向南把顧北整個抱起,顧北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可是全身的力氣都化作了漿糊。恍恍惚惚的時候聽見了電梯的提示音,還有門卡開啓房門的聲音。
向南把她放到了牀上,她感覺整個人像是陷在了一片雲朵裡,身體被周圍軟軟的圍繞着,她喜歡這個軟綿綿的和棉花糖似的地方。好像小時候向南帶着自己在雪地裡打滾的感覺,顧北在牀上翻騰了兩下,就覺得身體裡好像有火苗在往外竄,整個五臟六腑就像有小貓用肉乎乎的小爪子在抓一樣,綿綿的癢癢的。她大口大口的往外呼氣,試圖給體內燃燒的小火苗找一個出口。
“很熱嗎?”
這個聲音就在她的耳邊,話語間還帶着他的氣息一陣陣的撩撥着顧北的耳廓,像是一股電流經過她的身體,麻麻的。
顧北用僅剩的一絲意識保持着即將爲人婦的警惕,即便這個人是向南,但他出現的太晚了。哪怕是早一天,在她下定決心改變之前,那麼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顧北忍着身體裡的燥熱,想告訴向南她很好,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她連振動聲帶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隻熟悉的手帶着陌生的溫度滑過顧北的額頭、鼻子、嘴脣,摩挲着顧北那條平直清晰的鎖骨,指尖的冰冷撞擊着顧北體內的熱火,顧北腦子裡閃過了不好的想法,她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單純的喝醉了。
向南的手繼續向下,劃去了顧北肩頭的衣帶,露出了顧北身上凝脂般的肌膚。顧北想要掙扎反抗,甚至大聲的喝止他,可是她只能躺在那任向南爲所欲爲。向南如一座山重重的壓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被用力撕開了一樣痛。可是痛的又豈止是身體,此時的顧北感覺着向南給的一陣陣的疼痛,她的眼睛已經不能辨認眼前這個在自己身上索取她每一寸肌膚,眼神凜冽的男人是不是自己曾經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好女孩兒不喝酒……萬一遇到壞人我不在你身邊怎麼辦?”這句話變成了嘲諷一直在顧北的耳邊迴響,直到向南從她的身上離開。
顧北全身的力氣匯聚到指尖,鉤了鉤旁邊的被子,她想包裹住自己的身體不留任何縫隙的包裹着。顧北以爲她只是爲自己現在的樣子感到屈辱,可她顫抖的身體卻由內而外的散發着寒意。
這種冰冷是向南也不曾見過的,他抓起被子的一角扔在了顧北的身上。
背對着顧北換上了一件白色的襯衫,吃飯的時候還是那件看起來有些溫暖的灰藍色,房間裡竟然準備了換洗的衣服。這樣看起來一切都像是一場故意。
“怎麼樣?我送你的大禮還喜歡嗎?”
顧北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裡,咬着自己的嘴脣,血已經慢慢滋生到口腔裡,一嘴的血腥味兒她卻感覺不到疼。
向南回身拿出錢包,抽出一疊現金,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白色牀單上的那朵玫瑰紅上,就又從錢包裡抽出了一張卡。
他掀開顧北蓋在頭上的被子:“這些錢是給你準備的禮金,可是你那位未婚夫要是知道你的第一次是在你們準備領證的前一天獻給了舊情人,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哦。”
向南俯下身看着顧北的眼神已經不像從前那樣閃亮,顧北不知道那矇在眼球上的陰影究竟從何而來。即便是揣測,隔了十年也是無跡可尋。
他的脣慢慢靠近顧北的耳邊,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就算他要你,你還肯嫁嗎?”
顧北原本已經羞愧到了極點,向南的話就像一把尖刀,他每說出一個字,刀子就在她的心上剌一下。
“這張卡里有五十萬,密碼是你的生日。”
向南把卡和錢丟在了顧北的旁邊,眼下這個人整個身體還在不自覺的顫抖着。向南張開手好像是要去抱抱她,可是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他從牀邊站了起來,背對着顧北說:“你可以去告我,畢竟你身體裡還留着證據。但是……你要知道,我和顧雪在一個城市裡,說不定我現在回去對她也做同樣的事情。而且,我猜她也許很樂意。”
顧北看着向南的背影,想起他電話號碼的來電地址確實和顧雪是一個城市。
向南拿出手機,將屏幕放到了顧北的面前。屏幕上那個摟着向南脖子笑靨如花的少女,不就是顧雪嗎!他們怎麼會這麼親密的在一起?他究竟對顧雪做過什麼?顧北目不轉睛的盯着屏幕,手裡死死的攥着被子的一角,白皙的手上凸起青色的血管。她想大聲的問出心裡面所有的疑問,但羞恥和尊嚴卻堵住了她的嘴。
“房間我開到明天,你可以在這睡到明天早上九點然後去領證,也可以睡到明天十二點然後離開。”
向南就像一個花錢找樂子的男人一樣提醒着顧北記得這裡是酒店,他們剛剛所經歷的在向南那裡不過是場交易一樣的遊戲。
顧北閉上了眼睛,從齒縫裡擠出了帶着血腥味兒的一個字:“滾!”
向南怔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聽過顧北說髒字,這是第一次,還是對着自己,他沒有逗留片刻就離開了。
顧北聽見關門聲的那一刻,睜開了眼睛,淚水終於在眼角連成了線。
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整整十年之間,這是顧北第二次哭。她永遠都記得十七歲那年,知道向伯伯家搬走了,向南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自己哭的有多慘。向南從顧北的生活裡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連離別的感傷都是留給顧北一個人獨自承受。
那一年,顧北失去的東西太多了,親人、戀人、誓言,這一切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瞬間灰飛煙滅。顧北幾乎從年頭偷偷流淚到年尾,甚至有好幾次她都是在夢裡哭醒的。十八歲的開始,顧北就對自己說:“淚水就是失去,以後我都不會再哭了,因爲不想再失去。”
可是,二十七歲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她失去自己最寶貴的東西竟然是以這種齷齪的方式給了自己一直以爲是最愛自己的人。陌生的環境裡,顧北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她的哭聲幾乎掩蓋了所有聲音。
她的眼淚多半不是爲了自己流的,是爲了她曾經認爲最堅不可摧的東西原來可以讓最信任的人在彈指間轟然倒坍。顧北不明白,向南可以十年以後回來說不愛她,可以輕易的推開她,可是爲什麼要以這麼讓她痛徹心扉的方式毀掉她。
屋子裡的哭聲越來越小,牀上只剩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微微向下傾斜的肩膀因爲啜泣顫抖着。慢慢的,顧北收起了淚水,因爲流再多的淚逝去的還是失去了。
她對着鏡子,穿好了衣服,只是身上還有向南給她留下的痕跡,她用力的搓着已經發紫的地方,甚至把指甲挖到那片紫色裡,直到紫色吻痕上面已經浮起血色的斑點,可是它還在那裡,嘲笑她這些年的癡傻蠢笨。
她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把向南留下的錢撒到了窗外,洋洋灑灑的粉紅色鈔票打着旋兒飄下,如果離的遠一點兒看,一定就像顧北最愛的櫻花雨一樣美。她彷彿聽見了外面喧鬧世界的讚美,“那個人瘋了吧。”……“好多錢啊!”……“快撿呀。”
顧北看了看向南留下的卡,尾號依然是1010,她只覺得可笑:“五十萬,買不回我想要的東西……”兩隻手握着卡,指尖用力的顫抖着,指甲蓋兒泛着月牙白,她硬生生的將卡折斷,扔進了垃圾桶。
顧北想穿上鞋儘快離開這裡,可是剛纔崴到的那隻腳已經微微有些浮腫,塞不進原來的鞋裡。她只能打着赤腳,一瘸一拐的伴着□□的疼痛慢慢向前走。
開門前她看了一眼牀上的那抹紅色,心隨着那一眼沉到了無盡的深淵。
打開門,門口正中間的位置擺放着一雙白色平底布鞋,鞋上還放着一貼膏藥。顧北光着腳跨過了這雙鞋,她逼迫自己離開這,逼迫自己不去想這些東西究竟是誰放在這的。
在五星級酒店裡,一個光着腳,頸間白色的肌膚上有一串吻痕,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慌張地向外走。所經之處人們都交頭接耳的指點着,服務人員看到這樣的狀況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顧北兩隻手立馬遮擋在脖子上,頭像撥浪鼓一樣搖晃。不顧服務人員的話語,徑直衝出大堂。
顧北擡頭看着天空,感覺黑了的天像是一張巨大的網,看得越久自己就被網的越緊。她用自己的腳感受着每一寸土地的溫度,不知道是夏天夜晚的地面太涼了,還是她已經心涼了,只感覺渾身上下都有股冷氣直直的衝向心臟。
她在街邊買了一雙黑色的拖鞋,找了一間通宵電影院,沒問電影的劇目,只管買了一張一直演到明天十二點的連票就坐了進去。
午夜的情侶場次內還有成雙成對的男女等着電影開始,在顧北的眼裡他們周圍瀰漫着的愛的氣息讓雙人座顯得那麼擁擠。她在最角落的地方坐了下來,可能這整間影院裡只有她不是來看電影的,她只想找一個有聲音和人影的地方安撫她那顆不安的心。
影院的燈光像沒了油的老煤燈,逐漸暗了下來。大熒幕上顯示着美國20世紀福克斯公司的標識,顧北最愛看他們公司出品的電影,很多人也喜歡這家公司,因爲他們出品了世界上大部分的高品質商業片。
而她,僅僅是因爲向南。
因爲他們第一次一起看的那部《泰坦尼克號》。
顧北整個人蜷縮在雙人座的一角,她低着頭,不敢再看熒幕一眼。心裡就好像有一根棍子在不停地攪拌,她愛向南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可是現在向南卻給了她內心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她想逃離他,可偏偏自己的每一次認知都是他給的,她無處可逃。
顧北現在才知道,原來愛情奪走的不僅僅是她的身體,而是她的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