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加了一週的班, 在國慶假期前一天，祁瀾終於得空約了林尋一起吃晚飯。祁瀾想要去大學城附近吃他想了許久的夜市燒烤，養生達人林尋百般勸阻無果只好隨他去了。
大學城一帶是老城區, 周圍城中村居多, 物價也比中心區要便宜不少。特別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夜市街道, 裡面的東西既便宜又好吃, 花樣還多, 很受大學生的歡迎。祁瀾自從畢業後就很少回來，吃多了高檔餐廳，倒是頗爲想念以前的味道。
兩人找了個露天座位, 林尋的嫌棄之情溢於言表，祁瀾點的一大堆燒烤他幾乎沒碰, 好在熬得細爛的艇仔粥還算能吃。他一邊喝粥, 一邊給祁瀾科普路邊攤燒烤對人體的各種危害, 後者不時地點頭贊同，擼串的速度倒是絲毫沒有慢下來。林尋只好放棄, 換了一個話題：“周明子的事情，你看到後續了嗎？”
“什麼後續？”
“同學羣裡好像有幾個人要郵件裡說的地址看看。”
祁瀾吐出一根雞翅骨頭，“都有誰？”
林尋想了想，道：“邱博，蘇慶薇……還有幾個我忘記了。”
邱博是當年高三二班的頭號壞學生, 什麼事情刺激他就玩什麼, 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調調, 他會去祁瀾一點也不奇怪。但是蘇慶薇……
林尋可和祁瀾有一樣的疑問, “邱博也就算了, 你說蘇慶薇爲什麼要去？”
“蘇慶薇那麼有正義感的一個人，大概是調查一下週明子死亡的真相吧。”祁瀾只是隨口一說, 沒想到林尋聞言卻嚇了一跳，拿着勺子的手僵瞬間僵住，“你的意思是，周明子當年不是自殺？！”
祁瀾見好友滿臉不可思議，忍不住打起了壞主意，微微勾起嘴角，表情高深莫測，“你覺得呢？”
“臥槽！這不是隻是一個惡作劇嗎！”林尋突然覺得有些冷，“難不成真的和懸疑小說裡寫的一樣，那封郵件就是一場陰謀的開始。”
“你那麼想知道，我們就去看看唄。”祁瀾喝完最後一口可樂，痛快地舒了一口氣，“這裡離郵件上的地址不遠，走路五分鐘就到了。”
林尋愣了幾秒，很快反應過來：“祁瀾你他媽是故意的！”
祁瀾笑而不語。
林尋抓狂道：“你想去自己去就好了，爲什麼要拉上我啊！”
祁瀾無辜道：“我不是，我沒有。”
“……”林尋憤恨地吐出兩個字，“禽獸。”
兩人離開夜市時差不多是八點，城中村的道路狹窄，兩邊全是小攤小販，居住的人又多，顯得相當熱鬧。這讓林尋稍微淡定了一些，祁瀾嘲笑他：“你不會真的以爲是周明子回來了吧？你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嗎？”
林尋反駁道：“我當然不信那些有的沒的！但是走在街上和走在墓地裡感覺能一樣麼？信不信是一回事，怕不怕是另外一回事！”
走了幾分鐘，祁瀾在一棟六層高的居民樓前停下腳步，“到了。”城中村內樓與樓之間的距離都很近，有的看上去不足一米，伸手就能觸碰到對面牆壁；由於陽光被長期外層的高樓遮擋，顯得格外陰暗潮溼。林尋忍不住做最後的掙扎，“我們真的要去？”
“不然呢？”祁瀾說着就走進了樓道，林尋只好無奈地跟了上去。祁瀾很快就找到了郵件上指出的單元，讓他意外的是，門居然是半開着的，好像就是在歡迎他們的到來。祁瀾和林尋對視一眼，緩緩地打開了門。
這是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單間，只一眼就能看清房間的全貌。房間裡什麼傢俱都沒有，除了放在牆邊的一張紅木桌。木桌上擺放着一個古銅香爐，裡面插着幾根快要燃盡的香，而在木桌上方，懸掛着一張黑白相片，相片裡的男生面容清秀，對着鏡頭靦腆地笑着。
這景象讓祁瀾想起了某個恐怖遊戲裡一幕，不得不說，在這樣的氛圍裡，只是簡單的奠儀就能讓人心生恐懼，更何況天花板上老式的鎢絲燈不時地閃爍一下，如果這時再配上應景的BGM，祁瀾真的會以爲自己在玩什麼VR遊戲。而站在香爐前那個身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就是遊戲裡的大BOSS。
林尋死死地抓住祁瀾的胳膊，瞪大眼睛，看着緩慢轉身的女人，“誰……誰啊？”
女人轉過身，林尋看到她正常的五官，總算鬆了口氣。女人戴着一副黑框眼睛，表情冷峻，手上拎着一個名牌包包，一副職場OL的打扮。她看着兩人，遲疑道：“祁瀾？林……林尋？”
林尋張了張嘴，“你……”
“蘇慶薇吧？”祁瀾走上前向她伸出手，笑道：“好久不見。”
蘇慶薇握住祁瀾的手，淡淡一笑，“沒想到你們也會來。”
祁瀾道：“我們也沒想到你會來。”
蘇慶薇轉過頭，凝視着黑白照片上的周明子，“我和明子，一直是朋友。”
林尋驚訝道：“有這回事？我記得當年你和周明子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
“我們不過是被排擠的兩個人，相互取暖罷了。”
聽蘇慶薇這麼說，祁瀾和林尋都有些尷尬。他們當年在班級裡都是挺受歡迎的人物，雖然沒怎麼找過周明子麻煩，也從沒多看他一眼。而且十七歲的祁瀾因爲所謂的追求自由沒少被蘇秦薇這邊班長打小報告，自然也對她沒有什麼好感，好像也公然懟過她幾次。
沉默了一陣，祁瀾尬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蘇慶薇你比十年前好看多了。”
蘇慶薇揚起眉毛，“你是說我當年很醜？”
“啊？”祁瀾怔住，“我不是，我沒有……”
在一旁的林尋只覺得不忍直視，他算是知道祁瀾爲什麼單身到現在了。好在蘇慶薇也沒繼續糾結這個問題，“既然來了，就爲明子上柱香吧。”
兩人點了點頭，相繼拿了三炷香點燃，對着周明子的照片拜了三拜，再把香插入香爐裡。做完這些，祁瀾問蘇慶薇：“郵件是你發的？”
蘇慶薇搖頭，“不是，我也想知道，郵件到底是誰發的。”
林尋建議：“我們應該先搞清楚，發郵件的人的目的是什麼。他把大家引到這裡來，難道只是爲了讓大家給周明子上柱香，道個歉？”
”恐怕不止如此。“蘇慶薇沉聲道，”你看明子的照片。“
林尋仔細看着周明子的照片，一頭霧水，“照片怎麼了？”
祁瀾摸着下巴，緩聲道：“在高三那年，學校爲我們重新定製了一套校服，正是周明子身上的那套。”
林尋驚訝道：“這你都記得？”
“那我記性好。”祁瀾肯定是不會告訴林尋他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他和顧臻銘爲數不多的合照裡，他們都是穿着這身校服。雖然現在那些照片已經被自己壓箱底了，可當年深陷情傷的自己，可是會沒事就拿照片出來看兩眼。
“周明子穿的這身校服，有什麼不對嗎？”
“這套校服發下來，沒多久周明子就自殺了。也就是說，這張照片拍了沒多久，他就因爲‘學習壓力大’選擇了死亡。”
“可是你們看，”蘇慶薇定定地看着照片裡微笑的男孩，喃喃道：“他笑得多開心。你看仔細看，這樣的明子，像是會要自殺的人嗎？！”
“或許周明子在拍照片的時候的確很開心，但是很多人的自殺行爲只是由於一時的衝動……”
“不，不是的！”蘇慶薇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哭腔，“我能感覺到那段時間，明子是真的變了。以前他整個人都散發着憂鬱的氣息，總是一個人一聲不吭地待在角落。但是高三開學沒多久，他彷彿換了一個人，他……他經常笑，話也多了。他還告訴我，他有非常想上的大學，他要爲之奮鬥。這樣的明子，爲什麼要自殺？！我不相信！十年來，我從來都沒信過！”
林尋沒想到蘇慶薇會有這麼大反應，看得出來她因爲周明子的死打擊很大，也許她是真的來尋找周明子真正的死因。林尋手忙腳亂地安慰她，一旁的祁瀾卻無動於衷，片刻後才道：“慶薇，當年周明子只有你一個朋友？”
蘇慶薇紅着眼睛，點了點頭，“在學校裡，他只和我一個人說話。”
“那你以前見過這張照片嗎？”
蘇慶薇一愣，搖了搖頭，“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