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頭咳嗽了半天,田家大舅、田家大舅媽江氏還有田王氏就在旁邊,可卻沒有一個人給他幫腔。田老頭就一邊咳嗽,一邊四下裡踅摸,可還是沒人理他。
他們竟然像是見慣了這種場景似的,都麻木了。
屋子裡這個時候就安靜極了。
田老頭的咳嗽終於停了下來,可他竟沒敢跟嶽紅直接吵嚷。他只是顫抖着手指,讓田氏教訓嶽紅。
“你看看,你看看,誰家孫子媳婦這麼跟爺公公說話。我說一句她有十句,句句咬着我說。這還有沒有王法了,知不知道啥叫孝順。”田老頭就讓田氏說岳紅,畢竟她是這家裡最出息,最有身份的,而且,這宅子和鋪子還都是夏家資助給他們的,田氏絕對有教訓嶽紅的資格。
田氏也乾咳了兩聲,被田老頭逼着,她不能不說話,但說出來的話卻並沒有多少力度。
“大寶媳婦,你好好跟你~爺說話。”田氏就這樣說了一句。
嶽紅對着田氏就露出了笑臉,答應的也非常痛快:“哎。我知道了姑。”可以說是很給田氏面子了。但是她轉頭看田老頭的目光中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敬畏,相反還帶着一點挑釁的意味。
田氏又不能總留在這看着。嶽紅現在答應的痛快,等田氏走了,她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
田老頭應該也是明白這個意思,當即氣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
“這家裡沒有王法了。你們一個兩個都啞巴了,咋不吭聲?”田老頭這是在說田王氏、田家大舅和田家大舅媽江氏。田大寶不知道去哪兒了,一直都沒出現。
田家大舅就呵呵地陪笑,江氏顯出一副麻木的樣子,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正在發生着什麼事。不過她的一雙眼睛卻是靈活的,正在給二丫使眼色,很快這娘兩個就溜出去說私房話了。
“老太婆,你也啞巴了?”田老頭見兒子和兒媳婦都指望不上,就指着田王氏吼。
田王氏乾癟的臉上一直帶着笑,現在被田老頭提着她也不能不說兩句。不過她沒說岳紅,也沒有逼~迫田氏,她反而勸田老頭。
“說兩句就算了吧。也不看看今天啥日子。閨女、姑爺都在這,外孫子、外孫女都來了,你再把外孫女給嚇着……”這麼說着話,田王氏就看向了夏至和月牙兒,那眼神中竟是十足的諂媚。
夏至幾乎有點兒被噁心到了。而田老頭卻被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他顫抖着手指罵田王氏:“你個***子,剛吃上兩頓好飯菜你就不知道你是誰了,你就讓人給你買過去了。人家賣了你、你還幫人家數錢!”
光這麼罵着田老頭似乎覺得不解氣,他竟然擼起袖子舉起巴掌就朝田王氏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田王氏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第一下就被打了個正着。她哎呦地痛叫了一聲,然後就開始躲。田老頭卻像是打順了手,竟追着田王氏一下又一下地打。
田王氏平時那麼潑辣的一個女人,而且她的身子也並不較弱,卻在田老頭的巴掌下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敢還手。
夏至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她不由得就愣了愣。隨即她就反應過來了,田老頭這絕對不是第一次打田王氏。田王氏應該是被田老頭給打怕了的。
原來靠山屯兒田家不僅有賣閨女習慣,他家還打媳婦。
這可真是……
而更讓她驚詫的是田家大舅就那麼看着自己的爹打自己的娘,他竟然並不上去攔着。
夏秀才在一邊也愣住了,田氏的表情也是呆滯的,而在這呆滯中還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來。
夏至就看了一眼嶽紅。
嶽紅也正等着夏至的指示。只這一眼,嶽紅就明白了夏至的意思。她就招呼了一聲,就有兩個夥計打扮的壯小夥子進來。兩人上前就拉開了田老頭和田王氏。
因爲田老頭還在掙扎着想打田王氏,那個高個的就從背後一把把田老頭給拎起來了。他拎一個田老頭就彷彿是拎着一隻小雞崽子似的。
嶽紅這個時候也趕上前去,竟然是對田王氏噓寒問暖。田王氏剛纔似乎是被打懵了,這個時候卻清醒了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嶽紅給了她膽氣和力量,她竟然嗷地喊了一嗓子,然後就跟母老虎似地撲向了田老頭。
田王氏張開兩隻手,就跟兩隻虎爪一般,眨眼的工夫就把田老頭給撓成了血門簾子。她的手根本就不朝別處去,就朝着田老頭的頭臉去了。
田老頭本來是能躲開的,但是拎着他的壯小夥子沒有撒手,所以他根本就動彈不得,只能嗷嗷叫着被田王氏抓撓。
嶽紅看着差不多了,這纔將田王氏給拉開了。田王氏雖然得了便宜,卻似乎是多年的積怨難消,退開之前還朝田老頭的臉上吐了一口濃痰。
夏至一行人是囧囧有神地離開嶽紅的店鋪的。
那兩個壯小夥子並不是別人,都是嶽紅的親兄弟。
離開的時候夏至什麼都沒說,她想她已經知道了嶽紅和田老頭爭鬥的結局,那是不存在絲毫疑問的。田氏離開的時候是紅頭脹臉的。她應該沒有想到,田老頭和田王氏竟然會在他們面前演出那樣的一幕。
田氏覺得丟臉了。
以前田老頭在夏家人面前都是端着架子的,雖然行的事讓人不恥。田氏說話做事也凌駕於夏家人之上的。
可是有了今天的事,田老頭那人模人樣的架勢是再也端不住了。而讓夏家人見到了孃家最不堪的一面,田氏自覺顏面掃地,從此也再不能端架子,說什麼她孃家人雖然窮,且比夏家人更高貴之類的話了。
月牙兒則是被嚇到了,坐回到馬車上恢復了半天才緩過氣兒來。
“姐,你沒看見過人打架啊?”夏至安慰了月牙兒半天,最後就笑着問月牙兒。
月牙兒貼身服侍九姑太太,醜怪的嘴臉是會見的少一些,但這麼多年了,月牙兒也不會一點醜惡的人和事兒都沒見過。
“見過是見過。”月牙兒心有餘悸地點頭。不過她見到的大多是小姑娘相互撕摞,最醜的也就是粗使婆子打架了。夫妻之間打架打的那樣兇,罵的那麼醜的,她還真沒見過。
夏至一聽月牙兒的話就明白了,她忙勸月牙兒:“他們倆這樣的絕對是少數,你看九姑太太和九姑老爺從前怎麼相處的,大多數兩口子就算不能舉案齊眉,那也絕到不了這個地步。”
月牙兒今天看了田老頭和田王氏打架從此再對婚姻有陰影了,那可就可笑了。
月牙兒自己想了想,也就點了點頭了。“他們這樣的應該少,姑太太和姑老爺舉案齊眉的那樣應該也不多……”
“大多數就跟長生哥和秀芝嫂子那樣……”夏至立刻笑着接話道。
長生和孫秀芝少年夫妻還是相當恩愛的。錢二郎和張霞處的也不錯,小兩口來探親的時候還特意拿了禮物到夏家串門,錢二郎過的挺好,張霞還跟夏至說了不少張坊家的事。
姐妹倆笑了一會,就換了話題。
“真沒想到咱姥家是這樣。”月牙兒還是很感慨地說道。雖然以前聽夏至說了不少,但總不如親眼看到的。
夏至不由得冷笑了兩聲的。
月牙兒就想起夏至說過,田氏要將她給傻~子田大寶做媳婦的事情來。
“十六,你受了不少委屈。”月牙兒就說,“可惜我……”她想說可惜她不在家裡,要不然……
要不然她能怎麼辦呢,好像只能替了夏至。
“難爲你了十六。”月牙兒又說。這也多虧是夏至,要是她,一直在家裡長大,面對田氏,面對田氏孃家的人,她肯定是一籌莫展,也幫不上弟弟妹妹們什麼忙。
“都過去了。”夏至笑了笑,這次的笑容就暖了起來。她跟月牙兒說,“以後他們可再沒有精力來找咱們的麻煩了。”
田老頭跟嶽紅鬥還鬥不過來呢,而且顯然的,田老頭在田家已經被孤立了起來。
“十六,你不說咱……咱姥就是咱姥爺的應聲蟲和打手嗎,這回我看他們倆可不是一條心……”
對於田王氏的轉變,夏至從剛纔的觀察中可以猜測出一些來。
首選,田王氏肯定是特別喜歡現在搬到臨水鎮上的生活,換句話說,她被這樣的生活給“腐蝕”了。其次呢,應該就是嶽紅的功勞了。
說到底,靠山屯兒田家幾口人都被嶽紅給拿下馬來了。
田老頭有句話說的還真對。以後他們田家可以改姓岳了。如果說以前岳家兄弟們沒來的時候,嶽紅可能有時候還得受些委屈。可現在岳家的兄弟都來了,田家就是嶽紅的天下了。
只要田家老老實實的,不再給她們添亂,夏至纔不管他們姓田還是姓岳呢。
“咱娘這回肯定也覺得丟臉了……”夏至又壓低了聲音跟月牙兒說,她倒是要看看以後田氏還有什麼臉給孃家要好處。
說到田氏了,月牙兒就朝旁邊的小樹兒和小黑魚兒看了一眼。兩個孩子不知道正在說什麼,並沒有注意她和夏至這裡。
月牙兒這才湊到夏至的耳邊低低的聲音說:“我看咱爹咱娘,他們倆是不是……”
下面的話,月牙兒就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不過大家有目共睹的事,也不用月牙兒真的說出口。
“真要有個弟弟、妹妹,咱們不是養不起。到時候,我抱過來養着。我跟咱爺咱奶說,他們肯定同意。”夏至就跟月牙兒說。
她來養着,也省的讓夏秀才和田氏給養歪了。田氏這些日子反常,夏至猜她是覺得幾個孩子都靠不住,想要生個小的,到時候牢牢地控制在手裡好什麼都聽她的。
夏至控制不了夏秀才和田氏生孩子。但孩子生出來了,她卻可以管。
這種事,她相信夏老爺子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只要有夏老爺子的支持,那就好辦。
不過那是將來的事了,她根本就不擔心。
田家的事除了她的心頭大患,回到府城,迎接她的又是嶄新的生活。
因爲這次在鄉下待的時間比預計的要長的多。回到府城之後夏至就忙碌了起來。她先將月牙兒送回到田府,還跟九姑太太詳細地解釋了一番。
“……自從到我身邊,你姐還是第一次離開我這麼長時間。我這還真有點兒不習慣……”九姑太太笑着跟夏至說。
“所以我得給九姑賠禮。”夏至也笑着說道。
“賠禮就不用了。誰也沒想到你家裡這一回出了這麼多的事。”九姑太太就說,然後她就饒有興致地詢問夏至,夏至說的鄉間的事情讓她很感興趣,尤其是錢二郎入贅的事。
九姑太太知道夏至在裡面幫着張羅了,她就笑着說夏至:“你這小小的年紀,還挺會做媒。”
這樣的話夏至好像不是第一次聽到了。雖然她對做媒這件事並沒有什麼牴觸,但真要傳出媒婆的稱號來,那好像也不太好聽。所以夏至忙就撇清自己。
“李掌櫃不好跟他們說,請我幫忙傳個話。我就等事情成了去吃了一回丸子。”
九姑太太就笑:“你呀,就是個熱心腸。”她很喜歡夏至的熱心腸。“這一點你和月牙兒是親姐倆。”
將月牙兒送回去之後,夏至又將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送回了學堂。她親自去跟先生解釋了,還各自送上了一份從大興莊帶回來的土儀。
這兩件事辦完了,她纔有空理夏柱和郭玉環的事。
這次回府城,郭喜一家三口都跟着回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夏柱。夏二叔和夏二嬸也想跟着來看看,卻被夏老爺子給攔住了。
夏老爺子現在對夏二叔非常的不滿,也看的特別的緊。他恐怕還擔心夏二叔和夏二嬸一到府城又被富貴迷了眼,鬧出別的事故來。
夏家沒有特意打發人來,這邊的事就交託給了夏秀才、田氏還有夏至。
夏秀才和田氏也就掛個名兒,具體操辦還得是夏至。
郭家的事,夏至並不打算太過插手。她只看着夏柱不被虧待和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