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黑,朱載坖才從親軍軍營回到自己的書房。
雖然現在他在皇莊名義上是養病,可實際上朱載坖一點都不閒。
將張經與李天寵送去遼東,他這裡還要給南邊的阮鶚寫信。除了告之兩位獲罪的老大人無事,還有一事就是讓阮鶚安撫東南的將士。
這個時候,東南的抗倭將士的士氣已經受到影響。總督和巡撫打了勝仗,反而獲罪,這對於抗倭將士是不小的打擊。因此在幾次小規模與倭寇的交戰中,抗倭將士並沒佔了上風。
幸好此時是曹邦輔代理總督,此人也是個通曉軍務個,並沒亂了抗倭的陣腳。曹邦輔對於東南的衛所明軍,還有調撥來的狼兵,都極力整頓撫慰。將戰事大方向轉入守勢,但是小規模的戰鬥卻很多。
這樣一來就有幾大好處。首先,戰局還在能控制的範圍內。其次,表面看來戰鬥頻繁,不會被認爲畏戰。最後,爭取時間穩定軍心。
曹邦輔深懂作官之道,在趙文華與胡宗憲兩人看來,他的調度沒有任何問題。
只不過,曹邦輔儘管已經非常小心,但還是無法違反破壞容易建設難的真理。
大小數十次戰鬥下來,居然頗有斬獲。最近的一戰之中,因曹邦輔擅長用火器兵種,居然擊沉倭寇數條戰船,殺傷六百餘人。這個數字,足可稱得上是大功一件。因此,曹邦輔便將報捷文書急送京城,向嘉靖報告這個好消息。
可惜,這卻讓趙文華大怒。
趙文華可是前來督戰的,這曹邦輔竟敢不經自己的同意,便將報捷文書上報。簡直是目中無人,豈有此理!
然而曹邦輔卻知道,張經與李天寵兩人的王江徑大捷,便是趙文華冒領的功勞,他怎麼還敢報於趙文華?那不是找死嗎。
可是不經趙文華,報捷文書直送京城也一樣得罪了趙文華,也是曹邦輔始料不及的。
由此也可看出,趙文華此人嫉賢妒能到了偏執的程度,左也不行右也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其滿意。
因此,趙文華也給京城上書,言曹邦輔避難擊易。也就是說,曹邦輔不肯打硬仗,只敢去打倭寇的小股兵力。這事雖然不算畏戰,但也僅僅比畏戰的罪名小一些。
現在大明南北都戰事不斷,嘉靖和朝廷之中銀子如同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君臣都十分心慌。因此,大家的心中,都報着一種希望速勝的心情。
在這個時候,趙文華告曹邦輔的黑狀,又有嚴嵩助力,那真是一告一個準。
於是嘉靖一紙召書,將曹邦輔貶去了山西邊鎮。
前後不過兩個月而已,東南抗倭戰事就又換了主帥。這一次的總督,經趙文華推舉,嚴嵩力薦,胡宗憲一屁股坐上了浙直總督右僉都御使的位子。
嚴嵩與趙文華這一通折騰,以爲安插上了自己一黨之人,卻不知道胡宗憲早已經暗中投靠了裕王朱載坖。
朱載坖在東南,除了經由阮鶚,便還可經由胡宗憲發力。
而胡宗憲坐到了浙直總督的位子上,還有個好處,就是沒有嚴黨會掣肘。
胡宗憲與倭寇頭領身邊的羅文龍有聯繫,又與大海商王直有聯繫,東南整個抗倭形勢就是一變,立時變的穩定起來。
徐海剛剛娶了王翠翹回來,戰事卻不怎麼順利。此時大明朝廷又調來了一員參將,名叫戚繼光,與俞大猷、湯克寬、盧鏜等人通力合作之下,將東南沿海防守的和鐵桶一樣。
但是徐海也是個蠻性子的,數十次與明軍交戰,都沒沾到便宜。可他就是不走,一直在浙江沿海逗留不去,時不時的便上陸騷擾。
而朱載坖對於徐海的動向也有所瞭解,便給王直去信,請其對徐海後路有所限制。
並且朱載坖還讓人送去了一輛四輪馬車,並有兩匹伊犁馬。
當王直看到朱載坖的信,便對朱載坖更是欽佩,還有一些感動。
“……曾許五峰先生共富貴,然時日尚久,期不可待。今有皇莊親制四輪馬車,並伊犁良馬二匹,以爲先生威儀。東番苦寂。先生可偶爾乘車而行,以去跋涉之勞頓……”
現在王直在替朱載坖看着東番島,這車算是一件小禮物,給王直送了過去。
給王直的四輪馬車,與送給高拱的造型一樣,只是沒有補子的鳥獸圖案,而是換成了海上行舟圖案。除此之外,朱載坖還送來了一百多個少年人,讓他們在王直的船隊之中,學習行船的經驗。
王直盯着朱載坖的書信看了好幾遍,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將信放下。
“裕王待我以誠義,我便也報之以誠義吧。”王直明知道朱載坖派人來他的船隊學習航海術,可又不得不答應。
但大明實行海禁,航海人才確實是少。朱載坖其實就是將航海書院的那些學員,派了一部分年長的過去實習。等到遼東的朝貢寶船造好,他們這些人就是骨幹。
王直對徐海,也多少有些香火之情。雖然徐海不聽勸告,爲了搶掠大明沿海而背叛自己,但是王直也不想趕盡殺絕。說到底,他也只想做個大商人,對於打打殺殺的事情有些輕視。明明能靠腦子和交易達到的目的,憑什麼要去拼命?傷人傷己不說,算一下帳,這利潤還不如做正經生意。
大明沿海被破壞,絲綢茶葉瓷器等貨物,便生產的少了。搶掠的久了,這些東西的產出便一點保證都沒有,這根本就是焚林而獵涸澤而漁。
就是朱載坖不來信,王直也是要想辦法制止徐海的,而且他已經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