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你，我想問一下我上一個簽名的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保安低頭看了看名冊：“哦，你說剛纔那個小姑娘啊，就在你前面十分鐘左右吧，她事先問過我關門的時間，所以時間快到了她就走出來了。”
“謝謝。”
校門口的攝像頭已經毫不留情的記錄下來向南跑跳着坐進自己車裡的樣子，就連向南自己都沒有發覺他嘴角此刻浮現的微笑有多真實。
顧北雙手交叉在胸前，她一路走過了學校附近連續的兩個公交站，都沒有停下腳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只是她不能停下來，只要身體停下來，腦子裡就會有一個飛速奔跑的小人把自己拉回過去。
她走過寂靜如野的學區，走過萬家燈火的生活，走進沿途必經的酒吧一條街，直到一個滿身酒氣的男子攔住了她的去路，顧北才意識到自己走了一條多麼糟糕的路。她準備回身躲避迎面而來的醉漢，卻不想，除了臨街的酒吧這個方向，剩下的三個方向同時出現了三個男人，他們的醉態讓顧北感到渾身不舒服，甚至是噁心。
“小妹妹，一個人多寂寞啊，酒吧這種地方人多才玩兒的high嘛！”
其中一個男人朝着顧北臉的方向挑逗的伸直了手臂，顧北一個閃身躲了過去，明顯正面的這個男人已經喝牤了。
“誒，我們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回答？是啞巴嗎？”
顧北雖然身體已經被嚇得輕微發抖，但腦子還在冷靜的想着擺脫他們的辦法，就在這時另一個男人從側面抓住了顧北的手，顧北被這突如其來的力氣嚇得叫出聲來。
酒吧每天都會上演這個戲碼，沒有人會真的站出來，因爲大家不能確認這是不是他們之間的遊戲。
“放開她！”
顧北今天遇到貴人了，前面和後面同時傳來了正義的聲音。
“呦，小妹妹。厲害啊，一個人走夜路還帶了兩個黑夜騎士。”
莊懿軒迎面走了過來，顧北又回頭看了一下，是向南。
還沒等顧北反應過來向南從後面一個飛腿踹倒了拽着她手的男人。顧北以爲警報解除了，心剛要落地，誰知道這三個人順手從兜裡掏出了三把□□。
“這姑娘，我們哥三兒今天就是要帶走，你們兩個識相的快閃開。”
“帶走？就你們，也不回家好好照照。”
向南邊說話邊把顧北往莊懿軒的方向推了推，他給莊懿軒使了個眼色輕聲地說：“帶走她。”隨即一把推走了顧北，顧北執拗的不願意離開，可是莊懿軒的力氣大到就算是拖也能把她拖離現場。
顧北眼看着那三個人把向南圍住，而且他們的手裡握的是三把銀白色明晃晃的尖刀。銳利的刀鋒劃破了顧北的喉嚨，她朝着莊懿軒大喊：“莊懿軒，你放開我，讓我回去。”
“顧北，你回去只能添亂，你妹夫他可以的，我把你帶到安全的地方就回去幫他，所以你要聽話。”
莊懿軒架起顧北的胳膊，顧北瞬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不是因爲他的力氣大，而是因爲他嘴裡剛剛說的“妹夫”。這樣的稱呼足已斬斷顧北和向南之間所有的藕斷絲連。
他把顧北塞進了車後座，對她說：“顧北，聽着，你在這裡待着哪都不要去，我去幫他。”
莊懿軒離開前不忘用電子鎖把車門鎖上，一個人急匆匆的按照來時的路跑了回去。顧北整個人呆在了車裡，她擔心向南，可又怕自己的感情露出馬腳。
她的頭抵在雙手合十的指節上，一面在心裡告訴自己：“會沒事的。”一面十個指頭非常用力的攥在一起，短短的指甲都已經深深陷在手背的肉裡。
最令顧北緊張的情況發生了，遠處只有莊懿軒一個人的身影向這邊走來。顧北的心墜入了深潭，深潭有多深？一顆心墜下去都聽不見迴音。
“顧北……”
“向南怎麼了？”
顧北拉着莊懿軒胳膊的手一直在顫抖，她在心裡試圖勸說自己要冷靜，可她控制不了她的失聲和肢體。
“沒事，警察來了，他現在應該在警局。我帶你去找他吧。”
莊懿軒用他的大手拍了拍顧北已經冰涼的小手，終於剛剛墜入深潭的心臟有了“撲通”一聲迴響。
好在街區派出所離着並不是很遠，他們只用了大概十分鐘就到了。
“顧北，我們到了，下車吧。”
莊懿軒已經下了車，拉開了顧北這邊的車門，車裡的顧北身體僵硬的坐在位置上，她心裡掙扎的想着自己到底該不該進去，進去以後見到向南說些什麼，是謝謝？還是……
她的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下了車，跟着莊懿軒走到了門口，她才聽見了自己心底的那個聲音：只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警官您好，我們想找一位叫向南的先生，他剛纔被送到這裡。”
莊懿軒叫住了一位執勤的警官詢問他。
“哦，你說向先生，我們已經瞭解過情況，是這幾個人滋生事端，和他無關，所以幾分鐘前他已經離開了。”
“謝謝您。”
莊懿軒轉過身剛要和顧北說明情況，顧北搶先一步低着頭對他說：“我聽見了，能送我回家嗎？”
站在警局的門口，顧北感受着外面流動着的空氣，原來這個時間的晚上已經天氣微涼了。
莊懿軒拉開了副駕駛位置的車門，顧北指了指後面，自己坐了進去。她不敢坐在莊懿軒的旁邊，她怕自己的臉模糊了淡然與失落的距離，怕莊懿軒看出她對自己妹夫的這種異樣的情感。
“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
顧北轉身的瞬間被莊懿軒抱在了懷裡，她像一隻受傷的小鳥無精打采的待在這樣的懷抱裡，不撲騰翅膀，亦不大聲歡呼。
“顧北，我希望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給你一個這樣的擁抱，讓你知道至少還有我。”
懷裡的小鳥失神的點着頭，嘴一張一合的想說些什麼，最後不過兩個字：“謝謝。”
莊懿軒鬆開了懷抱，走進了自己的車裡，他們揮手道別。顧北擡頭間卻看到深灰色的夜空下，一輛漆黑的車裡面，坐着的那個人臉孔熟悉的讓她想落淚。
她沒有走上前，只是站在那裡直直的看着他的面色。乾淨的一張臉上總是有出離憤怒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媽媽收走□□的小男孩兒臉上纔會有的表情。
他也沒有下車，只是坐在車裡直直的看着她的面色。清純的一張臉上總是有悲天憫人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個經常出現在教堂裡懷抱嬰兒的聖母一樣。
可是，顧北沒看見，向南緊握着方向盤的手，血已經殷紅了白色襯衫的袖口。
“他現在好不好？有沒有受傷？”一個念想擡起了顧北的右腳，她想邁出這一步，可是剛剛離開地面的腳又結結實實的踏在了原來的位置上。車裡面坐着的，不再是向南，他是顧雪的男朋友，是自己妹妹未來的丈夫。
車門輕啓，向南從車裡出來，黑色的西裝褲，褲線熨的筆直，只是向南略顯修長的一雙腿，讓這筆挺的褲子總顯得短了那麼一點兒。向南拽了拽西裝外套的袖子，紅色的襯衫袖口被很好的藏了起來，他的手裡提着一個小盒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顧北身邊，他俯身將盒子放在了顧北的旁邊，轉身又走回了車裡。
“七十八”顧北聲音輕的好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向南用三十九步走向顧北，又用三十九步離開了顧北，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裡。
顧北提着小盒子上了樓，她把盒子放在了創可貼罐子的旁邊，它們兩個整整齊齊的站在一起，那個原本體積不大的盒子在創可貼罐子旁顯然成了“龐然大物”，一大一小的挨着，顧北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向南給她的這個盒子。
她怔怔地看着這個粉的可愛的東西，想象着裡面裝的可能是她最不想告別的曾經。也許是他們兩個人曾經來往的信件，也許是曾經顧北傻傻的給向南折過的紙鶴和星星，也許是兩個人一起許過的願望……總之，顧北覺得這可愛的東西里一定有最可怕的存在。
所以，她只能讓它靜靜的待在向南給的創可貼旁邊，這樣顧北的心裡就會得到一絲安慰。
週末的早上不知這天是承載了多少人的咒怨，一直灰濛濛的，遮天蔽日的雲朵浮在上面，讓人萌生出一棍子把它挑開的衝動。顧北對着外面的世界喝着自己調好的咖啡，嘴裡的苦澀倒是十分匹配這樣的天氣。
她隱約聽見嗡嗡的響聲，心裡還琢磨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她進了臥室，手機在牀上一閃一閃的提示着未接來電。顧北竟然忘了自己在昨天臨睡前把手機換成了震動模式，以後她的手機都不會再吟唱那首熟悉的旋律了。
“小雪，你剛纔給我打電話，手機不在我身邊。怎麼了？”
“沒什麼事。姐，我和向南準備回M市了，就是告訴你這個。”
“現在出發嗎？要不要我去送送你……們。”
“不用了，我們已經在機場了。對了，別忘了10月參加我的婚禮。姐，謝謝你。”
“好，一路順風。”
顧北躺在牀上望着灰灰的天，耳邊彷彿有另一個自己對她說：“走吧，不屬於你的。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