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之圖
“纔不是呢,早晨孫主任來做了我半天工作,我才勉強同意的。”說這話時,曾雲翳的臉上紅撲撲的,只覺得害羞不已。她剛纔說的那話沒錯,只不過該把孫運喜和她自己的位置對調一下。
“那也不錯啊,他年紀輕輕的,就是一鎮之長了,以後肯定不得了,不像我們家那位,一個教書匠,哪兒會有什麼出息。”季曉芸說,“你可得抓點緊,別讓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芸姐,你說什麼呢,盡拿我尋開心。”曾雲翳害羞地說,心裡其實正在一陣陣的打鼓,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改天找個機會試探一下。
朱一銘此時仍站在窗口,手裡夾着一支菸,定定地陷入了沉思。當下的夢樑暗流涌動,雙方都已立好了陣勢,一番爭鬥再所難免,至於說最後的結果如何,朱一銘倒不是太擔心。不說勝券在握,至少有李志浩的支持,自己輸得起;而袁長泰他們顯然是孤注一擲,在豪賭一場根本輸不起的賭局。雙方還未交戰,就先在氣勢上壓了對方一頭,這絕對是個好消息,朱一銘發現自己對這場即將到來的好戲,竟很是期待。
臨近下班的時候,孫運喜和黃成才一起過來了,進門以後,孫運喜身子立即矮了半截,朱一銘注意到黃成才倒沒有像他那麼誇張,只是微微低下了頭,順手把剛纔讓他準備的報表放在了朱一銘的桌角上。兩人走走到朱一銘的辦公桌前,孫運喜向前一步,獻媚地說:“鎮長,不知您現在是不是有時間,我們一起去宿舍看看。”
“麻煩你了,孫主任。”朱一銘點了點頭說,“來,抽菸!”說着,遞給孫運喜和黃成才各一支菸。
孫運喜接過煙以後,立即掏出打火機點上火,然後才爲自己點上。朱一銘注意到黃成才並沒有點菸,只是隱蔽地捏在了手上。
“成才主任,抽菸啊,沒火我這有。”朱一銘拿話試探道。他想知道對方是不抽菸,還是出於尊敬,在自己的辦公室不抽。
“鎮長,不用,我這有。”黃成才邊說邊掏出打火機,給自己點上火。
朱一銘看了以後,心裡給對方又加了幾分,這人好好培養,以後應該能爲自己所用,不過他好像是裴濟的人,只有到時候再說了。他和裴濟之間現在看來是親如兄弟,只不過現在倆人都同在李志浩的船上,又有共同的利益——掌握夢樑鎮的話語權。有朝一日,如果情況發生變化了,誰又能保證倆人還能風雨同舟,彼此扶持呢?說的俗一點,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一輩子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官場上把這句話的含義,詮釋得淋漓盡致。
抽完了這支菸以後,三人一起前往朱一銘的宿舍,在鎮黨委政府宿舍樓的306室。說是宿舍,其實是個套間,廚房、衛生間等一應俱全,兩個房間雖都不是太大,但客廳卻不小,裡面的傢俱、電器等都排列有序,連恆陽人家少有的空調都已經安裝到位了。朱一銘心想,難怪都想當官,這當了官待遇是不一樣,做個小小的鎮長就能有如此的待遇,房子、車子,該有的都有了,真是讓人覺得一下子有點接受不了。
孫運喜見朱一銘的眉頭一皺,心裡吃了一驚,還以爲對方有什麼不滿意,連忙說道:“鎮長,你看,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的,我們再做調整。”
“哦,沒有,沒有,蠻好的了。”朱一銘聽了對方的話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麻煩兩位了。”
“鎮長,您太客氣了,爲領導服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黃成才接口說道。孫運喜見對方搶了自己的話頭,不滿地瞪了黃成才一眼。
朱一銘見了,微微笑了笑,看來黨委辦正副主任之間的關係不是那麼融洽的。他看了孫運喜一眼說:“運喜主任,你下午和我說的那司機的事情……”
“鎮長,人已經過來了,關係我明天就去辦妥。”孫運喜答道,“他叫於勇,這是他的呼機號碼,您有什麼事情直接給他留言。”
朱一銘聽後,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一如自己的判斷,這孫運喜在黨政辦主任的這個位置上還是很稱職的,這可真可謂是人盡其用。朱一銘看了一眼黃成才說:“成才主任,麻煩你一下,一會下去的時候,通知一下於勇,馬上讓他和我去一趟幸運樓,今天裴書記請客。呵呵!”
“好的,鎮長,我這就去通知。”黃成才說完,就準備告辭,在轉身的一瞬間,丟了一個眼色給孫運喜。孫運喜心裡一陣鬱悶,連忙向朱一銘彙報,幾個副鎮長他都已經通知到了,然後打了個招呼,也轉身下了樓,不過此時的腳步已經不像來時那麼有力了。裴濟當上了一把手以後,孫運喜就很是擔心,他知道黃成纔是裴濟的人,擔心裴濟藉機把自己拿掉,換成黃成才。朱一銘到任以後,他顯得格外的熱情,他是希望藉機能攀上朱一銘這尊大神,一個做過縣委書記秘書的人,剛剛二十三歲的鎮長要保自己一個小小的黨政辦主任,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經過大半天的交往,孫運喜很快發現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他本認爲搞定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對於他這個在基層官場浸淫了近三十年的老油子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現在看來,自己不但沒有搞定人家,反倒有點被對方玩得團團轉的感覺,真不知道,現在的年青人怎麼都這麼厲害,難道都是因爲多讀了幾年書的原因,早知道,就讓自己家的那小子多讀點書了,也不至於到現在還高不成低不就的,二十出頭了,連個工作還沒着落,想起來就讓人心煩。
等倆人離開以後,朱一銘再也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連忙打了個電話給鄭璐瑤。前兩天,朱一銘已經告訴過他自己將要下去做鎮長的事情,但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鄭璐瑤聽後也很是開心,然後滿懷歉意地說,她暫時來不了朱一銘這了,那倒黴的臺慶,還沒搞定呢。淮江電視臺的臺長要是知道,有一個新來的小記者居然說他大張旗鼓搞出來的臺慶是倒黴的,恐怕要氣得跳腳了。兩人又扯了一陣閒話,才依依不捨地掛掉了電話,在掛斷的那一瞬間,朱一銘聽到鄭璐瑤那比蚊子還小的聲音——我想你了。朱一銘嘿嘿一笑,把手機從耳朵邊拿下來抓在手裡,大聲地說:“我想死你啦!”
和鄭璐瑤通完話後,朱一銘連忙打了個電話給朱國良,這時候,在田間忙碌的他應該回家了。果然不出所料,電話剛響了兩聲,裡面就傳來了朱國良那熟悉的聲音。朱一銘連忙告訴他自己今天已經到夢樑鎮了,不過有點忙,一時走不開,明天再抽時間去看他。朱國良聽後,連聲說,工作爲重,他挺好的,不需要特意來看他。父子倆又互相問候了兩句,就掛斷了電話。
朱一銘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於是就直接下了樓,本來是準備洗個澡的,不過看看這悶熱的天氣,想想還是算了,洗完澡再去喝酒吃飯,估計和沒洗也沒什麼區別了。
朱一銘到樓下以後,看見一輛黑色的桑塔納正停在旁邊,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在擦車,只看見那小平頭在一甩一甩的,見不着人。等他擡起頭來,朱一銘纔看清,這人也就二十大幾歲的年紀,國字臉,濃眉毛,長相比較憨厚。他見朱一銘走過來了,連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迎上來說:“鎮長,你好,我叫於勇,孫主任讓我過來爲您服務,您有什麼要求只管提。”
朱一銘聽後,心想,果然是當兵的出生,說出來的話真是實在得很,估計就這句話,他已經在嘴裡唸叨半天了。自從和鄭璐瑤、程遠航接觸以後,朱一銘就對當兵的有種莫名的好感,總覺得當過兵的比較實在,值得信賴,所以孫運喜來徵詢司機人選的時候,他纔會有此一說。
“於師傅,麻煩你了,我要去幸運樓,你認識路吧?”朱一銘邊說,邊遞了支菸給於勇。
於勇聽後,點頭說道:“認識,我在財政所開了一段時間的車了,這段時間,所裡的人也經常去幸運樓。”
朱一銘聽後一愣,這看上去有點木訥的司機,好像並不像外表那麼憨厚,他這話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麼,於是試探着問:“這段時間,幸運樓的生意怎麼這麼好呢?”
“好像換了新老闆,又重新裝修了一番,生意就好起來。”於勇邊爲朱一銘打開車門,邊看似隨意地說,“昨天聽財政所的所長說,現在的老闆是個女的,好像叫裴紅豔。”
朱一銘剛準備上車,猛地聽到老闆竟然姓裴,心裡一愣立即明白了幸運樓生意突然好起來的原因,也搞清了裴濟特意關照自己去那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