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允並沒有接冷楓的話,而是問道:“我有兩個問題,想向縣長請示一下。”
冷楓微一點頭,關允就又接着說:“第一,縣委傳出了我和溫琳男女關係混亂的流言,還說溫琳有了孩子,我向縣長保證,我和溫琳之間是清白的,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第二,是不是市裡關於李永昌的處分,有什麼動靜了?”
冷楓眼神中微微流露出一絲訝然,好一個關允,看問題的角度真是犀利,從謠言事件到市裡針對李永昌處理意見的傳言,再到流沙河大壩項目的停工,一系列的事件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其實卻有一個內在的連接點。
應該說,是市委關於李永昌處分決定的傳言傳出在先,然後纔有關允和溫琳亂搞男女關係的謠言在後,事件接踵而至,肯定不是什麼巧合,冷楓豈能心裡沒數?
市委不可能這麼快就做出對李永昌的處分決定,而且現在還是週六,主要領導不會爲了一個李永昌而加班開會。但偏偏一早就有風聲傳出,說是市委決定將李永昌撤職查辦。
冷楓心裡明白,市委主要領導之間,肯定還沒有達成共識,不說還沒有上書記辦公會討論,恐怕蔣雪松書記和呼延傲博市長都還沒有碰頭,更不可能現在就有決定,風聲是有心人故意放出來的,出發點就是爲了進一步攪亂孔縣的局勢,要爲市委最終做出針對李永昌的處分決定製造障礙。
果然,市委的風聲剛剛傳出,縣委就有了關允和溫琳的謠言,聽到謠言後,冷楓甚至連冷笑都懶得笑上一笑,完全是不以爲然的態度,不料謠言才起。流沙河大壩項目就停工了。
原來是一系列的事件,冷楓此時才完全看清了局勢,有人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斃,要絕地反擊了。
“市裡沒動靜,只有風聲。”冷楓對眼前微嫌瘦弱但卻有着超出同齡人的成熟的關允。更多了幾分欣賞,關允能一語道破一系列事件之中的關鍵點。確實讓他高看一眼。“傳言對李永昌很不利,不過只是傳言,市委應該還沒有專門召開會議研究李永昌的問題。”
“百足之蟲……”關允沒說下一句話,相信冷楓知道他說的是誰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剛纔我和夏萊一起在縣委大院走過,遇到了不少人,我介紹說,夏萊是我的女朋友。”
“呵呵。”冷楓忽然就笑了,平常少有笑臉的他。雖然笑得勉強,卻是不易了,“關允呀,你真是一個人才。”
關允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在縣長面前,我可不敢自稱人才。還要許多地方要向縣長學習才能進步。”
“廢話,要是你現在什麼都懂了什麼都會了,我不是要退休了?”冷楓罕見地一笑之後。更罕見地和關允開了一句玩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孔縣的局勢,亂不了。”
冷楓霸氣地一揮手:“走,開會去,研究一下大壩停工的問題。”
關允就知道,不管李永昌想在背後掀起什麼風浪,都阻攔不了冷楓要將孔縣局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決心,關允跟在冷楓背後,從冷楓的背影上也看出了他毅然決然的信心。
想起老容頭將冷楓形容成韓信,關允仔細觀察冷楓的後背,雖不是虎背熊腰,卻也十分威武,但要他從後背上看出什麼跡象,他還真看不出來。冷楓的後背怎麼就是帝王之相了?當然,帝王之相只是比喻,但他卻怎麼也想不通老容頭怎麼就從冷楓看似平常的背影中看出了冷楓的性格。
會議室裡,已經坐滿了人,李逸風坐在首位,其餘縣委領導分別各安其位,溫琳正在一旁忙着佈置會場,平常李永昌專坐的第三號位置,空着。
關允進來,立刻吸引了在座主要縣委領導的目光,而且與會的工作人員,也全部向他投來或疑問或好奇的眼神,溫琳也擡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又將頭扭到了一邊。
冷楓豈能不知衆人的眼神中有什麼疑問,他回身對關允說道:“小關,回頭把你的女朋友夏萊介紹給李書記認識一下,國家級報社的記者,很少會來孔縣,讓她多宣傳孔縣,有利於孔縣的經濟發展。”
冷楓是爲擡舉關允,也是爲了化解縣委中關於關允和溫琳的謠言,李逸風聞絃歌而知雅意,當即接話說道:“冷縣長說的是,小關,回頭介紹一下,女朋友再寶貝,也不能藏着,孔縣的發展,需要藉助新聞的力量。”
二號起頭,一號推動,一二號人物聯手高擡高允,不由與會人員心中一驚,都不約而同向關允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關允在縣委之中由冷板凳到紅人,轉變速度之快,不由人不深思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尤其是柳星雅,他比關允還先到會議室一步,也在佈置會場,他大有深意地看了關允一眼,想起關允剛纔關於黃梁市三大宗姓的突然一問,不由心思大動,關允現在越來越受到冷楓和李逸風的重用,難道說,傳言蔣雪松要任用關允擔任秘書,真會成真?
“開會之前,我先強調一件事情,以後縣委再出現一些不着邊際的謠言,希望同志們都不要亂傳亂說亂猜測,如果被我發現是誰在造謠,一定嚴肅處理,絕不姑息!”李逸風突然就提高了聲調,說到了縣委的謠言上,而且說到最後,還當場拍了桌子。
什麼時候李書記也這麼氣勢了?衆人意識到了李逸風剛纔一番話是有感而發,目光落到正好推門進來的王車軍身上,不由都心中瞬間明白了什麼,李書記的話,根本就是在直接敲打王車軍。
王車軍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會議室裡沒有李永昌,他就和失去了主心骨一樣,心裡沒着沒落,更沒有一絲底氣。剛纔李逸風一拍桌子,差點嚇得他一哆嗦,感覺和打在他的臉上沒有區別。
不過想到大壩的停工和舅舅即將採取的下一步行動,他心中驀然又升騰起強烈的快感,等着,李逸風、冷楓,你們都先別得意得太早了,孔縣姓李,不是過是李逸風的李,是李永昌的李。就算你們一號二號聯手也別想扳倒舅舅,舅舅的本事,比你們想像中大多了,到時你們肯定要有一人灰溜溜地離開孔縣!
“車軍,你去飛馬鎮一趟,送一份文件。”柳星雅拿過一份文件,交到了王車軍手中,此時讓王車軍去送文件,明顯是支開他的意思。
王車軍一愣,他現在已經被冷落到了這種程度?完全被邊緣化了,不由又氣憤又羞辱,擡頭看了李逸風一眼,意思是想請示李逸風。
李逸風並不理他,開口說道:“下面開會了。”
王車軍羞愧難當地推門出去,他在縣委辦一年了,從未受過今天的奇恥大辱,一出門,他就憤恨地一腳踢在門前的柳樹上,心中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柳星雅,你就是李逸風的一條狗,真他媽的狗眼看人低!走着瞧,有你求我的一天。”
如果讓關允聽到王車軍的狠話,他肯定會譏笑王車軍的鼠目寸光,柳星雅雖然事事跟隨李逸風,對李逸風的指示無條件服從,但僅限於孔縣境內。實際上,他不但不是李逸風的狗,他甚至都不能算是李逸風的人。
王車軍出了縣委大院,轉向往西,卻並沒有直接前去飛馬鎮黨委,而是拐了一個彎,來到了一個髒水遍地、蒼蠅亂飛的衚衕。
衚衕很窄,只有一戶獨門獨院,王車軍徑直推門進去,院中,有幾個光着膀子的半大小子正圍坐在一起喝酒,酒是泥坑,煙是荷花,下酒菜是一碟花生米,幾個人圍着一個爐子,爐子上燉着一大鍋五花肉,泛着白沫的肉湯不停地翻滾,冒出蒸騰的熱氣。
“車軍來了,來一口?”一個左臂上有一條青龍紋身的小年輕遞過來一杯酒。
王車軍擺擺手:“不能喝,還在班上,不能讓領導聞出有酒氣。萬龍,事情怎麼樣了?”
“我辦事,你放心,隨時就可以動手。”關龍用手一指右臂上紋了一條白虎、長得有三分文淨還戴一副眼鏡的小年輕說,“萬虎已經把溫琳每天的上下班時間,必經路線都摸得清清楚楚,還有關允的作息時間、每天大概的活動範圍,也全都記下來了,只要你一句話,放倒關允推倒溫琳,都是小意思。”
四個人,分別是萬龍、萬虎、萬鷹、萬豹,是堂兄弟四人,也是王車軍的遠房親戚,在王車軍的幫助下,在縣城開了一家摩托車修理店,因爲兄弟四人齊心,打架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是重手,在縣城老街也有幾分威名,人稱萬家四雄。
既然是王車軍的遠房親戚,自然也是李永昌的遠房親戚,李永昌要倒臺王車軍要倒黴,萬家四雄出於維護自身利益的需要,不用王車軍鼓動,也會不遺餘力地和關允戰鬥到底。
“好,先不要動,等大事一出來,你們再動手,孔縣一亂,到時關允被人黑了,溫琳被人弄了,到時候讓他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王車軍一臉陰沉,惡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