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這人乍看之下和祁瀾一模一樣, 可當他湊近,顧臻銘又發現他與祁瀾有一些細微之處的差別,好像瘦了一些, 眼睛也要深邃些, 眼角還有幾道淺淺的皺紋。

“祁瀾?”顧臻銘撐起身, 試探地喚了一聲。那人在牀邊停下, 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顧臻銘。”

顧臻銘隱約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心下一沉, 忙起身抓住祁瀾的手,“你怎麼了?手怎麼這麼涼?”

祁瀾搖了搖頭, 臉色慘白, “我沒事, 就是想……想再看看你。”

關心則亂,顧臻銘顧不上祁瀾古怪的言行舉止, 只想確保這人安然無恙,“你先躺下,我替你看看。”

“不,”祁瀾輕輕推開顧臻銘的手,他皺着眉, 似乎在強忍着什麼, “沒有時間了, 顧臻銘。”

“祁瀾……”

“我得走了, ”他說, “能再見到你,真的……太好了。”說完, 祁瀾笑了笑,轉身翻出窗戶,顧臻銘立刻撲上去想要拽住他,無奈祁瀾身手敏捷,一下子就沒了影兒。顧臻銘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穿着現代睡衣奪門而出。祁瀾如果受了傷,肯定跑不快……

“顧臻銘!”

這熟悉的聲音讓顧臻銘猛地停住腳步,他瞪大眼睛,慢慢地轉頭,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睡了個好覺的祁瀾看上去神采奕奕,手裡還拿着一串糖葫蘆;剛剛從夜市滿載而歸的呂清揚跟在他身後,懷裡一堆亂七八糟的小食,看到顧臻銘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嚷嚷着:“顧臻銘你幹嘛呀!穿成這樣是想要昭告全洛陽的人你是穿越來的嗎!快進去啦!”

顧臻銘充耳不聞,仍舊是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祁瀾注意到他的不尋常,走過去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麼了?”

這個祁瀾纔是他熟悉的祁瀾,身姿挺拔,英氣十足,生機無限。顧臻銘看着他,心情漸漸平復,開口道:“剛剛,我看到你了。”

“什麼啊!”呂清揚道,“剛剛祁隊一直和我在一起啊!”

“嗯?”祁瀾敏銳地察覺到什麼,“顧臻銘,你慢慢說,你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了你,但那個你和現在的你有些不一樣……”顧臻銘話音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又忽然笑了笑,“沒事,我不過做了個噩夢,一時沒清醒過來。”

呂清揚聞言埋怨道:“大晚上的,你這麼做很嚇人啊!”

祁瀾眯着眼打量着顧臻銘,“我能進你房間看看嗎?”

顧臻銘側過身,“請。”

祁瀾走進去,點燃油燈,還嫌裡面不夠明亮,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外表和普通蠟燭一樣,內裡卻裝了電池的小型手電筒。呂清揚目瞪口呆,“祁隊,這帶電的東西,不能帶吧?”

祁瀾滿不在乎道:“工作需求。”

“那我下次能帶一個看起來是磚頭,實際是手機的東西嗎?”

祁瀾說了一句“你開心就好”,打着手電筒仔細觀察起來。顧臻銘站在一旁,笑道:“祁隊,你這麼認真,我很有壓力。”

”誰讓你不肯告訴我事實。“

顧臻銘沉默了下來。祁瀾在房間裡轉了一圈,並未發現什麼異樣,正打算離開時,餘光瞟見地上的一灘暗紅色污漬。他蹲下身,用手沾了一點,接着電筒細細觀察。

呂清揚湊過來,“這是什麼?血嗎?”

祁瀾點了點頭。

顧臻銘瞬間臉色一變,他沒相當剛剛那人居然流了這麼多血,呂清揚也嚇得跳了起來,“不止這一處!這裡還有,一直到窗邊。這個人肯定受了很重的傷。”

祁瀾站起身,暗自握緊雙拳,“我們去救他。”

呂清揚茫然道:“去哪裡救?”

祁瀾看向顧臻銘,“你確定你剛剛看到的是我?”

顧臻銘不再猶豫,“是,我和你們一起。”

“不用了,”祁瀾的聲音莫名地開始冷淡,“這是我們時管局的事情,輪不到顧先生過問。”

顧臻銘靜了一靜,“好,我不跟過去,你們先去救他。”

祁瀾由於工作需要,不得不學會騎馬,雖然騎得不怎麼樣,但總比趕馬車要快。呂清揚坐在馬背上,死死摟着祁瀾的腰,這馬兒上下顛簸,比起坐車舒適度簡直低了不止一點半點,他強忍着吐意,問:“祁隊,我們現在去哪啊?”

“長安,時間通道。”

“啊?去哪做什麼?”

祁瀾不得不分心向他解釋:“顧臻銘說他看到了我,而那個時候,我和你在一起。這說明什麼?”

呂清揚雖然經驗不足,也傻,立刻反應過來:“他看到的是過去或者是未來的祁隊!”

“沒錯,我以前來這個時間點執行任務從來沒受傷過。所以,那一定是未來的我。”

呂清揚想了想,“不對啊,未來的你受傷了爲什麼要去找顧臻銘?”

一般來說,時管局的工作人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如果受了傷,小傷自理,大傷則會立刻回到時間通道旁邊,第一時間送回現代搶救。祁瀾很瞭解自己,他看似散漫,實際上從不違反時管局的基本條例,像這種主動暴露身份的低級錯覺,他絕不會犯。未來的自己爲什麼會帶着重傷,特意去見顧臻銘一面?只有一種可能——他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他覺得自己要死了,纔會不惜違背原則再去見顧臻銘最後一眼。

“祁隊!”呂清揚忽然尖叫起來,“祁隊!快停下!”

祁瀾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不遠處正站着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立刻勒馬停下。不等他們詢問,女人主動開口道:“祁隊,老呂。”

呂清揚大喜,“祁隊,是漫姐!不對,漫姐怎麼老了這麼多?”

祁瀾皺起眉,“你是……哪一年的鐘漫?”

要是在平時,鍾漫定然會笑嘻嘻地讓祁瀾猜,再問問她看上去老沒老,可她現在並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情。“2032年。”鍾漫道,“你是2018年的祁隊?”

祁瀾點了點頭,遲疑道:“我……我受傷了?”

“嗯,我已經安排你回去了,只要回到2032年,你就能得到妥善的治療。”鍾漫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祁隊,你不會有事的。”

呂清揚道:“那個祁隊流了那麼多血,真的沒事嗎?萬一時間通道不能及時打開,那……”

“老呂。”鍾漫殘忍地打斷他,“按照穿越基本法,你們沒有權利知道未來發生的事情。請你們不要爲難我。”

呂清揚還欲再問,卻被祁瀾攔下。祁瀾淡淡一笑,“我明白了。鍾漫,我替未來的自己謝謝你。”

鍾漫眸光微閃,似不忍再與祁瀾對視,“這是我應該做的。”

“那麼,我回去了。”祁瀾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話說鍾漫,這兩年你是不是胖了?”

鍾漫噗嗤一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趕緊回去吧,就你話多。”

祁瀾握住繮繩,最後朝鐘漫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兩人一路沉默地回了客棧,遠遠地就看見一人在門口守候。顧臻銘換上了古裝,青絲披肩,比月光還美,還冷。

祁瀾喉嚨微動,一直以來的平靜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崩塌,“老呂,如果已經知道結局是悲劇,還要去開始一段故事嗎?”

“祁隊,你別這樣。”呂清揚難過道,“你不會有事的,2032年都是十幾年後了,那個時候什麼病治不好。”

祁瀾下了馬,又把呂清揚抱下,把繮繩遞給他,“你先把馬牽回去。”

顧臻銘快步走向祁瀾,“怎麼樣了?”

祁瀾漠然道:“一點小傷而已,已經進行治療了。”

顧臻銘將信將疑,“真的?”

“恩。我困了,先回去睡,你也早點休息。”

“祁瀾……”顧臻銘想要抓住祁瀾的手腕,卻被不着痕跡地脫開。他看着祁瀾的獨自上樓的背影,慢慢地合攏了掌心。

次日早晨,衆人聚在大廳吃早飯。許星輪等人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依舊興致勃勃地討論今天的行程。一直話最多的呂清揚卻反常地沉默着,有一口每一口地啃着手裡的饅頭。常雨桐注意到他的異樣,好心地詢問了一句,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哭喪着一張臉搖頭。

常雨桐也懶得追問,“話說,祁隊呢?怎麼不見他?”

呂清揚道:“估計是在睡懶覺,我們也別去打擾他了。”昨晚呂清揚一直忍不住地想,如果是他知道了自己日後會有一場大劫難,他會是什麼反應呢?就像是服下了一顆十幾年後要毒發的□□,他還能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嗎?雖說要把握現在,珍惜當下,可道理大家都懂,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坐在他不遠處的顧臻銘看不出情緒,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面前的小米粥一口未動。

“早上好啊。”

呂清揚回過神,喊道:“祁隊!”

祁瀾打着哈欠在他身邊坐下,一如既往地散漫慵懶,對着一桌子包子米粥,抱怨道:“想吃KFC了。”

常雨桐笑道:“再忍幾天。今天是咸宜公主大婚的日子,謝研也會在晚上跟我們匯合。咸宜公主的婚禮算是我們這次旅程的重頭戲,等到了時辰,大家就跟着我一起去觀禮,體驗一下什麼是大唐的皇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