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年終考試算是小芳具有轉折性的一次考試,合班之後,人數增多,除了之前班裡學習比較不錯的人之外又增加了一些競爭對手。不過成績對於小芳來說永遠不是一件值得費盡心思的事,因爲她不會拿自己的成績去炫耀,也沒有人會跟她分享,其他人對於她的印象也早已經因爲傳承的關係定型。小芳繼續扮演這差生的角色,沒人會想到她能有什麼出色的表現。
小芳的語文成績還不錯,只是作文差了一點,還好她現在已經會把時間、地點、任務用一些廢話表達出來,所以作爲分數不會太低。以前讓她頭疼的數學現在她也能從容的應付,這次考試運氣不錯,後面的選作題也做對了。連小芳都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考到班裡第十名,第十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次,但是這是小芳上學以來最好的名次。這個名次在很多人心目中已經算是不錯的名次,再進一步就是優等生的行列。語文老師也沒想到小芳能考到第十名,雖然內心中對小芳充滿了很多猜忌,但因爲是其他學校的老師來監的考,所以她不好說是監考老師管的鬆。數學老師倒是很高興,這次小芳的數學雖然只有九十多分,但相比之前好多了。
除了得到不錯的成績之外,小芳也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張獎狀。本來像小芳這樣的情況是基本沒希望拿到獎狀的,因爲那些“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優秀幹部”之類的頭銜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不過語文老師比較看重成績,怕前十名的人拿不到獎狀考試之前就說了,只要能靠進前十名就能得到一個寫着自己名次的獎狀。小芳把自己的獎狀拿回家的時候,奶奶很高興,誇小芳真有出息。就連後媽都顯得心情很好,這讓她在過年的時候有了跟別人炫耀的資本。只有在這種時候,小芳才覺得自己是真的有利用價值的。
過年的時候,養父不去磚廠幹活,在家呆着過年。這段時間後媽也算是消停了一陣,奶奶終於可以聽聽收音機,小芳也不用躲到原來冰冷的房子裡睡覺了。別人家過年都是熱熱鬧鬧的,小芳家過年只有後媽的情緒比較高漲。養父本來就是個少言寡語的人,奶奶和小芳也不怎麼說話,只要後媽的眼睛還睜着,電視就只能看她喜歡的節目。除了養父不太適應這點之外,小芳和奶奶都已經習以爲常了。過年免不了互相串門,這對於後媽來說已經是駕輕就熟了,沒當有人到家裡來的時候,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小芳那張獎狀。後媽會炫耀小芳的成績,當然很多人聽了後媽的話之後,都會覺得小芳之所以成績不錯都是她的功勞。這種過分的炫耀只會讓別人反感和嫉妒,後來後媽再跟別人炫耀的時候,很多人都會酸溜溜的說小芳的成績不真實,聽別人說小芳在考場上作弊。本來這些話只要是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會聽出其中的意思,但是後媽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小芳讓自己在別人面前丟了臉,讓她很難堪。
小芳當然不知道別人是怎麼評價自己的,後媽也沒回來問過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從來沒想過要作弊,也沒人幫助她作弊,誰都不會想到成績這麼差的小芳能爲別人提供答案。這半年小芳一直在重複一個謊言,那就是騙奶奶說自己睡在同學家。到現在爲止小芳不止一次說過謊,她也承認,但是她的謊言從沒對別人造成什麼傷害,只會傷害自己。有些東西是你想真實都沒法真實的,因爲沒人相信。
正月十五的晚上,一家人都圍坐在一起吃湯圓。那時候的個大,但餡裡面摻了很多肥肉,後媽吃的時候總是會把肥肉挑出來,小芳不敢只能閉着眼往嘴裡面送。之前毫無徵兆的後媽,突然之間把筷子扔到地上開始罵小芳,養父和奶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都愣在那。小芳也是端着碗不知所措,她甚至都開始忘記後媽就是這麼喜怒無常的人。罵過之後,後媽開始不斷的擰着小芳的胳膊,拿筷子敲小芳的腦袋,養父終於出口阻止了一聲。後媽沒停下,告訴養父自己爲什麼打小芳,因爲小芳考試的時候作弊。養父沒再說什麼,低着頭繼續吃着自己的湯圓,任憑後媽打罵小芳。後媽衝進裡屋,把小芳那張獎狀拿出來,當着小芳的面撕得粉碎,看着自己的獎狀瞬間變成了碎片,小芳倒是沒什麼感覺,只是手臂上的疼痛讓她有點受不了。
這是後媽第一次當着養父的面打她,這也讓小芳認識到以後就算養父在家,自己也不是安全的。小芳不再用求助的眼神看養父,養父根本就沒擡頭看過她。小芳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她也不會躲避,但她開始昂起自己的頭,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後媽。這樣看後媽的結果,讓後媽很憤怒,她之前說過小芳不能這麼看自己,除非小芳活的不耐煩了。有時候活着比死更痛苦,活着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上那個地方疼痛,能看到是誰給自己製造了這些傷痛,很多時候卻不能反抗,不能叫喊,不能求助。她能依靠誰呢,奶奶嗎,只要她上來阻止,就會被後媽推倒在地,除了自己誰都沒法依靠。
晚上小芳偷偷的從家裡跑出來,她跑到舊屋裡,感覺這裡纔是自己真正的避風港。現在舊屋裡寒冷刺骨,小芳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口中哈出氣體,屋裡的自來水也已經凍的打不開了。她躺倒那張冰涼的草牀上,蜷縮着身體,像受傷的小動物一樣默默舔着自己身體上的傷口。在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小芳卻一個人躺在舊屋的牀上,外面隱隱約約能聽到村裡的鞭炮聲,鞭炮聲掩埋了別人的歡笑聲。對於處在悲傷境地的人,都喜歡回憶曾有的快樂時光,小芳也試過,可惜她可以用來回憶的那些片段是那麼少,她受的傷太重了這點麻醉藥不足以止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