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生之前就打定主意,不做螳臂當車的事情,但他還是比較樂意看見其他人對此提出不同意見的,那樣就算最終不成,好歹也能幫他出口氣,然而他期待中的結果並沒有出現。當看到其他常委一個個悶聲不語的時候,元秋生在心裡暗暗說道,這年頭果真誰也不是傻子。
樑之放和朱一銘本以爲很有難度的一件事情,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完成了。兩人的目光在不經意間悄悄一碰,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兩件大事已經搞定一件了,壓力釋放了百分之五十,剩下的那一件相信也能馬到功成。
樑之放這會可顧不上喝茶什麼的了,他決定乘勝追擊,微笑了掃視了會場一週以後,開口說道:“下面要討論的也是一件大事,和我們市的龍頭企業——市船舶公司有關係,他們正在和米國的一家貨運公司商談建造一艘巨型貨輪,這事是政府那邊的事情,秋生部長,你是不是先來爲大家做個介紹。”
樑之放這話其實是一個客套話,他在這之前並沒有和元秋生溝通,讓他在常委會上介紹船舶公司的情況。這時,元秋生十有八九不會接這個茬,下面他就可以順勢讓朱一銘發言了,也爲後面提出讓對方出任領導小組組長打下一個伏筆。這就是一把手的好處,他可以控制常委會的節奏和進程,這是任何一個副書記都無法享受的特權。
誰知接下來發生的這一幕,讓樑之放有大跌眼鏡之感。聽了他的話後,元秋生立即答道:“行,我這正好有一份華才副市長準備的關於市船舶集團的相關資料,下面我就爲大家做個介紹。”
樑之放在元秋生侃侃而談的時候,心裡吃驚不已,看來還真有點低估他的對手了。對方想到去準備船舶公司的相關資料,一定是看了會議安排上的內容以後才作出的,這麼強的政治敏感性可不是誰都能有的,看來還真得小心應對。
朱一銘聽到元秋生對船舶集團的事情如數家珍,內心也很受震動,在對方點出這份材料是分管工業和科技的副市長任華才準備的以後,他就有點明白元秋生這麼做的目的了,他是想讓任華才擔任這個領導小組的組長。
剛纔肖銘華的事情,元秋生沉默不語,看來是因爲在這之前,他就看出了肖的來歷,知道反對的意義不大,順水推舟,還順帶賣自己一個人情。現在這個領導小組的組長,他是志在必得,否則他不會花如此大的氣力。
這樣一番分析以後,朱一銘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元秋生來,濃密的頭髮下面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這會由於正在說話,微微泛黃的牙齒格外顯眼,一身丈青的西服給他平添了風度。
通過今天的這件事情,朱一銘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市長大人還是很有點水平的,現在他已經和樑之放結盟了,以後與對方交鋒的時候,得多留個心眼。
元秋生的話滴水不漏,尤其是在船舶公司和諾菲亞貨運公司關於建造那輛3.5萬噸貨輪方面,更是做了詳細的闡述。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還特意加了一句,我覺得在目前情況下,市裡成立一個專門指導市船舶集團引進外資的領導小組是很有必要的。引進外資不光對市裡的發展有利,而且也是上級領導們非常看重的,其中的重要程度,大家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往大里說,這可是關係到我們泰方市能否爭先進位的頭等大事,我們在座的所有人都要慎重對待。
衆人聽完元秋生這一番慷慨陳詞以後,都有點懵住了,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和樑之放達成共識了,要不然對方拋出來的事情,他怎麼會如此上心呢?
樑之放也被對方的這一番話語搞得有點懵住了,他向朱一銘投來詢問的目光,那意思是問,你是不是提前和對方溝通過了。
朱一銘見狀,連忙搖了搖頭,動作的幅度雖然不大,但態度確實非常堅決的。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能給樑之放留下一個腳踏兩隻船的印象,那樣的話,他要想在泰方市立足可就難了。他雖然已經想清楚元秋生打的什麼主意了,但這會卻不便和樑之放說,不過他也不急,等討論到組長人選的時候,樑之放一定就會恍然大悟了,到時候,自然就不會再懷疑他提前和對方通氣的了。
樑之放看了朱一銘的表現以後,心裡還是將信將疑的,不過他想想對方應該不至於這麼去做。就算朱一銘想腳踩兩隻船的話,這樣去幹的話,也忒明顯了一點,那以後這船還怎麼去踩呢?
樑之放決定看看再說,他衝着元秋生說道:“秋生市長的話沒錯,現在看來這個領導小組建得還稍稍遲了一點,所以一旦建立起來以後,我希望這個小組能儘快投入到工作中去。秋生市長,你說是吧?”
樑之放此刻還沒有搞清楚元秋生剛纔唱的是哪一齣,所以現在仍把話往他嘴裡遞。都說言多必失,樑之放對此深信不疑。
元秋生此刻也顧不上樑之放打的是什麼主意,巴不得有這樣的發言機會呢,聽到對方的問話以後,他立即說道:“我特意班長的意見,但我們這成立的僅僅只是一個領導小組,也就是說具體的工作還是船舶公司那邊去做,所以我個人的意見是這個小組的人在精不在多。”
樑之放聽了元秋生的話以後,點了點頭,對方的這個思路倒是和他不謀而合。他之前的設想就是這個小組有個三、五個人就行了,具體的事情還是讓船舶公司去做,遇到重大的事件再由領導小組出面會同公司的人一起商議解決。
他看了元秋生一眼,然後開口說道:“秋生市長,這件事情肯定得有你們政府牽頭,你看看這人員該怎麼安排?”
樑之放這樣問的目的,一方面,想探一下元秋生的底,看看對方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另一方面,他也想搞清楚朱一銘究竟有沒有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對方這麼配合還真有點出乎元秋生的意料之外,這會他也沒有時間去分析對方這麼說的母的了,略作沉思以後,直接開口說道:“班長,同志們,我覺得這個小組可以由五個人組成,一個組長,一個副組長,然後市府辦安排一個人,物價局和經貿委各派一個人參與。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聽了元秋生的介紹以後,大家都覺得這樣安排還是比較合理的,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其中黨委副書記薛必溱還特意說了一句這方案不錯,聲音雖然不大,但卻足夠參加會議的諸位常委們聽到了。
樑之放見此情景,眉頭下意識地皺了皺,隨即開口說道:“人員安排就按秋生市長提到的去辦,下面我們具體來討論一下這個領導小組組長和副組長的人選,這兩個位置上的人選非常關鍵,所以我們一定要慎重。”
樑之放的話音剛落,薛必溱立即開口說道:“我堅決擁護班長的意見,這個事情我們一定要慎重,不能出現外行領導內行的事情,本來成立這個小組的目的是爲了把事情做好,要是那樣的話,結果可能適得其反。我的意見是多聽聽政府兩位同志的意見。他這會的聲音可比剛纔要大了許多,臉上的表情也很豐富。”
看到這情況,朱一銘完全可以確認他之前的判斷了,這位顯然是幫着元秋生敲邊鼓的,他兩眼微閉,靜待好戲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