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68

小波的工作穩定之後,答應跟小芳回去見她的家人。不管怎麼說,既然兩個人決定在一塊生活,這一天總會來的。拜見岳父那天,小波穿上自己很長時間沒穿的西裝,打扮的整整齊齊,又買上了許多禮品去小芳家。去的路上,小波有點激動,他知道第一印象特別重要,就算現在他不再擁有令人豔羨的工作,也得表現的讓自己的岳父滿意一點。一般女婿都很怕見岳父,因爲在大部分女婿心目當中,岳父都是很嚴厲的角色,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可能被掃地出門。看着小波緊張到有點語無倫次,小芳心裡有意思甜蜜,在她看來小波越緊張,就是越珍惜她的表現。

小芳她們村子裡的房子有個特點,每家每戶都有一個氣派的大門,但不管是外面還是裡面都裝修的不怎麼樣。剛下車的時候,小波開玩笑的說,如果只看大門還以爲這個村子裡的人很富裕。小芳知道她的擔心不是多餘的,自己家的院子還是土地,房子很陳舊,牆壁也很長時間沒有粉刷過,很多地方都已經被煙燻的黑乎乎的。果不其然,小波在一進到小芳家裡的時候,愣了一下,不過還好他立刻恢復了常態。養父知道小波要來還把家裡收拾了一下,收拾過的房子也沒多大變化,只是稍微乾淨了一點而已。養父還是穿着自己那件洗褪了色的藍色卡其布工作服,上面還有幾塊水泥印記,一雙黑布鞋,因爲腳傷太用力前面頂破了,他自己用一塊黑布補上了。小芳不是不給養父錢,養父自己也掙錢,但養父寧願把錢都花在吃上也不願意弄一身像樣的衣服。養父像打量牲口一樣從頭到腳看着小波,把小波弄的很不好意思,小芳沒好氣的說了養父一頓。

奶奶在另一個屋,知道小波來了,步履蹣跚的走過來緊緊的握着小波的手。小波的手被奶奶那雙佈滿褶皺,皮包骨頭的手握着,他感覺很溫暖。看起來奶奶是很喜歡小波的,不斷的拿東西給小波吃,不停的問小波渴不渴,餓不餓。一開始小波還很緊張,慢慢的他覺得就跟自己家一樣了。中午養父本來是想從外面叫菜,小波不讓叫,他要給養父和奶奶做飯。深知小波做飯功利的小芳委實給他捏了把汗,還好家裡的鹽和醬油剩的不多。吃飯的時候養父要跟小波喝酒,小波拗不過,只能順從的陪養父喝了幾杯。養父的酒量也不是很好,喝了點酒就開始說起小芳小時候的一些事。養父說的事小波基本都知道,但是同樣的事從養父嘴裡說出來,讓小波聽起來更心酸。飯桌上,奶奶不停的給小波夾菜,這麼熱情的老人小波還是第一次見到。雖然桌子上不是佳餚瓊漿,但小波覺得很美味,小芳總是用眼神提醒他少喝點。本來小波很聽小芳的話,但這次情況特殊,養父難得這麼高興,小波就算不能喝也得喝。

晚上養父和奶奶留小波在家裡過夜,小波本來是想答應,不過小芳拉着他要走。養父和奶奶一直送她倆到村口,奶奶捨不得小芳也捨不得小波,叮囑他們注意身體,有時間多回來看看。養父秉性木訥,今天藉着點酒勁已經說了不少話了,這會有點發懵,亂七八糟的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小芳聽不慣又說了他一頓。回去的時候得走很長一段路才能到車站,鄉下的晚上特別安靜,在上大路之前要經過一段兩邊種滿麥田的小路。兩個人默默走着,夜有點涼,周圍的青草被露水打溼散發着一股清冽的味道,小路沒有什麼光亮,只有頭頂上的月亮發着柔和的光。兩個人各自想着心事,這次來小芳家,小波終於領略到了小芳成長的環境。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只不過事實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差,小波從來沒見過沒有天棚的房子,還是土地的院子。白熾燈在他的記憶中的也沒怎麼出現過,何況還是那種瓦數很低,不怎麼亮的白熾燈。小芳再跟他說的時候,情緒一直那麼平靜,在這樣一個環境下生活,對於小芳來說早就已經習以爲常了。小波知道小芳從小就吃了不少苦,他暗自下決心要好好疼惜小芳。小芳知道小波還沒有完全接受自己家的情況,即使小波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但不管是誰遇到這種情況都需要一點時間來理解。

回去的車上,小波告訴小芳,奶奶真的很慈祥,小波很羨慕小芳有這麼一位關心自己的奶奶。小波告訴小芳,他們家和他奶奶家關係不是很好,之前他奶奶還經常會到家裡來鬧。因爲奶奶的關係,自己很小就不再去自己的姑姑和大伯家了。表面看起來他家有不少親戚,但實際上都沒什麼來往。小波家明明有這麼多親人,親情反而很淡,小芳家只有養父和奶奶,但奶奶卻很疼小芳。生活就是這麼奇怪,你明明擁別人一樣的東西,還是羨慕別人擁有的。從家裡走的時候,奶奶偷偷的把小芳拉到一邊說話。奶奶告訴小芳,她覺得小波不錯,一看就知道是個忠厚老實的人。奶奶能喜歡小波,小芳當然高興,養父對小波也很滿意,只是不知道小波看了她家之後會不會滿意。小波沒說小芳家的事,他知道小芳心裡的那些顧慮,如果說不在意就太假了,但他覺得家庭條件是他們這一輩人不能選擇的,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好好照顧小芳。

生活還是按部就班的過着,小波的工作步入正軌,小芳的工作強度卻越來越大。小芳以前都是隔一個月出一次差,現在每個月都得出差,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各地跑來跑去。在別人眼裡小芳可能有女強人的潛質,因爲她老成、幹練,但那都是表面的,畢竟她還不到二十二歲。出差的時候經常一個人住旅館,晚上的時候經常因爲害怕睡不着覺。每天晚上工作到十一二點,等到賣場關門了她才能下班回旅館,小芳不是沒走過夜路,她有過睡大街的經歷,也曾經一個人在大街上從晚上走到天亮,但現在她下了班回旅館的時候內心總會有點恐懼。如果小芳出差去的地方不是很遠的話,小波可能會抽時間過去看看她,但這也不是長遠之計。跟小芳一塊的那幾個區域經理,都經受不了這麼高強度的工作,先後辭職了,小芳也想辭職,但又有點捨不得這來之不易的工作。小波也希望小芳不要這麼太累,但他知道工作就是這樣,這也是爲什麼工作有時候能拆散兩個人的原因。小芳一直堅持着繼續工作,希望有一天能改變現在的狀況。不過情況沒有改變,反倒讓她離開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