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軒的問話,讓尹元衡不好接話。
他總不能直接說,是朝鮮國王與大臣臨陣脫逃。而且朝鮮至少當時還有兩座大城,他們君臣便這麼棄國而逃入明境。
躊躇了一番,尹元衡才道:“此事一言難盡,倭人與女真人對我家大王的車駕前後夾擊,戰亂之中無處可逃,便只得逃入大明境內。這些日子以來,我等東躲西藏,才僥倖避過了兩方的追殺。還望將軍上報與大明皇帝陛下,請陛下爲我等做主。”
這事李軒也做不了主,只能將李峘與尹元衡等人送往遼東總兵趙國忠處。
而李峘一行人到了趙國忠所在的瀋陽,也沒等多久,便有專人護送他們君臣,一同去往大明京城。
朱載坖早就得到消息,說朝鮮國王一行從軍中逃脫。大明在朝鮮的情報司,也在多方打探。可是沒想到的是,情報司還沒有探聽到朝鮮國王李峘的消息,他們一行人就自己到了大明的遼東。
得知了這個消息,朱載坖又拿起了情報司送來的朝鮮戰報。
建州女真與倭軍大戰,損失了五千餘人馬。而倭軍更差,一點就損失了三四萬人之多。
將俞大猷與楊博、湯克寬、盧鏜請來,朱載坖就朝鮮戰事垂詢幾人。
現在他們這些老將,都調至國防部及其所轄的參謀部,不時的要接受朱載坖的召見。
“諸卿,你們看,朝鮮的戰事已經明朗。”朱載坖指着地圖道:“倭軍攻朝,可算是勢入破竹。朝鮮如今連平安道,也丟了大半。若不是女真人馬入朝,只怕朝鮮全境已爲倭軍佔領。不知道大家覺得,我遼東的明軍,何時入朝爲宜?”
在遼東,朱載坖早就將許遠,方大偉、李軒這三個自己的老部下調了過去編練新軍。如今一年多過去,新軍也可堪一用。駐紮在遼東的人馬總數,已經有二十餘萬人,其中新軍佔了大半。而作戰所需的糧草彈藥,也籌備充足,隨時都可開戰。
俞大猷躬身道:“陛下,我軍此時入朝爲時尚早,再等一些時日纔是。”
朱載坖笑道:“俞卿說說,爲何此時入朝不宜。”
“陛下,此時建州女真正與倭軍對峙,雖然雙方的損失不小,但是顯然還不算完。”俞大猷思索道:“若是我大明此時出兵,怕是會引起他們雙方的敵意,從而使得他們兩邊罷手,轉而對付我明軍。建州女真雖然爲我大明的部族,可是那王杲其人桀驁不遜。且建州女真實力較強,久有不臣之心。若是我明軍入朝,難免不會與倭軍聯手啊。”
“俞卿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建州女真也有可能會聽從明軍的安排,而與明軍一同剿滅倭軍。”朱載坖微微笑道:“畢竟建州女真是我大明的部族,若是與外人聯手,怕是他們內部也會有所分歧。”
楊博這時拱手冬:“陛下,我大明可是剛剛結束西南戰事。在建州女真與倭軍的眼中,我大明眼下實力空虛。他們與其等大明恢復,還不如挺而走險拼死一搏。若是將我大明擊敗,便可獲得厚利,甚至大片疆土。正因如此,他們纔會聯手。只是他們卻不知道,西南雖然有戰事,朝廷卻沒加稅加徵,只是靠着市舶銀子和商稅,便打下中南四省之地。既爲大明添加了一塊錢糧重地,也沒傷了我大明的筋骨。”
其餘三名老將看向楊博,這老傢伙馬屁功夫一流,值得學習啊。
朱載坖看向湯克寬與盧鏜兩人,“兩位卿家,可有什麼話要說嗎。”
湯克寬急忙道:“陛下,臣在東南久與倭寇交戰,相對於倭寇,倭軍的戰力應該還要強上一些。情報司所言,倭軍如今與我明軍相似,同樣裝備了大量火銃。而女真兵馬的戰力,看戰事結果,應略強於倭軍。所謂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也有點道理。這兩方都非弱旅,應謹慎對待。”
盧鏜點了點頭,“老臣也是這個意見,此時並非入朝良機。若是等建州女真與倭軍爭鬥出個高下,陛下再派軍入朝,纔是上策。”
朱載坖看着朝鮮地圖,沉思片刻,指了指朝鮮西南海上的濟州島,“若是此時,我們派船運送兩萬騎兵到島上,等派兵入朝之時,再送入朝鮮戰場。這樣做,是不是也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幾員老將聽到這裡,不由得目瞪口呆。他們雖然在戰場之上出生入死若干年,但是何曾想過這麼大的戰略佈局?
立時四人一起圍了上去,看着濟州島,又看看代表明軍艦隊的小旗。
楊博吐了一口氣道:“陛下高瞻遠矚,非老臣所及。”
“陛下,以我大明艦隊的實力,當能截斷倭軍退回東瀛的退路。”俞大猷道:“陛下在此島上的落子,簡直是神來之筆。若是再送一些火銃兵上島,戰時一同送上朝鮮南端。前後夾擊之下,倭軍不堪一擊!”
“依老臣之見,多送一些火銃兵上島。”盧鏜跟着一指地圖道:“大家可看到東瀛的這座對馬島?此地對於倭軍定然十分重要。想必倭軍的糧草輜重,都在島上堆積如山。若是在戰時,派人佔了此島,倭軍不過是甕中之鱉罷了。”
朱載坖笑着點頭,他只不過是打開了幾員老將的思路。此次最大的收穫,不只是對於朝鮮戰局的把握,還有參謀部的眼界。
到這個時候,參謀部纔能有一個大的戰略觀。以大明的艦隊和軍隊的實力,登陸作戰並不是問題。
問題就是國防部的觀念要革新,參謀部的眼界要擴大。
過十幾日,李峘與自己的近臣都進了大明京城。他的護衛都被留在遼東,並沒跟着一起來。
“你們啊。”這外交部的官員搖了搖頭,“朝中諸臣並不支持入朝作戰,我大明剛剛結束西南戰事,消耗不小,此時入朝豈不是虛耗國力。若是能與倭國和談,大明決不會出兵。”
聽到大明外交官員的話,尹元衡一陣心慌,不好的預感十分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