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己當時的囧態,多少有些遺憾。好不容易在電視上露回臉,怎麼就是這個狀態呢?要是再重新來一回的話,肯定效果要好的多。
站在大樓平臺上,腳下是一層層循層而下的臺階,臺階盡頭是寬敞的府前廣場。放眼四望,對面街道上的行人、車輛顯得是那樣渺小,就連對面的建築看上去也小了很多,真有一種俯瞰衆生的感覺。雖然現在站的一樓位置,是大樓實際的三樓,因爲還有地下兩層,但高度也不過十來米。爲什麼會有一覽衆山小的感覺呢?大概是因爲大樓裡的頭頭腦腦賦予了它權力與威嚴的緣故吧。
此時的楚天齊只感到一股豪氣油然而生,我也要走進來,在這裡工作,在這裡發號施令。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強烈,甚至在一瞬間他都有了一種錯覺,一種自己就是裡面的一、二號人物的感覺。忽然一陣風吹來,他才猛然驚醒:這只是一種願望,或者說只是一種美好的幻覺。
本來晚上有盛大的慶祝晚宴,可楚天齊覺得沒有什麼認識的人,就找了個理由,請假出來了。雷鵬當然不能出來了,他既是省裡英模,又是公安系統的精英,當然要隆重參加了。
走出平臺,順着臺階一級一級向下走去。零星的雪花毫無徵兆的打在臉上,涼涼的,楚天齊感到奇怪:怎麼忽然下雪了。等他低頭一看才明白,地上已經鋪上了一層白色,走上去有很滑的感覺,看來雪花不是忽然來的。而是因爲剛纔過於激動和感慨,加上大樓門前平臺的上邊有雨罩,所以纔沒有感覺到。
現在時間已經是快到下午六點了,天已全黑了。本來今天的議程並不多,只是市委常委、副市長、政法委書記董建設做爲壓軸講話,耗費了大量的時間。
在路燈的映照下,片片潔白的雪花飛飛揚揚,灑向大地。
楚天齊漫無目的的走着,看着身邊匆匆而過的行人,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記得剛分到市一中時,心中充滿了無比的激動,激動自己從一個農村人變成了市裡人。雖然和真正的市裡人還有區別,但畢竟要在市裡生活下去,而且按照政策,只要在市裡買上房子,戶口就可以簽到這裡。就可以在這裡工作、生活、結婚、生子,這是他和她憧憬的未來,也是他奮鬥的目標。
一切都因爲她,因爲她的移情別戀而灰飛煙滅。否則,現在他們應該已經結婚,她可能已經懷上小寶寶了。自己肯定就像身邊匆匆而過的行人一樣,正在爲籌集買房的首付和生活而辛苦奔忙着,辛苦並快活着。
十一月的天氣,對於當地人來說還不太冷,但是事實上溫度已經很低了,在夜間最低溫度已經在零下十度以下了。雪花已經幻化成大塊的雪片,飄落在楚天齊的頭上、臉上,輕風已經不再溫柔,無情的用它的速度抽打着裸*露在外面的皮膚。
楚天齊搓了搓有些發麻的雙手,擡頭向周圍張望。一家家店鋪門上頭的彩燈、霓虹頻繁閃爍,門前不時有服務人員在招攬着客人。
“先生進來吃吧。”
聽到呼喚聲的楚天齊,轉頭看向說話的服務人員。一名女孩正看着自己微笑,她穿着一身大紅色帶金線棉服,衣領的邊上圍着一圈白色小毛領。女孩依門而立,透過過她身後的玻璃,可以看見小飯館內人影綽綽,來往不停。
楚天齊擡頭看向飯館門頭,門頭是用pvc板做成,板上鑲嵌着三個吹塑字:砂鍋居。整個pvc板是紅色的,沿着板的周圈圍着彩色小燈。板上面吹塑字是用白顏色材料做成的,字的裡面裝着燈管,看着非常醒目。
稍微想了一下,楚天齊迎着女孩友好的目光走進了飯館。現在正是吃飯的當口,看來小店生意不錯。見到有客人進屋,馬上有服務人員過來,在詢問了就餐人數後,給楚天齊找了一個靠近門口的角落位置。
楚天齊坐了下來,坐在這個只能供兩人用餐的飯桌前。拿過菜單翻了翻,點了一份酸菜排骨砂鍋和一盤爆炒羊雜。在服務人員的建議下,點了兩壺老白乾酒,米飯一會兒再點。
等待上菜的時候很無聊,楚天齊就隨意看着服務檯擺放的電視,彩電不大,在服務檯後面的多寶架上放着。架子四周都是隔開的格子,裡面擺放着一些白酒的瓶子。
服務檯那裡有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正低頭看着臺上的單子,噼裡啪啦按着計算器,計算器發出“二百、三十、五”等聲音。
隨着女孩子按動計算器的動作,她的身體也在輕微晃動着,不時遮住了電視機的部分畫面。楚天齊也隨着女孩子身體的搖擺,調整着自己觀看電視的角度和方位。
女孩子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擡起頭,無意中看到角落裡有一個帥氣的小夥正盯着自己,她向他報以微笑,但並沒有臉紅。在飯館工作,被人盯着看太平常了,她肯定已經鍛煉出來了。她從對面這個小夥的目光中發現,自己的判斷錯了,他是在看電視。女孩身子略微向旁邊移動了一下,向楚天齊報以微笑,現在她的臉反而紅了,爲自己的自以爲是而臉紅。
電視臺背景音樂響起,電視畫面裡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播音員,原來現在正好是六點半,正好是《沃原市新聞聯播》節目時間。兩個人用標準的普通話預報了今天節目的主要內容。
新聞聯播的第一條新聞是關於市委書記的,畫面上,市委書記正和客人進行會談的樣子,兩邊還有一些陪同人員在座。從播音員播報的內容得知,是市委書記正在會見國家旅遊局的一個副局長。書記主要講了當地的政策優勢、資源亮點,副局長主要是肯定了當地的一些做法,並表示局裡對當地旅遊特別重視。無非都是一些官場話和客套話而已。
飯館裡很吵,不仔細聽肯定聽不清播音員說的是什麼內容。
砂鍋、炒菜和白酒被一齊端上了桌。老白乾酒是用白色帶青花圖案的瓷酒壺盛着,一壺大概有二兩的樣子,共上了兩壺。
剛把白酒倒入酒杯,就聽電視上播放出進行曲的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楚天齊擡頭看向電視,原來正是今天表彰大會的新聞,電視畫面總是隨着領導轉的。先是臺上的整個畫面,然後是各分會場快速閃過的畫面,接着是省英模上臺領獎的畫面,雖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雷鵬戴着紅花站在隊伍裡還是很醒目的。
畫面又切換了,這次是給董建設的一個特定畫面,正是他給楚天齊頒獎的畫面,楚天齊也跟着留出了臉,畫面一閃而過。
楚天齊正端起酒杯喝酒,發現了一點異樣,服務檯的女孩正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他先是一楞,繼而明白了,可能是女孩發現他和電視上的那個人有點像吧。這麼想着,楚天齊也有點小自豪感,這也算曝光吧,就是時間太短了。要是時間再長點,給個正臉特寫多好。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頒獎畫面剛過,電視上出現了一個女記者的形象。她正用極富激情的語氣主持着:“各位觀衆朋友們,在這次全省禁*專項行動中,涌現出了許多可歌可泣的人物,他們的英雄故事感染着我們每一個人。下面就請大家認識一位。”
主持人說到這裡,畫面進行了切換,滿臉笑容的楚天齊出現在畫面裡,美女主持人只露着一個側臉。
看到這個畫面,楚天齊就是一震,內心激動無比。和他一樣激動的還有一人,就是服務檯的那名女孩,只見她張着嘴巴,一會看看畫面,一會又看向楚天齊坐的方向。
“……我只是做了一個公民應做的事情,我不認爲自己是什麼英雄,我就是一個平凡人。”畫面中,楚天齊說完這幾句話,這條新聞也就結束了。
這就完了?楚天齊心中頗有遺憾:剛纔爲什麼要走神呀?前面自己說的都沒有注意到,也不知道效果怎麼樣?不過從後幾句話來看,應該是被做過技術處理。他記得當時在說完“我不認爲自己是什麼英雄”這句時,自己停頓了幾秒,而剛纔的畫面顯示,前後銜接流暢,沒有什麼卡頓。
那就太好了,否則,自己的光輝形象就要打折扣了,楚天齊心中意*着。
“請給我籤個名吧?英雄。”
正在楚天齊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冷不防旁邊有人說話。他一扭頭,正是服務檯的那個女孩,不知她什麼時候到了自己身邊。
只見女孩正用崇拜的眼神望着自己,剛纔的話分明就是和自己說的。他有點反映短路,機械的說道:“我不是英雄。”
聽到這個回答,女孩先是一楞,接着學着楚天齊的腔調說道:“我就是一個平凡人。”女孩說完,“咯咯咯”笑了起來。
楚天齊被女孩笑得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