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遠接過,隨意翻閱着。
張雪麗又笑道:“駱教授,你要長期在這裡工作生活,那麼,一些必要的忌諱和民俗習慣還是要注意一下的,免得出現意外。”
駱志遠笑了起來:“我出國之前,外交部和文化部的同志專程給我上了兩堂課,我大概心中有數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注意的。”
張雪麗點點頭:“還有個事,需要跟駱教授解釋一下。我們事先預定的酒店出了點問題,不能入住了,根據大使館方面的安排,只能委屈你住到拉傑的家裡了。”
張雪麗指了指認真開車的膚色略呈現棕褐色的典型印國青年司機,“這就是拉傑,拉傑在大使館呆了五六年了,中文有些底子,也可以給你當翻譯。他妻子也在大使館工作,你住在他們家裡,大使館也能放心。”
竟然不住酒店住印國人家裡,駱志遠微微皺了皺眉。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他也只能接受大使館方面的安排了。
拉傑善意地回頭向駱志遠笑着打了一個招呼:“您好,我是拉傑,歡迎您到我家做客。”
拉傑的中文雖然生硬,但卻很流暢,駱志遠點頭微笑向他致意。
駱志遠大概知道印國是一個種姓等級制度森嚴的國度,從拉傑的膚色來判斷,應該也不是很“下等”的種姓。後來駱志遠才清楚,拉傑夫妻其實出身高種姓,之所以來大使館工作,主要是仰慕華夏文化,夫妻倆最大的願望就是去華夏留學,但因爲種種原因一直沒有成行。
換言之,拉傑其實是大使館的翻譯,而不是司機。這一趟出來接駱志遠,是他自告奮勇充作司機了,而且,也因爲駱志遠要住進他的家裡,他有必要出面了。
拉傑開着車進入d城的居住區,街道變得越來越窄,兩旁的店鋪也佈局凌亂,行人、小販、車輛、黃牛以及神色肅穆的僧侶混雜一起,車走走停停,駱志遠心裡暗暗苦笑。
大概一個多小時後,纔到了拉傑家。
拉傑家位於一條商業街的後面,是一幢古色古香充滿典型印國風情的三層小樓,還有敞開式的開放天台,天台上搭着涼棚,晾曬着一竿子的五彩紗麗。
一個穿着粉色紗麗身材婀娜五官精緻薄施脂粉的印國少婦,面帶笑容迎候在門口,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乖巧地拉着少婦的紗麗,用奇怪地眼神望着從父親拉傑車上下來的這位異國青年男子。
這就是拉傑的妻子賈娜和女兒納斯。
駱志遠感覺有些驚訝,因爲他看拉傑的年紀也不大,但孩子竟然已經會打醬油了。
賈娜膚色極白,面容秀美,這才符合駱志遠心目中的印國美女標準。與他這一路行來所看到的膚色黝黑身材矮小一臉菜色的印國女人相比,賈娜絕對是“鶴立雞羣”了。
拉傑笑着爲駱志遠介紹:“駱教授,這是我的妻子賈娜,我女兒納斯。”
賈娜笑着向駱志遠行了一個印國的禮節,駱志遠有些手忙腳亂地模仿着印國禮節進行回禮,引得小女孩納斯一陣格格嬌笑起來。
不過,尷尬沉悶的氣氛也因此變得放鬆下來。
駱志遠在拉傑家安頓下來,張雪麗返回大使館。
拉傑的家非常乾淨整潔,這大大出乎了駱志遠的意料之外。因爲擔心駱志遠水土不服,賈娜在駱志遠的客房裡擺了一箱成瓶的礦泉水,另外還有兩盤印式的甜點。
駱志遠勉強在拉傑家在他看來有些古怪的浴室裡洗了澡,換上了一身休閒的牛仔裝。此刻正處在印國的涼季,氣溫維持在十三四度,微有涼意,襯衣加一件外套正好。
駱志遠嘗試着向賈娜送過來的甜點伸出手去,猶豫了半天,鼓足了勇氣,才品嚐了一塊,感覺還不錯。除了太甜之外,倒也沒有太大的異味。
聽到院中有喧鬧的人聲,駱志遠就走出房門來,一眼望去,吃了一驚。
拉傑家的院中,突然聚集起了幾十個衣着整潔光鮮的印國男女,有老有少,都一起用好奇的目光投射在駱志遠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印國的華人本就不多,住到印國人家裡的就更罕見了。顯而易見,這都是拉傑夫妻的親戚,聽說拉傑家裡來了外國客人,都一窩蜂跑來看熱鬧的。
再者,按照印國待客的風俗,拉傑夫妻今晚要設宴款待駱志遠,而拉傑家的親戚們則是受邀而來,一起參加宴席,以表隆重和尊重。
賈娜笑吟吟地走過來一一爲駱志遠介紹,駱志遠動作生硬地與拉傑家的親戚們見禮,面上帶着微笑,其實心裡苦不堪言。人家是盛情款待,他儘管厭煩,卻也不能表現出來,否則這就是對主人的極大不尊重。
賈娜帶着幾個女親戚去準備晚上的飲食,駱志遠則被一羣男親戚圍攏着,聽着耳邊傳進來的聽不懂的印國說笑聲,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神色也顯出了一絲疲倦。
本來就是,他剛下飛機,還沒有調整過來,就要應酬這一羣印國人,豈能不疲倦?
好在送張雪麗回大使館的拉傑開車回來,纔算是幫駱志遠解了圍。
駱志遠回房休息,但他還沒有安靜下來,房間裡又闖進幾個好奇的小孩來,眼睛滴溜溜只轉,瞄着駱志遠房間裡的幾盤甜點。
駱志遠將甜點給幾個小孩分光,然後才躺在硬邦邦的印式牀榻上迷糊了起來。
拉傑夫妻準備好了晚宴,女主人親自來邀請駱志遠入席,還送給駱志遠一身印式的男士傳統服飾。駱志遠咬了咬牙,本着入鄉隨俗的原則,彆扭地換上了這身在他看來有些古怪的服裝,穿着襪子沒有穿鞋,在拉傑的引領下,走入了拉傑家位於二樓的大餐廳。
拉傑家的親戚們在地毯上席地而坐,而尊貴的客位則給駱志遠留着。駱志遠用印式的禮儀不斷向起身向他問候的人還禮,正慢慢走向屬於他的位置處,突然聽到了一個清脆的中文呼喚聲,這聲音讓他感覺無比的親切。
“駱,駱!駱志遠,是你嗎?”
不遠處,一個五官精細姿容秀美的高鼻樑長髮女孩,穿着傳統的淺色紗麗站起身來向他揮舞着粉嫩光潔的手臂。
駱志遠一眼望去,覺得眼前這女孩似曾相識,但一時間也想不起是誰來。
女孩興沖沖地分開人羣盈盈走了過來,身材曼妙,搖曳多姿。
她站在駱志遠身前比劃着,用流利的中文解釋着。駱志遠這才恍然大悟,記起了她——當日那個在香港留學去安北獨自揹包旅行的印國女孩,名字好像叫……叫卡特里娜。
“卡特里娜?”駱志遠試探着問。
卡特里娜連連點頭,笑着:“是我啊,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
見自己妻子的遠房親戚竟然與駱志遠相識,拉傑自然是將卡特里娜安排在了相鄰的位置上。經過交談,駱志遠這才明白,卡特里娜從香港留學回國後在首都一所大學工作,是拉傑妻子賈娜在外地的親戚,平時也沒有多少來往,只是聽說拉傑家裡來了華夏國的客人,她就主動跑來看個熱鬧,不成想卻是駱志遠。
按照國內的分析,卡特里娜就是賈娜的遠房的、關係比較遠的堂表妹,中間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因爲卡特里娜在這裡工作,勉強有了接觸。大概就是這樣。
儘管與卡特里娜只有一面之緣,但卻給駱志遠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感。
卡特里娜遺憾地望着駱志遠笑道:“駱,可惜我後天就要離開,去蒙麥工作,否則的話,我可以爲你當嚮導,遊覽一下這裡的風光和名勝古蹟。”
“對了,你來我國是旅遊還是……”
駱志遠訝然:“你也要去蒙麥?真是巧了,我也是後天下午的航班,要去蒙麥。”
卡特里娜更加驚訝:“你去蒙麥?你這是……”
駱志遠笑了笑:“我是作爲訪問學者去蒙麥大學醫學院擔任客座教授,可能要停留幾個月的時間。”
卡特里娜驚呼一聲:“蒙麥大學醫學院?我這次去蒙麥,就是在蒙麥大學工作,這麼巧啊!你是下午幾點的航班?”
賈娜在一旁笑着接過話茬,不過她用的是印語。
卡特里娜嘻嘻笑了起來,向駱志遠道:“我們竟然還是一趟航班,看來啊,駱,我們真是有緣呢。正好,你既然去蒙麥大學,那麼,就由我來充當你的嚮導和翻譯吧。放心,我不會向你收費的。”
卡特里娜半開了一個玩笑。
駱志遠笑了起來。
他也不曾想到,人生的際遇竟然是這般的奇妙,在印國遇上舊識,而人生的軌跡也漸漸重合在了一起,這不能不說是上天冥冥中的某種安排,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儘管拉傑夫妻準備的晚宴食品非常豐盛,但實際上,駱志遠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而滿場濃烈的香水味和咖喱味混雜在一起的氣息,也讓他感覺受不了,就談不上什麼食慾了。
好在晚宴只是一種形式,拉傑夫妻也沒有勉強他,大概等宴會進行了半個小時,基本的程序結束,拉傑夫妻就讓卡特里娜陪着駱志遠退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