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家,已經是晚上十點。
駱志遠拿鑰匙開了門,卻發現客廳裡燈光通明,母親穆青正陪着謝婉婷在客廳裡看一部都市情感的電視劇,邊看還邊討論,氣氛非常熱烈。至於父親駱破虜,看書房那邊亮着燈,應該是在裡面看書、躲起來抽菸。
駱志遠沒有想到謝婉婷來,而且,這麼晚了明顯還在等着他,就意外地訝然道:“婉婷,你怎麼來了?”
謝婉婷笑着還沒有說什麼,穆青就一瞪眼:“咋,婉婷就不能來了?看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這是?婉婷,別理他,今晚你留下,咱們娘倆好好聊聊。”
“姨,我還是回去吧……”謝婉婷微微有些猶豫,畢竟兩人還沒有談婚論嫁,此時留宿駱志遠家,讓她有些難爲情。
“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再說路上我也不放心啊。留下住一晚,明天再說!就這麼定了!”穆青不由分說,就替謝婉婷拿了主意。
對於這位未來的兒媳婦,穆青自然是滿心喜歡,而對於未來的婆婆大人,謝婉婷當然更是曲意奉承。她來找駱志遠,發現駱志遠不在,穆青就堅持讓她留了下來。謝婉婷本不想留下,但想到早晚要跟駱志遠的母親朝夕相處,早接觸早熟悉早適應。
穆青心性平和,是那種極好相處的人;而謝婉婷同樣如此,兩人交談起來就漸漸覺得很投緣,一來二去就熟絡了。
穆青多少有些意外,她沒有想到謝婉婷這種世家出身的豪門千金,竟然一點都不嬌氣、貴氣,性格恬淡柔和、舉手投足間倍顯優雅和教養,這讓穆青越看越滿意,覺得這女孩幾乎就是上天爲兒子量身定製的,是天造地設的一雙。
駱志遠嘿嘿笑了笑,就脫下外套,也坐在了旁邊。
穆青悄然起身,藉着去衛生間收拾東西的理由,將客廳的空間讓給了小兩口。
駱志遠向謝婉婷坐了過去,謝婉婷卻俏臉一紅,又將屁股往邊上挪了挪。駱志遠又靠近,她再次挪挪,幾次三番下來,駱志遠忍不住低低苦笑:“婉婷,你這是幹嘛?”
謝婉婷下意識地望書房和衛生間的方向掃了一眼,嗔道:“叔和姨都在,你離我遠點!”
“那怕什麼?我們又不偷雞摸狗,也不做賊心虛,你怕什麼呢?”駱志遠輕輕一笑,突然探手將謝婉婷攬過來,抽冷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謝婉婷雖然頗有掙扎嬌嗔,但心裡卻是極甜蜜的。
“去我房間?”駱志遠起身了拉起了謝婉婷的手。
謝婉婷猶豫了一下,但想起兩人的關係已經確定,雖然暫時還沒有公開化,但雙方家庭、父母都均已默認,自己跟駱志遠獨處一會,也不算失態和失禮。
但儘管如此,謝婉婷還是走到衛生間門口向裡面正在唰拖把的穆青笑着打了一聲招呼:“姨,我和志遠談個事兒,電視還開着呢,您要不看,我就去關了!”
穆青笑着揮揮手,“你們去忙你們的,電視交給我來關!”
……
進了駱志遠的臥房,駱志遠立即將門一關,就一把抱起謝婉婷來在她的脣上吻了下去。一番熱吻過後,謝婉婷嬌喘吁吁地奮力掙脫開駱志遠的懷抱,有些心有餘悸地往後瞄了一眼,見門依然關緊,門外亦無動靜,這才拍着小胸脯兒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嗔道:“你要再不老實,我就走了!”
謝婉婷當然不會拒絕跟駱志遠親熱,事實上除了最後一道關口沒有被突破之外,該有的都有了,謝婉婷身上的所有防線都被打開;只是如今在駱志遠家,駱志遠的父母就在外邊走來走去的,一旦被“發現”,謝婉婷擔心自己在駱志遠父母心目中的形象受損。
“好了,我繳械投降。”駱志遠聳了聳肩,“你別緊張,婉婷,我爸和我媽很好說話的,我們家也沒有那麼多的規矩。”
謝婉婷坐在了駱志遠房內的一個沙發上,探手撫了撫自己額前的一縷亂髮,突然笑道:“姨讓我留下,一會恐怕你得睡書房了。”
駱志遠呃了一聲,嘿嘿道:“其實何必那麼麻煩,我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謝婉婷漲紅着臉打斷了:“你別瞎說,除非我們結婚,否則我不會讓你佔我的便宜的……你想都別想!”
駱志遠明知謝婉婷第一次正式受邀留宿自己家,有父母在,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與自己同房的,哪怕是什麼都不發生也不可能。
剛纔他不過是想開句玩笑調劑下氣氛,但見謝婉婷有些“羞惱成怒”的跡象,知道她從小接受了傳統教育、家教森嚴、大家族的規矩重重疊疊在她骨子裡早已根深蒂固,再開玩笑,伊人真的會承受不住,就不敢再扯了。
駱志遠忍不住暗暗嘆了口氣。他其實有些討厭大家族中那些尊卑上下、刻板教條的所謂規矩,在他看來,一家人完全可以其樂融融親密無間,非要分出一個“子醜寅卯”來、說話做事都要按部就班,家就不像家而更像是一個“單位”。這種情況,駱家最嚴重,謝家雖然因爲謝老開明而氣氛融洽一些,但規矩還是無處不在的,駱志遠從謝婉婷身上就明顯感覺出來。
“我去給你倒杯水醒醒酒吧,你今晚喝了多少酒啊,身上酒氣這麼大!”見駱志遠沉默下去,謝婉婷擔心他心裡因此生出芥蒂,就主動起身來打破了沉悶的局面,走過去依偎在他的身邊,柔聲道:“生氣了?”
“沒呢,我是在想啊,婉婷,你的童年肯定不如我過得幸福。別看你錦衣玉食,表面上看起來榮耀風光,其實就是面對自己的父母,也很難真正敞開心扉吧?”駱志遠攬過謝婉婷,略微有點感慨。
謝婉婷一怔,沒有太明白駱志遠的話。她從小就是這麼過的,凡事都有分寸、都有禮數、都有節制,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固定的模板和軌跡上,日復一日的被動前行,永無止息。她沒有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反過來說,在跟駱志遠獨處的日子裡,比如前番乘國際列車去莫斯科,她反倒是放開了很多,打開了沉寂封閉的心扉,天性血脈中一些原本就有的率真、開朗和跳脫因子偶爾會迸發出來。
“我不太明白你說的話,我挺好的呀,我爺爺、我爸媽、家裡的長輩,從小都寵我、愛我,給我最好的教育,這難道有什麼不對嘛?”謝婉婷幽幽道。
駱志遠愕然無語,只得打了一個哈哈,岔開了話題。
他其實很難跟謝婉婷解釋得清楚透徹。他能跟父親駱破虜拍着膀子喝喝酒抽抽菸開幾句玩笑什麼的,意見不同甚至還可以拍案而起互相爭吵,但對謝婉婷來說,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她的潛意識裡,父母爲尊、子女爲卑、長者命後輩不敢辭的觀念太深太牢固,即便是對親生父母也要懷有幾分應有的禮數。這是她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勉強接受母親於春穎安排,跟葉寧見了一面的關鍵所在。
爲了駱志遠,她不惜跟母親紅了一次臉、出現些許的不愉快和輕微的頂撞,在她來說已經算是破天荒了。如果不是愛駱志遠到極深程度,她也很難做到。
……
“對了,志遠,安娜要見你。”謝婉婷想起了一件正事,就笑着轉頭扯了扯駱志遠的胳膊,“其實安娜這人蠻不錯的,除了有點倔強和鑽牛角尖之外,心地善良,她來京城學漢語和中醫理論,沒事的時候就去養老院做義診,大家都很喜歡她。”
駱志遠聽了謝婉婷的話,眼前立即浮現起一個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眉目精緻但卻有點生硬的異國面孔,苦笑道:“她要見我幹嘛?”
“你是她心目中的老師嘛……她要見你也很正常。再說了,志遠,我們好歹也是朋友,她是契科夫的姐姐、尼娜的嫂子,我不能不給尼娜這個面子。尼娜可是經常打電話過來讓我照顧安娜呢。”謝婉婷柔聲道:“你幹嘛對她這麼怵頭?不至於是害怕人家真把的醫術學走了吧?”
謝婉婷一直對駱志遠珍視祖傳醫術不肯傳授給外人有因循守舊、敝帚自珍的嫌疑。她覺得這都什麼年代了,既然駱志遠自己不肯當職業醫生,守着一身醫學純屬浪費,何如傳授給喜歡行醫的人,這樣能救治更多的人,醫術也有更大的價值。
實際上,駱志遠也不是觀念陳腐,只是外公穆景山嚴肅堅決的家訓言猶在耳,作爲穆氏醫術的唯一嫡系傳人,如果他將醫術外傳,第一道關口就是母親穆青。穆青絕不可能允許家學淵源外流,一旦駱志遠這樣做了,穆青的反彈肯定是超乎想象的。
駱志遠不願意爲此讓母親受傷害,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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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些駱志遠又沒法跟謝婉婷解釋,只得含含糊糊、以後看情況如何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