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區主任辦公室。
方宇和石重生正在彙報工作。
“招標的情況就是這樣,中標企業是沃原市鵬陽建築公司。”方宇說着,話題一轉,“主任,你猜這家公司投標代表是誰?”
楚天齊搖搖頭:“這我上哪猜去。”
“那我提醒一下,這個人你認識,還經常見面,而且我們還是鄰居。”方宇提示着。
“我認識、經常見面、鄰居……鄰居……”楚天齊嘴裡唸叨着,然後忽然說道,“是皮丹陽?”
方宇點點頭:“對,就是皮老闆。”
“怎麼會是他?”楚天齊眉頭微皺,很是不解。
之所以驚訝,確實是有些出乎意料。在初審這些企業資質、工程業績的時候,楚天齊都看過相關資料,從來就沒有見過“皮丹陽”三個字。而且在這之前,皮丹陽從來就沒說過有這麼一家公司,這次招標前更是隻字未提此事。
根據幾輪初選,最後留下了六家投標企業,進行競標。經過向徐敏霞彙報、請示後,定在七月八日開標,也就是今天。開標評委一共七人,有四位專家是從省裡請的,這四位評委都是省委專家庫成員,都是這方面專家。另外三位評委是方宇、石重生,還有一位是農業園區合作方代表。七人評委團中,方宇是評委會主席。
見楚天齊好長時間不說話,方宇忙問:“主任,有什麼不妥嗎?”
楚天齊搖搖頭:“不,不。我就是覺得有些意外,以前可從來都沒聽說他有這麼一個公司,怎麼忽然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主任,你放心,今天評審是嚴格按照評審細則進行的,根據綜合打分排出的名次。然後七人又進行了評審表決,一致意見都是選擇得分最高的鵬陽公司。”說着,方宇遞過了幾張紙,還有一份投標書,“主任,你看,法人代表並不是皮丹陽,他可能只是公司一個管理人員吧。”
楚天齊接過標書翻了翻,看了營業執照那一頁。頁面上顯示,法人代表是一個叫“張霞”的人,名字很普通。楚天齊又看了看《最終評標意見書》,上面有七個人的簽名,包括方宇、石重生。
放下這些資料,楚天齊說道:“施工企業已經選定,接下來的工作就是組織施工了。現在已經是七月上旬,一定要抓緊時間,但同時更要注重質量、嚴格把關、手續齊備。方副主任,你儘快召集相關各方,包括我們的合作伙伴,包括這家公司,還有建設股等部門開個會,專題部署施工的事。”
“好的。”方宇說道,“主任,你不參加嗎?”
“看情況吧,我這段時間事還挺多。有你安排,我完全放心。”楚天齊繼續叮囑着,“這個項目是由開發區代表縣政府做大股東,縣委、政府和社會各界都盯着,我們一定要特別重視,一定要做成一個高標準的樣板工程。雖然建園區不是建高樓,但相關規範要求也很多,對於這些方面,我不怎麼熟,就拜託你們二位專業人士了。
另外,也要協調好各方面的關係,尤其是與合作方的關係。這個項目中,政府出資土地並給予一些政策便利,佔百分之五十一股份,對方是以資金、技術入股,佔百分之四十九。所以主客地位不能顛倒,但也要充分尊重對方的合理要求。我們兩家既要合作,也要互相監督,尺度你們去掌握。總之,既要保證項目質量,也要方便項目後期運營;既不能一團和氣,也不能水火不容。”
“主任,這尺度也太難掌握了。”方宇訴着苦。
楚天齊一笑:“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具體工作還要靠你們去做,你們肯定比我內行。反正你方副主任是總負責人,做出成績是你的,做的不好的話,你也有責任。當然了,對於政府那邊來說,我是第一責任人,所有責任由我來扛。”
“好的,這我就放心了。”方宇笑了笑。
又探討了幾個問題後,方宇、石重生告辭而去。
楚天齊拿過投標書看了起來,一邊看一邊思索着什麼。
……
“篤篤”,敲門聲響起。
楚天齊放下投標書,說了聲“進來”。
屋門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說到的皮丹陽。
皮丹陽在問過一聲“楚主任好”後,徑直坐到了沙發上。
看着皮丹陽坐下,楚天齊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招呼,而是淡淡的問道:“皮總,今天怎麼有空?建材生意不忙啦?”
皮丹陽一笑:“再忙也得來看看老朋友,來拜訪楚主任呀。”
“是嗎?看來皮總很念舊呀。”楚天齊語氣中多少含*着一些譏誚,“皮總真是一個重視朋友友情的人。”
楞了一下,皮丹陽馬上說道:“想必楚主任已經知道了?”
“知道什麼?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楚天齊予以了否認。
皮丹陽站起身來,手指着桌上,說:“楚主任,您是因爲那本書對我有誤會吧?”
“誤會?不知從何說起,這和你有關係嗎?”楚天齊反問。
“楚主任,我知道您對這事有看法,纔在開標後第一時間趕過來。”說着,皮丹陽嘆了口氣,“哎,也怪我,當初沒有和您提起這事。這家公司呢,我是其中一個小股東,大股東另有其人。也沒想到這家公司會和開發區發生什麼聯繫,所以我就一直沒說,請您見諒!”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看着對方。
楚天齊沒有接茬,而是倚靠在椅背上,看樣子就像睡着了一樣。
皮丹陽繼續說:“其實這次投標,一開始我並不知情,是由公司其他人員操作的。直到前天,忽然接到公司指示,要我出面參加這個開標會。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感覺很突然,覺得沒法向您交差,好像我故意隱瞞似的。於是,我一再推遲,可是拗不過上級,就只好硬着頭皮參加了。
確認參加投標會後,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向您說明一下,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妥。如果在開標前向您說明我和這個公司的關係,那樣就有了走後門的嫌疑,可能會讓您爲難,也會讓您覺得我目的不純。所以我就沒說,就想着等到投標結束,如果中標的話,就第一時間向您說明,如果沒中標的話,我也就不準備說了。誰知,卻真的中標了。”
楚天齊沒說話,但睜開了雙眼,眯着眼睛緊緊盯着對方。
“楚主任,我說的千真萬確,提前確實不知情。”皮丹陽又解釋道,“要是知道不說的話,我,我不得好報。”
“皮總,沒必要賭誓咒愿。”楚天齊似笑非笑的說,“我們沒有任何上下級隸屬關係,你完全沒必要這樣。”
“不,楚主任,我知道您是一個正直的人,是一個幹實事的領導。所以,我敬重您,更願意交您這個朋友。”皮丹陽看似說的很真誠,“這次的事,雖然我也是被動參加的,但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保證,以後再不犯這樣的錯誤,請您諒解。”
“皮總,您越說越邪乎了,好像我要把你怎麼回事似的,其實咱們就是因爲工作接觸過幾次而已。”楚天齊冷冷的說着,然後語氣一緩,“也吧,本來我什麼都沒多想,更沒有你所謂的誤會。但既然你把話說到這兒,如果我沒有一點互動的話,倒好像我真的挑理了。那這樣,你把這個公司的股東情況,法人代表信息告訴我,可以嗎?”
“這……”皮丹陽支吾着。
“怎麼,很難嗎?”楚天齊反問着,然後又說,“現在你們公司中標了農業園區施工項目,甲方是開發區,貴公司就是乙方。甲方向乙方簡要詢問公司情況,應該不爲過吧,按說貴公司也有告之義務。不會是我這個甲方法人代表不夠格吧,貴公司代表?”
皮丹陽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連忙解釋着:“楚主任,絕沒有您說的這個意思,我怎麼敢呢?主要,主要是……這裡面有難言之隱,不方便說。等,等我請示過後,再和您彙報。”
“不能說?那你到底是什麼身份,到底能不能代表公司?我現在真懷疑你有沒有資格代表貴公司。”楚天齊說着,擺擺手,“請你拿上授權書再來吧。”
皮丹陽站起身,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兒,走出了屋子。
屋門關上了。
楚天齊再次拿起投標書翻了起來,翻了好幾遍都沒發現裡面有授權內容。後來在另附的那幾張紙裡,才發現了一份授權書,內容也僅是授權皮丹陽參加開標會。
拿着這份授權書,楚天齊陷入了沉思。
他剛纔之所以給皮丹陽臉色,就是生氣對方沒告訴自己實情,讓自己一直矇在鼓裡。對於皮丹陽說的“提前不知情”,楚天齊並不相信,那怎麼可能?難道出席開標會不需要準備嗎?難道這個建築公司的人來了好幾次,皮丹陽能看不到嗎?
既然皮丹陽應該提前已經知道,那爲什麼不向自己申明?至於對方說替自己考慮,楚天齊並不信,這個說法也根本不成立。因爲這麼一弄的話,不但沒讓楚天齊擺脫猜忌,反而操縱投標的嫌疑更大了。
現在已經生米煮成熟飯,相信用不了多久,人們就會知道中標建築公司有皮丹陽的股份。本來楚天齊把辦公樓租給皮丹陽,就讓人們說三倒四了,甚至那次舉報信事件,都是往皮丹陽身上引。如果再和這次中標的事聯繫在一起,那對楚天齊的猜忌就更大了。
還有一點更讓楚天齊覺得可疑,皮丹陽竟然不能說這家公司的股東構成情況。那麼是皮丹陽真有難言之隱,還是這個公司有什麼貓膩呢?
楚天齊不禁懷疑起了這家公司,並決心要揭開這家公司的神秘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