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義正出了宮,便奔裕王府而來。
在西苑的那些話,看似無心,實則都是朱載坖所教。
出來之時被兩位國公盯着,這讓孫義正老道很不踏實。雖已被封爲長青真人,但也要有命活下去,才能長青。若是死了,只能長眠。
“殿下,你、你教的那些話,差一點害死老道!”孫義正見了朱載坖不敢發火,卻急的直跺腳,“殿下可有什麼好主意,讓老道能躲一躲,免得被人悄悄弄死。”
朱載坖可以預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此事一但提出,便會引發長期的討論和爭議,始作俑者定會遭人嫉恨。
甚至有人也會猜測是朱載坖指使,但沒有證據是不能隨意指摘皇子的。若有人真敢這麼做,就會被懷疑抱有奪嫡的目的,是故意攀污皇子,那樣得不償失。
“恭喜孫道長,得到父皇長青真人的封號。”朱載坖笑了笑,“你這真人封號可不是假的,只是隨口無心的閒談,誰也不會動你。否則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更能證明這些人心虛。”
“他們不會明着動我,但就怕暗地裡給我羅織罪名,那可防不勝防。”孫義正焦躁道。
朱載坖微微搖頭,“道長深居簡出,莫談國事就好。等過些日子,也就沒人會惦記。而且,宮中所傳來的消息,父皇只打算讓勳貴們納稅。因此道長樹敵算少的,儘可放心。”
孫義正原地轉了兩圈,才猶豫道:“要不然,老道還是在裕王府上打擾幾日,等風頭過了,再選擇道觀住持。”
“道長膽子太小。”朱載坖無奈道:“你只要不再談起勳貴納稅之事,便可無憂。這幾日盡在可我府中,放心便是。”
在朱載坖的安撫之下,孫義正這才鬆了口氣離開。
不多時,田義就將三位國公傳來的消息送到。
三位國公對於將皇帝拉上這條商業鉅艦,都是舉雙手贊同的。但是也都沒想到,最後孫義正來了那麼幾句,就引起皇帝的不滿。雖然往文官的身上引火,可還是要當面表達忠心答應納稅。
雖然沒有證據,可是三個國公也不是吃素的,有些懷疑是朱載坖在後面鼓動。
朱載坖一一回信安慰,發誓不是自己指使,只是孫道士遊行天下而有所感。一時閒談,引出如此後果,可惜讓人始料未及。他表示出了真誠的惋惜和扼腕不已的感嘆,並堅決否認與自己有關。
至於三位國公信不信,朱載坖纔不會管。裕成商號就在那裡,這幾個國公之家加在一起,也玩不轉這麼龐大的局面,必然有求於自己。
更何況,朱載坖交給徐國公的帳冊是刪減了許多經營內容的。此事徐文壁知道,但不敢告訴自己的老爹。只憑一個遼東新軍,就能讓這些國公挨個的排隊砍頭。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朱載坖也通過這種犯禁的事,讓這些勳貴子弟都不得不聽話。更是將他們強行綁在一起,想退出都不可得。
諸事剛剛告一段落,遼東就傳來消息。李時珍李神醫已經找到,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
這個消息讓朱載坖非常高興,自己有救了。
在這個年代,如果說還有誰可能治好自己的重金屬中毒,只怕唯有這個名載史冊的李時珍有希望。
次日朝會,廷議勳貴納稅之事,文官羣情洶涌紛紛贊同,此事也傳回裕王府。
朱載坖正吃午飯,聽到此事差點將飯都噴出來。
嘉靖這一手玩的非常高明,先是讓人數多的文官,來推動人數較少的勳貴納稅。這下一步,不定是哪個羣體要跳到嘉靖的坑裡。
朱載坖盤算着,自己給便宜老爹嘉靖提了個醒,他立刻舉一反三。這帝王之術真不一般,拉一批打一批製造對立,回頭反過來,拉起受打壓的一批反手再是一擊。
大明朝的黨爭,起因就是因爲所謂的帝王之術。致使朝臣最後拉幫結夥朋黨成羣,大明也毀於這些自私自利之人的手中。
知道歸知道,但是朱載坖是不會去管的。
未雨綢繆固然好,可也只是遮蓋問題。這大明不破不立,總要讓一些問題暴露出來,才能收拾整頓。
站在府中,遙望遠處的巍峨城樓。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這句詞突然從腦海中冒出來。
豪傑是讓人嚮往,但是有自己一個就夠了。
同時景王府裡,景王也收到朝會上的事。
“勳貴們納稅?是何目的。”景王品味着這件事,卻也只覺得是嘉靖缺錢,纔出此下策。
嚴世藩也在景王府中,他從老爹嚴嵩處得到消息,便急忙來這裡報信。
“此事的緣由,是個叫孫義正的道士。”嚴世藩將孫義正受託傳話於陶仲文,又受嘉靖召見經過說了。
聽到裕王在裕成商號的份子都歸到了嘉靖名下,景王便狠狠的一拳捶在桌面上,茶碗都被震的跳起。
嚴世藩卻笑道:“殿下何必着急,裕王將裕成商號的份子交出來,可是損失慘重。再說了,他所託之人在陛下面前提出官員士紳不納稅。不管是有心無心,這都可認爲是裕王指使。我們只要讓人廣爲傳播,就一口咬定的說,是裕王爲了邀功爭寵,派這道士蠱惑陛下。先是從勳貴之家納稅,下一步便是向衆多官員士紳納稅了。”
景王也樂了,“如此說來,裕王這斷尾求生,雖然拋出了裕成商號的份子,可卻是白白丟掉的。他捅了更大的馬蜂窩,何其愚蠢!”
“正是如此,殿下可曾見我着急。”嚴世藩一隻獨眼眨了眨,從容道:“這滿朝文武,都讓裕王得罪了,他還有什麼能和殿下你爭的?只要殿下稍稍露出反對官紳一體納稅的意思,必然有無數的官紳支持。”
景王喜翻了心,面色潮紅,輕咳了兩下道:“先把蠱惑父皇的名頭給他安死了,讓他辯無可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