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旻和陳燃兩人一直不對付,這在恆陽官場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可究竟是什麼原因,大家都不知道。也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僅僅是因爲兩人負責的系統關係比較近,又都是比較大的局級機關,並同屬於一個分管市長領導,久而久之,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下了樑子。
胡一旻把教育局的三個副局長一一爲朱一銘做了介紹,除了殷祥福以外,另兩個都是四十歲上下,一個叫顧成學,另一個叫曹亮。殷祥福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其他兩個副局長都站起身上,恭恭敬敬地說了一聲,朱市長好!朱一銘也作了迴應。等三人介紹完了以後,胡一旻說,還有恆陽中學和玉河中學的兩位校長,也兼任副局長,只不過今天去泯州參加省重點中學校長會去了,朱一銘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這個情況他是知道的,各個縣市都這樣,一些重點學校的校長都兼任教育局的副局長,其實着更多的是照顧一個面子問題,他們並不參與教育局的具體工作。這樣的安排,雖然有點不合情理,但各處都這樣,形成習慣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胡一旻介紹完了以後,陳然不等朱一銘提醒,直接介紹了衛生局的四個副局長,孫一鳴、趙鑫、呂遠才、扈秋琳。三人當中,只有扈秋琳的年齡較輕,三十五、六歲,其他三人也都四十歲開外了。這三人也學着前面兩個副局長的做法,恭敬地向朱一銘問了好。陳燃這時猛地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對朱一銘說道:“朱市長,我們扈局長也是市人醫的院長。”
朱一銘聽後點了點頭,不覺多看了扈秋琳兩眼。女同志能成爲市人醫的一把手,看來還是有點道行的。醫院和其他單位不一樣,他對領導的要求較高,必須是這一行業的佼佼者。打個不恰當的比方,你讓一個外行去做校長,也許還能混得下去,但你讓一個外行去做醫院的院長,那一定是行不通的。
朱一銘見都已經介紹完了,於是對大家說道:“還是那話,我是一個外行,今天就是向大家學習的。下面我也來做個自我介紹,我從淮江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到了市委辦,其間做了一段時間的秘書工作,這個大家應該都知道吧。然後去了夢樑鎮,鍛鍊了兩年多以後,領導們對我的工作進行了調整,調到市裡來以後,主要分管教育和衛生。大家通過我的簡歷也能看得出來,剛纔向你們學習的那番話絕對不是虛的,對於教育和衛生這兩行,我真是個門外漢,以後還請大家多多幫助。相信通過我們的共同努力,是一定能幹出點名堂出來,這樣不光不辜負領導的期望,而且對我們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是吧?”
大家聽了朱一銘的話以後,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好,下面就請大家來談一談在工作中的收穫或者困惑,總之,只要是和工作有關係的,談什麼都可以,大家暢所欲言。”朱一銘看着衆人說道。
“市長,我先來談一談。”朱一銘的話音剛落,陳燃就搶先開口了。胡一旻鬱悶地掃了對方一眼,心裡很是憤怒,這傢伙真是會拍馬屁,不過這反應速度也太快了一點,要是再慢兩、三秒鐘的話,自己也許就搶到他的前面去了。
陳燃顯然是有備而來,把衛生局去年的工作以及今年的計劃,一股腦兒詳細地說了出來。朱一銘看後都佩服不已,有些數據張口就來,並且能精確到個位數。其中有一、兩個數據,朱一銘是有印象的,他這兩天一直在看這兩個局上報的材料,發現陳燃口中報的和材料上面的完全一致。
等他說完以後,朱一銘表揚道:“陳局長真是記憶力超羣啊,有些數據我是知道的,可以說是分毫不差。這方面,大家可要多向陳局學習,包括我在內。”
陳燃聽了,連忙謙虛了兩句,同時故意往胡一旻那看了一眼,滿臉的得意之情,甚至還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胡一旻看後,很是不爽,心想,你也就是拍馬屁的本事,記得幾個數據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想到這以後,胡一旻發現自己的準備工作確實很不充分,根本就沒有準備什麼彙報材料。因爲當時曾善學通知的時候,就說朱市長召集教育局所有副局級以上的同志開會,並沒有說要聽取工作彙報。想到這以後,他不滿的瞪了不遠處的曾善學一眼,心想,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過他猛地想起,貌似臺上坐的的那位也沒有多大的年紀,連忙收起了剛纔的那個想法,彷彿朱一銘能看穿他內心的想法似的。
“下面誰接着來談一談,大家都不要顧慮,今天這不是工作彙報,也不是表決心、立壯志,僅僅是隨便聊聊。”正當胡一旻在胡思亂想之際,朱一銘開口說話了。他的話一說完,大家都把目光投射到胡一旻的身上,包括之前抱怨不斷的殷祥福,並且眉宇間暗暗有着急之色,可見本位主義觀念,大家都是有的,誰也不希望自己部門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市長雖然說了大家隨便談談,可怎麼可能真的做到隨便呢,人家衛生局的一把手說完了,自然輪到你教育局長了,其他人就是有滿肚子的話,也不可能搶着說。這也可以算是華夏國的潛規則了,雖從未有人公開提及,但大家都默默遵守。
胡一旻把衆人的表情一一落在眼裡,教育局這邊的人都着急得不行,就差上前推他一把了。衛生局的人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架勢,尤其是那陳燃,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道縫,顯然他們都已經看出來了胡一旻之前沒有準備,剛纔朱市長可是說了他認真看了兩個局上報的材料,甚至能記得一些具體的數字,你要是信口開河的話,後溝可得掂量掂量。胡一旻狠狠地瞪了陳燃一眼,心想,你以爲我沒有準備就過不去這關了,真是門縫裡面看人——把人瞧扁了。
胡一旻望着朱一銘說道:“朱市長,我來說兩句吧。”等朱一銘點頭以後,胡一旻繼續說道:“我沒有陳局長那麼好的記憶力,但我們教育上面的事情,也用不着那麼好的記憶力,我要彙報的內容就是不說,大家應該也知道。近三年來,我們恆陽高考本科的上線率一直穩居泯州市第一,尤其是去年,和第二名之間的差距已經明顯拉大了。今年,我們準備再接再厲,抓實幾所重點高中的教學工作,力求創造出更高的成績,向黨委、政府和人民交上一份滿意的答卷。”
聽了胡一旻的話以後,陳燃氣得兩眼直冒火,心想,好你個混蛋,居然這樣打擊我,真是太過分了。剛纔胡一旻的話確實夾槍帶棒,在說明自己取得成績的同時,狠狠地踩了陳燃一腳,意思很明顯,你數據記得再清楚又有什麼用呢,我可是全泯州市的第一,這可是誰也抹殺不掉的成績。什麼狗屁的和第二名拉開了明顯的差距,完全就是吹牛,上線率僅僅比寶都區高出了一個多百分點。陳燃心裡暗自想道。當然他這話也就只能在心裡想想,絕對不能說出口的,要是那樣的話,兩人之間可就徹底地撕破臉了。
朱一銘聽後,滿臉的微笑地看着胡一旻說道:“教育局這兩年的成績確實不錯,這兩天我仔細對比了近幾年的成績統計表,發現胡局長的工作確實是卓有成效的,當然也和在座的各位副局長的努力分不開,我記得好殷副局長就是分管高中教學的吧,確實不錯。”朱一銘開始準備和殷祥福較量一番的,後來改變了主意,決定給足他面子,好好地撐一撐他,看看究竟有如何的表現。
殷祥福聽了朱一銘的話後,滿臉堆笑,得意地說:“謝謝市長的誇獎,我只不過做了分內的工作,都是胡局長領導有方。”
朱一銘微笑着看着他,沒有說話,心裡想到,你也就這點道行,三兩句話就已經高興得成什麼似的了。停了大約兩分鐘左右,朱一銘繼續說道:“胡局長,我有一個建議,也不知道對不對。我們教育局在關注高中,或者說是高三的同時,應該對初中,尤其是小學,也應該給予足夠的關注。萬丈高樓平地起,沒有牢固的根基,成績是很難持久的。”
胡一旻聽後,連忙點了點頭,心裡卻不以爲然,他想道,話誰都會說,這兩年,我重點就抓了高中的教育教學,我看效果不是很明顯嗎。至於說小學、初中,當然也不能放鬆,不過不得分個輕重緩急嗎。
接下來朱一銘又讓各位副局長分別發表了意見,基本也都是剛纔兩位一把手所講內容的翻版,這也在情理之中,一把手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了,作爲手下人總不能和他步調不一致吧,那樣做的話可有點太不地道了。
會議一直開到將近十二點才散,讓各位局長、副局長鬱悶的是,新上任的市長居然沒有請他們吃飯,這在歷史上好像還是首次,至少近三、四年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朱一銘本來倒打算請他們吃頓飯,這也算是人之常情,他不是那種不近情理的人,後來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爲看到一個個不斷地看手錶,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更有甚者互相指指那圓滾滾的肚皮,一副飢餓難忍的姿態。這讓朱一銘很是不爽,剛纔針對殷祥福的兩招,道歉和表揚,對他個人而言是有效的,但對於其他人好像起到了適得其反的效果。想到這以後,朱一銘立即收起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嚴肅起來,然而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胃部了,所以渾然未決。朱一銘當即決定結束這次會議,繼續再開下去,應該毫無效果可言了,該瞭解的,也瞭解得差不多了,還有一些其他東西,料想也不是在桌面上,能夠搞得清楚的,那自然可以早點結束了。
在走向食堂的路上,朱一銘暗暗對自己說道,以後考慮問題的時候,還是要全面一點,不能光着眼於某一個人,那樣的話,顯然對於羣體而言,沒什麼太大的效果。領導對下屬應該採取胡蘿蔔加大棒,這個道理誰都知道,可要說真正能夠熟練運用,並且運用得恰如其分的,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