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遠輕輕一笑:“略知一二,姑妄言之,讓董小姐見笑了。董小姐,請!”
駱志遠旋即就主動岔開了話題。前番的“賣弄”不過是爲了吸引董亦菲的關注,如今見目的達到,就見好就收了。
他沒有繼續順杆子往上爬,反而採取了以退爲進的策略。他心裡很清楚,如果自己主動提出來去給董福瑞瞧病,對方未必會答應。不如先退一步,試探下董亦菲的後續。
他剛纔的那番話已經提起了董亦菲極大的好奇心,他料定兩人分別之後,董亦菲一定會打電話向謝婉婷求證,並主動安排自己跟她父親見面——以治病的名義。
駱志遠跟董亦菲略微盤桓,就分手了。
果然不出駱志遠的意料之外,駱志遠剛打車離開,董亦菲就跟謝婉婷通上了電話。
“婉婷姐,我是亦非啊。”
“亦非?呵呵,你們談完了?”
“婉婷姐,談完了,那人走了——姐,這人不錯喲,風度翩翩很大氣,儀表堂堂,可惜就是小地方出來的人,要不然跟婉婷姐倒是一對。”董亦菲在電話裡調笑道,一方面是開玩笑,一方面也是心有感觸有感而發,同時還有試探謝婉婷的意思。
謝婉婷心裡歡喜,聽到有人稱讚自己的男人,她焉能不喜,只是表面上還是嗔道:“鬼丫頭,淨瞎扯。你跟人家咋談的呀,好歹也算是我的朋友,能幫忙的你一定要幫喲。”
“姐,他要見我爸,可我做不了我爸的主兒——姐,先別說這個了,我想問你一件事。”董亦菲鄭重其事地輕輕道。
謝婉婷覺得奇怪也凝聲道:“啥事?你說唄。”
“婉婷姐,我聽駱志遠說話似乎很懂醫的樣子,不太像外行說的話——”
董亦菲的話還沒有說完,謝婉婷就微微笑了起來:“亦菲,你要說起這個,倒真是——這人呢家學淵源,堪稱神醫,尤其是他的鍼灸術,更是出神入化,難以用語言來形容。我一年前得過一次怪病,還多虧了他,針到病除,很神奇的。還有我家裡一個長輩,也是請他看的病,多年的頑疾鍼灸了幾次就痊癒。”
說起駱志遠的醫術,謝婉婷的話裡就摻雜着些許不爲人知的自豪感。
“另外啊,他曾經治好了俄國石油寡頭波羅涅夫的痛風,聽說波羅涅夫的女兒霍爾金娜還因此看上了他……可惜被他拒絕了。”謝婉婷不疾不徐地說着,心頭微微泛起一絲漣漪。駱志遠當初棄億萬資產於不顧也不變心的行爲,雖然過去了這麼久,但每次想起來,她的心裡總是感覺暖洋洋甜蜜蜜,幾乎難以自持。
在謝婉婷心裡,駱志遠或許不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卻是待她最好的男人。
好在董亦菲關注的是駱志遠的醫術,並沒有察覺謝婉婷話語中的異樣,只是訝然道:“婉婷姐,真的嗎?有這麼厲害?”
謝婉婷嘻嘻笑了起來:“亦菲啊,姐什麼時候跟你說過假話?他在莫斯科的名氣很大啊,連外交部的一些人都知道,你可以打聽一下。”
董亦菲哦了一聲,突然又道:“婉婷姐,你能聯繫上他嗎?幫我聯繫一下唄,我爸身體不太好,紅斑狼瘡好幾年治不好,讓他幫我爸看看唄?”
董亦菲這話一出口,聰慧的謝婉婷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駱志遠找上董亦菲的真正目的是以看病爲幌子接近董福瑞——原來如此!想起來,這個法子還真是不錯,董福瑞再傲慢、脾氣再怪異,也不能拒絕醫生登門。如果駱志遠治好他的病,再談生意上的合作,那顯然就順暢多了。
大概,這也算是駱志遠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一念及此,謝婉婷笑着答應下來:“沒問題,亦菲,我馬上給你聯繫他,你等我電話。”
跟董亦菲通完電話,謝婉婷就若有所思地在謝家別墅的客廳裡看起書來,靜靜等待駱志遠到來。兩人約定,駱志遠先來謝家拜見謝老和謝國慶夫妻,然後就一起去城郊山裡與在山間小居的駱破虜夫妻團聚。
秋高氣爽之際,駱破虜夫妻在山裡頤養身心,目前還不知道兒子駱志遠已回京來。
不多時,駱志遠趕到謝家別墅。與謝婉婷一起拜見謝老又向謝國慶夫妻問安之後,兩人才出門繼續往山裡趕。駱破虜夫妻所居,還要從謝家別墅所在的這個高檔住宅區往東十餘公里,一個環境清雅交通閉塞的小山村,大抵已經不屬於京城地界,而屬於北河省的範疇了。
謝婉婷開着一輛黑色的越野車,一邊開車一邊笑着問道:“志遠,你真的要去給董福瑞瞧病嗎?紅斑狼瘡可是很難治的,你有把握嗎?”
駱志遠笑笑聳聳肩:“我只有打着這個幌子才能見到董福瑞了,這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至於把握,完全治好肯定不敢說,但要說讓他的症狀緩解,我還是有點小把握的。”
對於自己的祖傳醫術和鍼灸奇術,駱志遠還是頗有自信的。這種強大的自信可不僅是建立在家學淵源和對於外公穆景山的崇敬基礎上,還與臨牀實踐有關。駱志遠被動師從外公學醫,高中時曾親眼目睹穆景山診治一個紅斑狼瘡的患者,療效明顯。
而駱志遠大學期間,還救治過一個同學。那名同學的紅斑狼瘡症狀非常嚴重,駱志遠一年的時間裡,不間斷爲他診治,大學畢業時他的病情已經基本控制住。
兩人約定,如果畢業後該同學的病情復發,他會再次去安北找駱志遠治療。畢業這麼久了,其人一直沒有找上門來,足以說明治療結果至今還在鞏固着。
見駱志遠如此自信,謝婉婷就沒再說什麼。對於駱志遠的醫術,謝家人和駱家人感受最深,有過親身體驗。謝老曾經一度想要讓駱志遠在京裡呆着,爲他和駱老做一個“兼職”的保健醫生,以防萬一。畢竟,到了他和駱老的這個年紀,儘管身體康健,但年齡不饒人,病患隨時可生。而作爲謝家和駱家的掌舵人,他們的健康代表着兩個世家大族的繁榮興旺。
只要兩位老人健在,謝家和駱家的地位就不可動搖。
可駱志遠不是那種普通的年輕後輩。他擁有極高遠的志向抱負——這一點,無論是謝老還是駱老,都能感受得到。因此,兩位老人早已達成一致,盡最大可能地給予駱志遠獨自發展的空間,如果駱志遠確屬可造之材,那麼,便彙集兩家之力將他推向更高的巔峰。
董家別墅。
董亦菲匆匆進門來,迎面遇到母親侯玉華。
“媽,我爸呢?”董亦菲問了一句。
侯玉華臉色不太好看地瞅了樓上一眼,揚手指了指,就沒好氣地沉聲道:“在樓上書房裡,又犯毛病了,沒事找事,我懶得理他!”
侯玉華說完就氣沖沖地出門而去。
自打董福瑞患上這種怪病之後,脾氣就變得更加怪異,很少出門,呆在家裡動輒就雷霆大怒,而夫人侯玉華無疑就成爲他最直接的“出氣筒”。一開始,侯玉華還忍着,考慮到他生病的因素,但後來,董福瑞越來越變本加厲,就連侯玉華都難以承受了。
不僅是侯玉華,公司那些高層面對董福瑞也是相當頭疼。不到萬不得已,電話裡能彙報清楚的工作絕不着他的面。
唯有董亦菲這個女兒,董福瑞自小寵愛備至,大多數時候還能控制住自己暴走的情緒。
望着母親甩門而去的背影,董亦菲忍不住幽幽一嘆。
她猶豫良久,這才慢慢上樓而去,在書房門口,靜靜敲了敲門。
好半天,裡面才傳出董福瑞陰森嘶啞的聲音:“誰?進來。”
“爸,是我,亦菲。”
董福瑞哦了一聲,聲音放緩了一些,“亦菲,你來吧。”
董亦菲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
書房裡光線黯淡,大抵是因爲董福瑞拉着窗簾的緣故。他靜靜地坐在幽暗的書桌後面,儘管是在家裡,他還是圍着一條灰白色的圍巾,衣衫的袖口、領口繫緊,一絲不苟。
董亦菲心裡暗歎,董福瑞這兩年已經被這種怪病折磨得幾乎要發狂,他本是世家子弟、商海強人,京城上流社會數一數二的大人物,如今卻因爲這個見不得人,整天就像幽靈一樣隱蔽在暗處,久而久之,心態想要不扭曲都很難。
其實,如果是董福瑞心態好,有病在身並不太過妨礙他與外界交往,只是此人自視甚高,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不願意給別人留下有損個人形象的任何把柄。
“亦菲,你幹嘛去了?”董福瑞的聲音嘶啞。他窩在陰暗的光線下,聲音陰沉,眸光陰鷙,如果不是至親,恐怕董亦菲早就心生恐懼逃之夭夭了。
“爸爸,我去見了一箇中醫大夫,他對您的這類病很有研究……”董亦菲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董福瑞粗暴地打斷了:“別聽這些瞎扯淡——這些年,我看過的所謂神醫妙手哪一個不是誇誇其談欺世盜名之徒?”
董福瑞嘲諷地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