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是嚐到了分紅的甜頭,因此便留心到了船隊的往來貿易的利潤。
身爲大明皇帝,嘉靖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反而心中清楚,這海上貿易利益十分可觀。否則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海商出來,幾乎每年都有來朝的使節,請求大明開關貿易。
近年來,尤其是弗朗機人最多,在嘉靖三十二年,廣東澳門甚至居住了一些落難的弗朗機人。
能冒着經年飄泊生死大險而來的,必有定人生死的巨利。
因此,嘉靖也開了竅,皇帝修道也是要花銀子的,而且銀子越多心才越誠,這仙道也應該越近纔是。
“陛下有此美意,嚴嵩求之不得。”嚴嵩很是痛快的道:“此事老臣會宣揚開來,定不讓陛下爲難。”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嚴閣老做事,果然還是公私分明張弛有度,如此甚好。”嘉靖點點頭,咬牙道:“我可出十萬兩,剩餘的你們內閣再與戶部想辦法,如何。”
嚴嵩當然沒什麼不能答應的,立時點頭應下。
等嚴嵩回到內閣之時,戶部尚書方鈍已經被召來內閣之中,正與徐階和呂本說話。
“嚴閣老回來了,我們幾人就等你了。”方鈍急忙向嚴嵩行禮道:“適才兩位閣老已經對我說了,陛下要建立朝貢船隊。此事說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實在太難。要建船隊的話,造船的銀子還在其次。兵部和工部,也都要動起來纔可。真可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嚴嵩呵呵一笑,坐下喝了一口茶,才道:“方尚書想的太多,其他各部如何你不用操心,你只要籌備好銀子便無事了。”
“本官只是想的全面一些,銀子倒有,只是不多。等兵部與工部準備妥當,想必我們戶部的銀子也就湊的差不多了。”方鈍笑了笑,並沒生氣。
呂本接着道:“方尚書並非憑空擔心,嚴閣老難道不知,當年寶船的圖紙,被兵部尚書劉大夏給收了起來。而且造船所用的巨木,也要工部派人去蜀中進山尋找。”
“這些都是小事,困難是有,但我等身爲臣子,豈可知難而退?”嚴嵩慢條斯理的道:“剛纔陛下召我奏對,曾言戶部不易,願從內帑出十萬兩銀子,撥付造船之用。陛下尚且如此,我等爲臣的,難道還能不出死力嗎。”
“嚴閣老所言不錯,我等合該盡心竭力以報陛下。”徐階此時才說話:“但是寶船圖紙和海圖還是要的,當年在年化年間,亦有開海之念。其時兵部主事劉大夏,便將寶船的圖紙與海圖一律收藏起來抗命不交。如今可是過去了好幾十年,再尋的話,怕也尋不到了。”
嚴嵩目光從徐階、呂本和方鈍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才淡淡的道:“寶船圖紙和海圖乃是軍機要檔,豈能有失。按大明律,若是查驗之時拿不出來,便只能法辦。”
呂本皺眉道:“那可是數十年前劉大夏之過,難道還要找現在兵部聶大人問責嗎?”
“寶船圖紙和海圖何等重要,不管是不是聶大人所失,都要拿他問責。若是在上任之時,連如此重要存檔都沒能查驗,他又有什麼資格身爲兵部尚書?”嚴嵩表情毫無波瀾,他看向呂本,“難道呂閣老要替他擔責嗎?”
徐階急忙打圓場道:“畢竟是朝中重臣,朝廷也不能一點情面也不講,便治了聶豹聶大人的罪。”
嚴嵩冷笑搖頭道:“陛下尚且自解腰包掏了十萬兩銀子,若聶大人失了臣子的本分,那就只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話說到這裡,已經非常明白。嚴嵩就是警告眼前的三人,誰也別想搞什麼小動作。若是誰敢拖拉,甚至是將建船隊的事情停下來,只怕都沒好果子吃。原本呂本還打算再去聯合兵部尚書聶豹,不讓其拿出寶船圖紙和海圖,但現在看來,根本不可能阻止了。
方鈍向嚴嵩道:“嚴閣老,莫要着急,當年劉大夏只是勸阻開海,他還沒有膽子毀去寶船圖紙和海圖。正如閣老所說,他不能身爲朝廷命官,而知法犯法。若是如此,和監守自盜有何區別?”
若是朱載坖在這裡,聽到此話定然會大吃一驚。在後世的明史記載之中,可是清清楚楚寫着是劉大夏燒掉了寶船圖紙和海圖的。但明史爲大清所寫,其中雖然詳盡,卻有許多前後矛盾的細節。更是往大明的身上潑了許多髒水,以美化自身。
大清修明史,說劉大夏燒掉了寶船圖紙和海圖,但在明史之中卻引用了許多海圖中的精確細節資料。大清不開海,不可能從其他途徑獲得。這說明在清代修明史的時候,海圖還是存在的。而大清還對船隻打造規格,有着極嚴厲的規定,這也有着毀去寶船圖紙禁絕入海的動機。
“這樣就最好。”嚴嵩微笑點頭道:“老夫並非不通情理,但是國法當前不容輕犯。成祖其時,三寶太監七下西洋,帶回財貨無數,大明國勢之盛遠超此時。如今陛下有心派船出海,亦有重振國威之意。既然陛下都出了銀子,便不能讓陛下吃虧。朝貢船隊所帶財貨之利,當有陛下一份,此爲永例纔是。戶部、兵部、工部,當齊心協力助陛下成此壯舉。”
徐階、呂本、方鈍三人,看向嚴嵩的表情各自不同。徐階微笑,卻心中暗恨,這次又被嚴嵩在陛下面前邀了寵。呂本則是一臉的不忿。雖說是朝貢船隊,但是夾帶財貨這不是假公濟私麼。
只有方鈍是一臉的難色,戶部是要出真金白銀的。秋賦剛剛派發完畢,眼下戶部的庫房裡空的可以跑老鼠,哪裡來的造船銀子。
“嚴閣老,既然陛下如此有決心,那是否可請陛下先撥付銀兩到位,將船先造起來。等戶部明年收了夏賦,再將銀子補上。”方鈍對着嚴嵩道:“不是我有意爲難陛下,而是戶部剛剛給邊鎮發了餉,已經沒了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