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喊聲,雷鵬沒有回頭,而是一邊答着“沒幹什麼,沒幹什麼”,一邊把楚天齊的鞋放到地上,然後迅速把那張帶着鞋印的紙,放到一個透明塑封袋裡。
看着雷鵬做法怪異,楚天齊急步上前,俯下*身子,就要搶對方手中的塑封袋。
雷鵬顯然早有準備,把塑封袋往懷裡一摟,側身閃到一邊,迅速站了起來。他“哈哈”一笑:“幹什麼?幹什麼?”
“這應該是我問你的吧?”楚天齊笑呵呵着道。
“我……我就是隨便玩的,收集鞋印,做個念想。”說着,雷鵬已經把塑封袋放到了隨身帶的文件袋裡。
“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在取證呢?你懷疑我?”楚天齊眉毛一挑,沉聲道,“雷鵬,少跟我耍花樣,要是不給我說出個所以然來,就別想走出這個屋子。你自信能打的過我?”
雷鵬“嘿嘿”一笑,但看楚天齊面色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便低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我們坐下說,怎麼樣?”
“好。”說完,楚天齊坐到了離門口較近的牀角上。
雷鵬示意楚天齊關上套間門,才又坐到了牀*上靠裡邊一點兒的位置。
楚天齊沒有說話,而是擡起頭,看着對方,那意思很明顯:說吧。
雷鵬噓了口氣,才說:“我今天就是來取證。”
雖然有這個預感,但聽雷鵬真正說出來的時候,楚天齊還是心裡一沉,急問:“憑什麼?”
“彆着急,聽我慢慢說,是這麼回事。”雷鵬講了起來,“放長假前,省文物局來了幾個專家,考察仙杯峰的那個墓藏,也就是你掉下去的那個山洞。在專家進到山洞的時候,才發現那個石碑不見了,而這個專家在上次見過那個石碑。他意識到出了問題,馬上對周邊進行查看,發現有明顯的盜掘痕跡,並且在山洞外的泥土裡發現了鞋印。”
“所以,你就來取我的鞋印?”楚天齊搶話道,同時看了看雷鵬身邊的文件袋。
“聽我慢慢說。”雷鵬下意思的把文件袋往旁邊弄了弄,說道,“因爲需要保密,所以他們沒有聲張,而是把此事向省文物局做了彙報。省文物局認爲事關重大,才向省廳報了案。還是因爲保密的原因,省廳直接給縣局俞局長下了命令,讓局裡秘密捉拿盜墓賊,俞局長又把這差事交給了我。我馬上去了省文物局,那名專家講了現場情況,並提供了一些線索。省文物局領導在提供線索的時候,講到了你是知情人,我這才知道這件事。”
“那你就把我當成了盜墓賊?”楚天齊追問。
“糾正一下,盜墓嫌疑人。”雷鵬“嘿嘿”一笑,開了句玩笑,然後補充道,“我知道肯定不是你,俞局長也相信你不會幹這種事。所以,一開始並沒有找你,只是悄悄的到現場取證,進行排查。可是過去好幾天了,還是沒有線索,只好例行找你取證。如果鞋印與現場鞋碼不符的話,應該就不用再找你了。”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相符?什麼意思?”楚天齊無奈的說。
雷鵬說:“那怎麼不可能?現場好幾個鞋印,這是比大小,又不是比鞋底紋,你的腳大小,很可能和某一個大小一樣。”
楚天齊“嗤笑”道:“哦?可能一樣大。那怎麼不把你的鞋印比對,包括俞局長的,爲什麼偏偏要來找我麻煩?”
“你是墓藏知情人,還有一條也很重要。”雷鵬認真的說,“從現場留下的深腳印看,墓碑應該是在下雨天丟的。整個四月份,只有四月四號那天下過雨加雪,而那天晚上,你卻失聯了十多個小時,這不得不讓人生疑……”
“雷鵬,你說清楚了,我怎麼聽着你是在給我扣屎盆子啊?還說什麼‘讓人生疑’,狗屁,你少在我這賣弄,直接把我抓起來得了。”說着,楚天齊氣呼呼的攤開雙手,伸出雷鵬面前。
雷鵬一擡手,打開了楚天齊雙手:“少來這一套,聲音低點,怕別人聽不見呀,我這不是分析嗎?誰都會按這個思路想的。關鍵問題,你是墓藏知情人,正好那天又失聯了。要是讓別人調查的話,早就會查到你頭上,肯定全城又傳遍了。處處爲你着想,你還倒打一耙,不識好歹。”
楚天齊沒有反駁,因爲雷鵬說的在理。
“這事肯定和你無關,我倆都心知肚明。只是要想在程序上交待過去,必須有證明你不在現場的證據。如果鞋印不符,那就可以初步排除嫌疑,但仍需要有你不在現場的證據,比如那晚和在你一起的人給你證明。如果鞋印相符,那就更必須有人給你證明了。”雷鵬說着,從文件袋裡拿出了紙和筆,“說吧,誰能證明你不在現場,把姓名和聯繫方式告訴我。”
楚天齊心裡話:證明?證明個屁。我能提起“龍哥”?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可是找不出來證明人,自己又沒在辦公室,確實說不清啊。想到此,楚天齊又用了同一個謊言:“我那天喝多了,都忘了和誰再一起,也忘了在哪了?”
“哦,喝多了?忘啦?”雷鵬語氣滿是質疑,“那你是怎麼回來的,是誰把你弄回來的?”
“忘了,不記得。”楚天齊繼續裝糊塗,“反正那天晚上所有的事都忘了,你就當我是失憶了吧。”
“少跟我打馬虎眼,有什麼就說,第二天酒醒了應該有印象吧。即使你去了花街柳巷,我也絕不會給你聲張出去,我只要能調查案子就行。”雷鵬循循善誘着,“當然,要是賭博什麼的,就更不用怕了,現在哪個男人不玩幾下。”
“你纔去花街柳巷呢,少埋汰人。你這算不算誘供啊?”楚天齊不耐煩的說,“我反正都忘了,你愛怎麼調查就調查。你走吧,我煩死了。”
雷鵬把紙筆裝進文件袋,站起身,嘆了口氣:“但願鞋碼千萬別一樣。”說着,向外走去。打開套間門以後,他扭頭又說,“好好想想吧,應該我還得來。”說完,走了出去。不多時,再次響起開門關門的聲音。
“真他*媽的流年不利。”楚天齊罵了一句,“撲通”一聲,躺倒在牀*上。
也怪不得楚天齊罵街,以前的就不說了,近一個月,成天就是“舉報”的那點破事。先是被牛正國一天找了兩次,第二天又被警告“要上報縣委”。接下來的十多天,天天都是提心吊膽,同時忍受別人的白眼,自己還必須裝成沒事人。好不容易弄清楚了,牛正國又來發什麼聘書,再次讓自己虛驚一場。
“舉報”的事,最終算是真*相大白,自己也混了一個虛名的“特別行風監督員”,總的來說“虛驚一場,結局圓滿。”
誰知,這還沒心寬兩天,又成了他孃的盜墓嫌疑人。楚天齊感嘆道:“人要背興的話,喝口涼水都塞牙,吃口屎也輪不到熱乎的。”
牢騷是牢騷,感嘆是感嘆,但楚天齊知道,這事恐怕要很麻煩。如果鞋碼不符,倒還好說一些,如果鞋碼相符的話,警察還會找到自己。雷鵬找自己,自己可以胡攪蠻纏,但要是換成別人的話,是堅決不能這樣的。他知道雷鵬相信自己,也體諒自己,但局領導和省文物局卻不會這麼考慮。人家可是兩眼盯着嫌疑人,恨不得早日破案呢。一旦對雷鵬不滿,或是雷鵬頂不住的時候,那肯定會換人來找自己,到那時候恐怕就更麻煩了。
那天遇到“龍哥”的事,是堅決不能說。那件事就好比一顆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炸自己半死,自己怎麼能主動吐嚕了。但自己盜墓的嫌疑卻是最大,那結果只有一個,就是先把自己帶走,再回去審問。真到那一步的話,就成了那句話:黃糕掉到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一旦被帶到警察局,那就由不得自己了。遇到文明一點的警察,還好一些,頂多就是不讓自己睡覺,頂多就是用大瓦數燈泡照照。要是遇到那種活土匪的話,等待自己的恐怕就是竹板抽腳心、開飛機、鬼盤磨之類了。雖然現在一直在提倡文明執法,可是不排除任何可能。自己在去何陽市的時候,在路上派出所,不就遇到過類似的事嗎?
這可怎麼辦?說不能說,不說又過不了關。尤其這次,不同於那年的協助警察抓毒犯,那年還能有一個盼頭,盼着警察能早日破案。這次的事,除非交待“龍哥”,除非“龍哥”能乖乖給自己做證明,除非警察能不深究龍哥的身份。可這些都是假設,根本就不能成立的假設。
躺在牀*上,楚天齊閉着眼睛翻來覆去,又是打滾,又是禱告的。折騰了多半天,也沒有任何可解之法。
……
心中壓着嫌疑人這塊大石頭,可工作又不能耽誤,在煩燥與焦慮中,正式上班了。
上班頭一天,副主任、股長們都要到主任辦公室轉一遭,說是彙報工作,其實就是來報個到,以免被主任挑理。現在楚天齊哪有心情挑理,煩都煩不過來呢。只是人家既然來了,楚天齊也只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對方聊幾句,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下午剛坐到椅子上,手機響了。看看來電顯示,楚天齊按下接聽鍵,叫了一聲“俊琦。”
手機裡傳來寧俊琦的聲音:“天齊,告訴你一件事,和你有關。”
和我有關?楚天齊不由得心中一驚:會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