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接到電話以後,都表示晚上沒有什麼事情,彷彿一個個都等着朱一銘請吃飯似的,尤其是呂遠才更是表現出一番激動不已的架勢。他確實應該激動,作爲一個副局長,常務副市長居然打電話來請吃飯,這要是說出去,得是多麼有面子的事情呀,就是陳燃恐怕也會有幾分嫉妒之情吧。
聽說去玉雅魚味館以後,三人立即明白了幾分,朱一銘這是想幫田長業出頭的意思。這要是落在有心人的眼裡,恐怕不是一件好事,不過朱一銘既然這樣安排了,這些東西他一定考慮到了,自然不需要去提醒他的。
說完了吃飯的事情以後,肖銘華對朱一銘說道:“你下午有時間吧,我這有點事情想向你通報一下,我現在人在常澤市呢,在這兒發現了一些情況,等回去以後再向你做詳細彙報。”
“我下午要參加一個會,估計四點鐘以後,應該有時間。”朱一銘說道。
肖銘華聽後,說道:“好,那我就四點半左右的時候過來,到時候就不打電話了,省得麻煩。”
朱一銘聽後說了一聲好以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兩人之間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一聲,關係到了一定程度,這些東西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朱一銘下午要去市委那邊參加一個學習省委的電視電話會議,是關於黨風廉政方面的事情。近段時間淮江省的政局不甚太平,接連有兩位地廳級幹部落馬,坊間傳聞,這事並沒有結束,隱隱有往上面捅的跡象。朱一銘卻不以爲然,真正到了省級層面,更多的是利益的權衡與分配,鬥爭與妥協相輔相成,所謂的由地方通到上面的,那更多的時候只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這類會議不是朱一銘需要關心的,他要做的就是帶着耳朵和筆記本過去就行了,不管你的思想神遊何處,至少要擺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架勢。
這個會議如朱一銘所料確實很重要,省裡的大佬相繼亮相,從不同方面闡述了黨風廉政建設的重要性,其中淮江省的老大主要強調的是各縣市的一、二把手在大力發展經濟的過程中,一定要加強學習,尊重經濟發展的規律,卻不可爲了政績,盲目上馬項目。他還特別強調了要結合各縣市的實際情況,有針對性找準本地經濟的增長點,下大力氣去做大、做強。
會議結束以後,蘇運傑和潘亞東分別解讀了領導們的講話,蘇運傑是照本宣科似地談了兩點,潘亞東則抓住陳.元奎的講話大做文章,提出恆陽的實際情況是建築業比較發達,應該在這方面多下功夫,對一些有實力的大公司在政策方面一定要加以傾斜,這樣才能堅定這些企業來恆陽投資的信心,他就差沒有指名道姓說天成集團了。
朱一銘在一邊聽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真搞不清楚,這個天成集團究竟給了他什麼好處,以至於如此不管不顧地爲他宣傳。聽了潘亞東一番似有所指的講話以後,朱一銘的腦海裡猛地閃過一個念頭,天成集團在恆陽心成立這個公司好像是叫建築裝潢公司。這個公司乍一聽上去確實符合恆陽的優勢項目——建築業,不過他拿的那一百畝地可是在開發區呀,難道他要在工廠林立的開發區裡面砌房子賣嗎,那不是扯淡嗎?要是不砌的話,那他拿下的這塊地和他新成立的這個公司之間又有什麼關係呢?朱一銘連問了兩個問題,思慮許久以後,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回答這兩個問題。
下面潘亞東再講什麼,朱一銘已經無心去聽了,他的大腦裡面完全被剛纔的那兩個問題佔據了。正反面都進行了認真細緻的分析以後,朱一銘得出了一個相對較爲合理的結論,對方根本就不是想真心搞什麼建築、裝潢,他成立這個公司的目的只不過是爲了起一個遮掩作用。至於說究竟在遮掩什麼,朱一銘一下子還想不出來,不過有一個可以肯定,不管他想幹什麼,一定和他拿下的這一百畝地有關係。下面需要做的事情,就是盯緊這塊地,不管對方耍什麼把戲,到時候,都一定會露出的破綻的。
潘亞東的慷慨陳詞終於結束了,與會的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連蘇運傑也覺得很是鬱悶。今天鄰座的這位發什麼神經,這本來就是一次務虛的會議,點到即止就可以了,竟然說得如此這般的投入,以至於青筋畢露,何必呢!
朱一銘隨着人羣出了會議室的門,他扭頭看了潘亞東一眼,對方似乎正在和蘇運傑在交流着什麼。隔着好幾個人,朱一銘都能看出蘇運傑明顯的實在敷衍他,不斷地輕點着頭,手上卻在加速整理鋼筆和筆記本,大有三十六計走爲上計的意思,而潘亞東卻渾然未決,扔在那兒喋喋不休。
出了辦公室的門以後,朱一銘看了看時間四點一刻,要不是潘亞東臨場發揮的話,這會議結束的時間還就是四點左右。他上了二號樓,進了辦公室以後,端過曾善學新泡的茶水,輕輕地喝了兩口,然後拿起了桌上的電話,熟練地撥了一串號碼以後,打了出去。
“喂,您好,這裡是招商局吉局長辦公室,請問哪位?”電話裡傳來一聲客氣地詢問。
“我是市政府的,你們吉局在嗎?”朱一銘詢問道。
“領導您好,我們吉局正在開會,我這就過去叫他。”
朱一銘剛準備說不要,電話裡面已經傳來了話筒輕放在桌上的聲音,他把話筒從右手換到了左手,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招商局之前是怎樣一副工作狀態,他可是親眼目睹的,吉海做局長以後,看來是下了大力氣,要不然這電話不會這麼快就會有人來接,並且還表現出一番彬彬有禮的樣子。
打過政府部門電話的人都有體會,這個電話不響一個半分鐘以上,一般是沒有人接的,這除了說明政府部門的人工作任務比較重,比較忙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一些說法,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了。
兩分鐘不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急促的喘息聲,隨即吉海的聲音響了起來,“您好,我是吉海,請問哪位?”
“吉海呀,是我。”朱一銘回答道。
“市長,您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我正在召開關於本市投資情況摸底的工作會議。”吉海解釋道,“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吉海,別搞得那麼正規,哪兒我一打電話給你,就有什麼指示呀?要照你這麼說,我以後再打電話之前,還真得掂量掂量。”朱一銘笑着說道。
“市長,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吉海雖明知對方在開玩笑,但解釋的時候,仍然表現得非常急切。領導是一定要尊重了,哪怕是在關係特別融洽的時候,也不例外,這是作爲一個下屬一定要牢記的。
“好了,不說這事了。”朱一銘對着電話說道,“我剛在市委參加了一個會議,突然有了一些想法,你們招商局作爲一個爲廣大投資商服務的機構,要對他們的投資意向瞭解清楚,這樣才能更好地做好服務工作,你說是吧?”
“是,是……”吉海連聲答應道。他嘴上雖然答應,大腦卻在急速地思考着,想要弄清楚朱一銘話裡的意思。朱市長一直在關注天成集團的事情,這兩天他們又準備搞集團下建築裝潢公司的成立儀式,莫不是和這個事情有關係。想到這以後,吉海試探着問道:“市長,我們在做好服務工作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要區別對待。我覺得對國外以及港澳地區的投資商,應該重點關注,畢竟他們涉及到的關係更爲負責,影響也更大。”
朱一銘聽了吉海的話以後,知道對方已經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看來他確實是一個八面玲瓏式的人物,於是衝着話筒說道:“吉局長的這個主意不錯,在操作的過程中,對這類特殊的企業,是應該給予更多的關注,但是也要注意方寸,千萬不要把好事變成了壞事。”
“市長,您放心,我們一定會有分寸,絕對不會給市領導添麻煩。”吉海信誓旦旦地說道。這話語氣說是在回答朱一銘的問話,不如說是在表忠心,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我們在調查投資項目的過程中,一定會小心行事,儘量不會出問題,就是出了問題,他也絕對會承擔下來,不會給朱一銘帶來什麼麻煩的。
朱一銘聽後很滿意,但他自然不會讓吉海這樣去做,他略微思考以後,說道:“你們注意方式方法即可,萬一要是出了什麼問題的話,放心,有我呢。”
吉海放下電話以後,心裡仍是激動不已,市長能有這個態度,做下屬的還有什麼說的呢,士爲知己者死,說的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朱一銘放下電話以後,肖銘華就推門進來了,恆陽市出入朱一銘的辦公室,既不需要秘書通報,也不需要敲門的,只他一人而已。朱一銘見肖銘華滿臉的倦容,風塵僕僕的樣子,根本沒有半點上學時的肖家大少的瀟灑做派。朱一銘見後只覺汗顏不已,他經常感覺到壓力大,工作難做,看看肖銘華他們這些整天在一線工作的同志,真不好意思再抱怨什麼了。
“我有點事情,要向你彙報一下。”肖銘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口說道。
朱一銘見後說道:“有什麼事等會再說,反正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的,你先喝口水,我看你這樣子夠嗆,來,抽支菸,提提精神。”
“領導,你這可真是火眼金睛呀,我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閤眼呢,你說能不累嘛?”肖銘華端起茶杯來邊喝邊說道。
朱一銘把煙叼在嘴裡,揚了揚手中的打火機,示意他抽菸。肖銘華也不客氣,拿起朱一銘扔在桌上的中華煙,彈出一支叼在了嘴上,然後把剩下的一包,直接塞進了自己的口袋。朱一銘見後,笑着說道:“瞧你這點出息,好歹也是個副局長了,走的時候,給你帶上一條。”
“嘿嘿,那就謝謝領導了,喏,這一盒還給你。”說着,從衣袋裡面掏出那盒剛塞下去的香菸。
“拿去就拿去了,怎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講誠信了?”朱一銘笑着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