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志遠終於得到了謝國慶夫妻和謝家上下的一致認可。雖然兩家來沒有真正談婚論嫁,也尚未把兩人的戀情公開化,但在謝家人眼裡,駱志遠已經是準孫女婿了。
駱志遠當晚在謝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又在謝婉婷的陪同下去醫院換了一次藥,這纔回到了自己的家,在母親穆青的輔助下,自己給自己紮了兩針,疏通血脈、強筋壯骨,有助於傷口癒合。不過,現在是冬天,傷口要想完全癒合,沒有個十天半月的是不行的。
穆青和謝婉婷都強烈要求駱志遠取消幾天後的莫斯科行程,但此事事關康橋公司的生死存亡,駱志遠焉能半途而廢。他費勁脣舌才說服了母親和謝婉婷,同意自己按照原計劃趕赴莫斯科完成易貨貿易。
在等候簽證手續的日子裡,駱志遠在家靜養,偶爾在謝婉婷的陪伴下,上街散散步。只要沒有劇烈運動,就不會觸及傷口,倒也問題不大。
1月25日上午,駱家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謝婉婷從駱志遠的臥房裡走出來,去接起了電話。今天駱破虜夫妻去城郊參加一個活動,家裡只有她和駱志遠兩個人。當然,這也是穆青見小兩口情篤親密,主動拖着丈夫找機會外出,有意給兒子創造二人世界罷了。
駱破虜本來不支持兒子與謝家結親,但見兩人情投意合,爲人父母,他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如果有選擇,駱破虜還是希望自己的兒子找一個平民家的女子結婚生子,大家族家的聯姻,受到各種牽絆和“掣肘”,將來會成爲婚姻生活的一種負累。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默認了駱志遠和謝婉婷的關係。
“喂,哪位?”
“請問是駱志遠家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謝婉婷哦了一聲,“是的,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康橋公司的財務總監,我叫林美娟,麻煩請駱總接個電話。”
謝婉婷捂住電話聽筒,向裡喊了一聲:“志遠,你們公司的人找你,一個叫林美娟的!”
駱志遠走出屋來,從謝婉婷手裡接過電話,笑道:“林總,找我有事?”
“駱總,聽說你摔傷了,不要緊吧?”
“沒事,一點皮外傷,不影響工作。”駱志遠淡淡道。
“那就好。駱總,是這樣,甘局長認識京城央企華夏石化公司總部一個子公司的副總,甘局長的老公跟這人是親戚……今晚這人請客吃飯,甘局長讓我請你一起參加,我們做企業的,接觸一下央企的人,也沒有什麼壞處。”林美娟笑着道。
駱志遠嗯了一聲,也笑着應了下來。甘英霞當然是一番好意,做企業的人,能多一份人脈就是一份人脈,尤其是對於地方上的人來說,能結識京城央企的關係,將來遲早會用得上。
……
當晚,甘英霞這個名叫祈修遠的親戚在東門裡大飯店設宴請客,也算是給足了甘英霞面子。在去東門裡大飯店的出租車上,甘英霞給駱志遠和林美娟介紹着祈修遠的背景,其實她知道的信息也是很有限,無非就是祈修遠是華夏石化公司總部某個產業板塊下屬一個子公司或者二級單位的高層副職——華夏石化是省部級單位,體系內部非常龐大,子公司分公司或者參控股公司不知有多少。
到了東門裡大飯店下車,在門口站着一個30來歲的男子。林美娟以爲這便是祈修遠,駱志遠卻一眼就判斷,這人絕不是祈修遠,而是司機。祈修遠讓司機迎候在門口而沒有自己出面,這讓甘英霞多少覺得面子有點受損——在來的路上,她還是底氣十足,倍感面子十足的。要知道,祈修遠是她丈夫的表弟,她好歹也算是祈修遠的嫂子,祈修遠架子這麼大,多少讓她心下不快。
三人跟在司機的屁股後面,進了飯店三樓的一間包房,推門進去,一個三十六七歲樣子的高個男子端坐在那裡,好整以暇地抽着煙,見三人進門了,才摘下臉上的墨鏡,掐滅手裡的菸頭,起身淡淡一笑:“嫂子,你們來了,來,請坐。”
甘英霞滿臉堆笑地走過去,“修遠啊,今天讓你破費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康橋公司的總經理駱志遠先生,這位是公司的財務總監林美娟小姐。”
駱志遠笑着伸出手去,“您好,祈總!”
“你好。”祈修遠掃了駱志遠一眼,神態淡淡地伸出手任由駱志遠握着,態度要說傲慢倒也不至於,但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在京城,祈修遠當然也算不上什麼大人物,不過也非平頭百姓,多少有些權勢。他自恃央企背景、又是天生具有相當優越感的京城之人,其實根本看不起駱志遠和林美娟這兩個所謂的地方小企業的高管。他出面宴請甘英霞,無非是爲了擋擋親戚的臉面,僅此而已。
駱志遠沒有太在乎祈修遠的態度,但林美娟心裡卻有些不忿。不過,她此刻也非吳下阿蒙,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內心中的真實情緒表現出來。
五個人分賓主坐下,上了菜就開了席。不過,祈修遠明顯有些敷衍的味道,就連甘英霞都明顯感覺出來。因此,這頓飯吃地,幾個人心裡其實都不舒服。甚至說都有些彆扭,都恨不能趕緊應酬幾杯酒,然後各自散場,各走各路。
祈修遠翻着眼皮看人,骨子裡的那種傲慢,讓駱志遠心頭不爽,不過卻也並不太放在心上。本就是陌生人,如果能結識自然最好,既然很難結交,那也罷了。
“祈總,我和林總敬你一杯,感謝今天祈總的盛情款待。”駱志遠向林美娟使了一個眼色,兩人一起舉杯邀飲,喝一杯感謝酒後,駱志遠就打譜告辭離開了。他實在是失去了跟祈修遠虛與委蛇的最後一點耐心。
“客氣了。”祈修遠嘴上說得客氣,卻沒有舉杯,而是起身向門外走去,撂下一句話:“我去個洗手間,請稍等啊。”
或許在駱志遠舉杯之前,祈修遠就有區洗手間方便的念頭,但既然駱志遠這個客人舉杯了,出於基本的禮貌,無論如何,祈修遠都不能再這般無禮。可他卻這麼做了,大刺刺徑自離開,直接將駱志遠和林美娟晾在了當場,甘英霞尷尬地插話打着圓場道:“駱總,來,咱們三個喝一個,對了,駱總,你身上有傷,喝酒沒事吧?”
駱志遠笑笑,“沒事,喝一點白酒舒筋活血,還有利於傷口癒合。”
祈修遠從衛生間出來,在走廊上突然迎面遇到了一個人,這人雖然是一個不足掛齒的司機,但卻是他眼裡大人物的跟班,所謂宰相的家丁勝過七品官,就算是大人物的司機也絕對是他平時逢迎拉攏的對象。因爲這司機伺候的領導,就是華夏石化公司最大產業板塊的一把手,準高層,正廳級幹部,而且是最有可能被提拔爲華夏石化集團高層的一線後備幹部。
“老鄭?你好你好,真是巧啊!”祈修遠滿臉堆笑地走過去,跟司機老鄭熱情的握手。
老鄭哈哈一笑,“祈總這是請客人吃飯嗎?正好駱總今天也在這裡宴請南方省一個地級市的市長,我剛把他們安頓下。”
“得,老鄭你就別回去了,跟我一起吧,我就是請一個親戚吃飯,也沒什麼外人,人少得很,走,給我一個面子,去我的房間坐坐。”祈修遠不由分說,就親親熱熱地拉着老鄭的膀子拖着他走去。
老鄭也沒有矯情,他反正要是要在飯店裡等着領導,能有人請客吃飯那是最好不過了。
進了包廂,祈修遠掃了駱志遠三人一眼,朗聲大笑道:“嫂子,幾位,給你們介紹一位貴客,這是我們集團總部的鄭主任,總部的領導啊,呵呵!”
老鄭哈哈笑着,正準備端着架子跟甘英霞等人握握手,突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裡似笑非笑的駱志遠,心頭大驚,剛剛端起的“氣勢”就像是被戳破的皮球一樣蔫了下來,他額頭上浮起一層細密的汗珠兒——眼前這年輕人是誰,他怎麼能不認識呢?他受駱朝陽的委派,數次接送駱志遠,知道駱志遠是駱家的孫子輩、自己領導的侄子,而這年輕人的女朋友又是同爲京城世家的謝家的小公主謝婉婷。
“大公子,沒想到在這裡遇上您啊!”老鄭立即堆起一臉媚笑,撇開祈修遠和甘英霞等人,湊了過去。駱志遠在駱家的第三代中年紀最長,所以老鄭就喊他一聲“大公子”。
其實駱志遠已經認出了老鄭,知道他是大伯駱朝陽的司機。
駱志遠微微一笑,態度謙和地跟老鄭握了握手,“鄭叔,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呢。”
駱志遠肯當着衆人的面喊他一聲“鄭叔”,對於老鄭來說那簡直就是無比的擡舉了。他多少有點感激涕零地點頭哈腰,再三給駱志遠陪着笑臉。
祈修遠臉色驟變,目光有了一絲呆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個來自安北小地方的一個小企業的小老闆,卻搖身一變成了連老鄭都畢恭畢敬的“大公子”。
甘英霞和林美娟就更吃驚了,望着駱志遠,突然感覺面帶微笑的駱志遠非常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