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章系峰就有意任命代家擔任畿輔市長,當時有人就提出反對意見,上常委會後,否決了章系峰的動議,否決的理由是,代家任副廳的時間太短,不夠任職條件,而且年紀太輕,還有一個理由很有殺傷力,代家沒有在基層市縣任職工作過,一下安排到市裡任書記、市長,恐怕難以勝任。
現在在代家擔任了一年多的國稅局副局長後,舊事重提,又被提名擔任畿輔市委書記——比之前的市長更進一步,一步到位成了一把手——反對的聲音依然十分強烈,反對的聲音不外乎還是以前的幾點,比如代家太年輕,雖然在副廳級的崗位上有了一定的資歷,但沒有在基層任職的經歷,從來沒有擔任過一刷縣長或縣委書記,一步到位擔任市委書記,難以勝任。
不過和上一次相比,這一次提名代家的人不是章系峰,而是章系峰新培植的嫡系省委副書記王昱,等於是說,章系峰退到了幕後,不再衝鋒在前親自上陣爲代家出頭了。
這一次的提拔,不但計劃周詳,而且章系峰退居幕後,和提名代家的王副書記一明一暗,雙管齊下,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勢。
章系峰的計劃是,由副書記先提名代家,放風之後,再召開書記辦公會進行討論,看看都有誰堅決反對,然後再針對每一個反對者不同的立場,各個擊破,務求等代家的提名上報常委會之後。一舉獲得通過,避免再出現上次一干常委異口同聲反對的場面。
應該說,前期工作進展得非常順利,王副書記也很賣力地爲章系峰打前站,還多次和代傢俬下溝通事情進展到了哪一步,基本上誰的反對態度最強硬,誰容易說服或說攻破,代家都一清二楚,在上常委會之前,代家幾乎可以肯定。這一次,他當定畿輔市委書記了。
上一次功敗垂成,讓他在省國稅局副局長的位置上耽誤了一年時間,幸虧他聰明,當時保留了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職務,可以隨時轉身再回省委,以省委領導的身份接受提名,否則如果當時放棄了省委辦公廳副主任的職務,現在機會來臨。卻沒有省委領導身份的話,只以他國稅局副局長的身份。根本就不符合提名條件,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機會溜走了。
果然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代家暗自慶幸,爲他長遠安排了一步妙棋而沾沾自喜。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眼見前期工作一切準備就緒,經過章系峰周密的部署再加上王副書記做出的大量工作,基本上保證了一半以上常委贊成代家的提名,也就是說。只是代家的提名提交到了常委會上,代家就順利轉正,由副廳一步邁入正廳的行列,並且高坐畿輔市委書記的寶座……
僅僅只差了一步之遙——眼見就在大功告成之時,一紙調令突然下發,王副書記被意外調出了燕省!
整個事件的臺前推動人就是王副書記,他意外出局。章系峰也不可能接過王副書記的提議重新提交到常委會上進行討論,代家被閃了腰,就如費盡千辛萬苦爬到頂峰準備欣賞高高在上的無限風光時,卻突然發現。距離最高峰僅僅一步之遙時,路卻斷了。
代家差點吐血!
難道說,他命中註定逃不出燕市了?代家無比鬱悶,如果他一步邁出燕市,調往畿輔市擔任市委書記,不但天地寬闊,而且還可以遠離省委一幫人的注視,就有了更寬鬆更廣闊的成長空間,三五年後,或許就可能一步邁進副部級序列了。
但現在,他邁出燕市的腳步不得不被迫收回,怎不能讓無比沮喪!幾次想要遠離燕市的政治氛圍的努力都以失敗收場,莫非真如算命先生所言,他的人生會邁不過38歲的坎?
代家一直努力想要遠離燕市,一是他很清楚在省委一幫人的眼中,他很不受歡迎,許多人都對他恨之入骨,二是他始終認爲,只要他能調出燕市,就會破了算命先生爲他立下的38歲的魔咒。
儘管隨後代家在痛失畿輔市委書記寶座之後,還是順利坐上了國稅局局長的位置,也邁入了正廳級的行列,並且他還是全國最年輕的正廳級國稅局局長,但他還是心裡不太舒服,在畿輔市的任命上栽倒兩次,怎麼想怎麼都是不好的徵兆。
不過代家到底是代家,其後不久他就迅速調整了心態,繼續爲下一步的出路,謀求長遠的規劃。
在提名代家爲畿輔市委書記之前,代家就通過運作,成爲全國國稅系統和燕省的省部級雙料後備幹部,爲他有朝一日成爲封疆大吏和擔任副總理打下了初步的基礎。在問鼎畿輔市委書記的嘗試失敗後,他調整了戰略,決定在國稅系統一門心思幹下去,最終問鼎國稅局長之位。
也必須承認,在代家擔任國稅局副局長期間——時任國稅局長或許清楚代家最終會取代他的位置,在任上一直沒有什麼作爲,等於是大權旁落到了代家手中——銳意進取,大膽改革,工作出色,贏得了上級領導的關注。平心而論,代家有能力有想法,也有手腕,如果不是他太過張狂,他或許會被許多省委領導認可。
偏偏代家走了一條緊跟章系峰身後和整個燕省權力系統作對的捷徑,捷徑雖然比正常大道要快捷許多,只是捷徑卻是一條充滿變數和危險的羊腸小路,一側是高山,另一側是深不可測的萬丈深淵。有一名長年在燕省駐站的國家級報社的記者和代傢俬交不錯,他曾對代家說,如果代家稍微收斂幾分,學會和光同塵,那麼只要章系峰在位,不管燕省有什麼動盪,代家在燕省絕對可以走向副部級高位。
一旦代家邁入副部級,就會成長爲一棵參天大樹,基本上就會任憑風吹雨打而我自巍然不動了。
代家並沒有聽進記者朋友的勸告,或許是他走到現在,已經收不住腳步了,反正不管是哪一種,在代家正式擔任了國稅局長成爲了正廳級高官後,他的腳步不是比以前慢了,而是更快了幾分。
“天不早了,要不明天再說?”關允吃完了餛飩,心滿意足地向牀上躺,“怪不得當官久了,隔不長時間都要病一段時間,不管真病還是假病,在醫院裡休息幾天,就是難得的幸福了。我現在還沒有當官,就有這種感慨了,真要等坐到了高位上,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形?”
“還不晚,繼續說,說完再睡。”齊昂洋精神亢奮,一點睡意也沒有,“你還沒有當官?別看你還沒有執政一縣的經歷,不過你的資歷不比一些縣長、縣委書記差上半分,對了,照你說,如果代家是從基層一步步走到了今天,會不會更成熟一些?”
“也不一定。”關允搖搖頭,“性格即命運,這句話不管在哪行哪業,都有一定的合理性,代家的幸運是他遇到了章系峰,他的不幸,也是因爲他遇到了章系峰。以前代家在章程、在京城的時候,據說很低調,調來省委之後,在擔任副省長秘書期間,處事也是謹小慎微……”
“你的意思是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了?”齊昂洋哈哈一笑,“有什麼樣的領導纔有什麼樣的秘書,是不是這個道理?”
“養不教,父之過,同樣,秘書在外面爲非作歹耀武揚威,絕對是領導的縱容。如果領導稍微約束一下秘書,代家有幾個膽子敢在燕省胡來?如果制定一個領導幹部提拔任命不合適的幹部的追責制度,那麼在提拔任命幹部時,每一個領導都會認真考慮被提拔的幹部是不是德才兼備了。”
“怎麼可能?”齊昂洋表示不理解關允的想法,“一個領導幹部在幾十年的官場生涯中,會提拔多少幹部?如果其中一人犯了錯誤,領導都要承擔相應的責任,誰還會願意當官?”
“正是因爲當官的風險太小了,才造成現在人人對官場趨之若鶩的怪現象,才讓國內貪官橫行、官本位的思想無比嚴重……”關允理解齊昂洋的心思,齊全身爲省委副書記,主管幹部提拔,經他之手肯定提拔了無數幹部,如果其中有人犯了錯誤就要追究齊全的責任,齊全也會覺得冤枉,“其實建立一系列領導幹部追責制雖然面臨着許多難題,但辦法總比困難多,我認爲,建立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官員追責制,絕對會讓國內的政治氣象煥然一新。”
冤假錯案終身追責制、官員履歷追責制、官員提拔任命幹部終身追責制,等等,如果有一系列的官員追責制的建立,在位者、當權者也不會隨心所欲地濫用手中權力,而會心有顧忌,被約束在制度之內。
正說話時,關允的手機突然響了,在午夜時分的深夜裡,手機的鈴聲格外刺耳,似乎預示着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一看來電,關允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