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去的地方,是醫院後牆的西北角,那裡豎着一根電杆,正好可以躲在後面。
剛把身體隱好,一個人就出現在視線中。藉着樓房東側的昏黃燈光,楚天齊看到,那個人正是剛剛離去的身穿深藍色勞動布大褂衣服的保潔員。此時保潔員手裡多了兩個袋子,一手一個,看着份量不重。
來到三輪車前,“藍大褂”把手中的兩個袋子放到車上,然後咦了一聲:“我記得扎住口了呀,怎麼開了?”說着,他向四處張望着。
“藍大褂”站的地方稍微有一些光亮,其餘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他自然什麼也看不到。“藍大褂”收回目光,一邊嘟囔着“記性不好”,一邊像是又把那個袋子的口寄上了。然後用繩子,在三輪車車廂上來回盤了好幾次,那些編織袋都被繩網罩在了車廂裡面。弄完這些,他走向黑暗處。
看着“藍大褂”奔向自己的方向,楚天齊不禁納悶:他發現我了?按說不應該呀。
“藍大褂”越來越近,楚天齊暗暗自問:怎麼辦?怎麼辦?然後他又心中自答着: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他不盤問我,我還準備盤問他呢。
剛拿定主意,楚天齊發現,那個男人在離自己也就三米的時候,把臉轉向北牆根又走了幾步,停了下來。緊接着,就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就是“嘩嘩”的響動響起,還有一股騷氣味傳來。
“媽的,都濺老子身上了”,楚天齊暗罵了一句。但他並沒有盤問對方,而是依然躲在電杆後,忍受着騷氣味,直到那個男人“噓噓”結束。
“藍大褂”繫好褲子,走到車子旁,推起三輪車,向東走去。就見那個男人到了東北角小鐵門處,在衣服口袋裡掏了一下,然後把手伸向鐵門,接着就傳來“咔吧”門鎖打開的聲音。“藍大褂”打開鐵門,堪堪把車子推了出去,又反身鎖好鐵門,走了。
楚天齊從黑暗處快步走出,連着兩個右拐,到了醫院樓房前面,奔向自己的汽車。上了汽車,腳下給油,衝出了縣醫院大門。
汽車出院門後左拐,走了大約五、六十米,再次左拐進了一條巷子,他要從這裡穿過,儘快到後面那條街去。這條巷子不長,在這頭就可以看到那頭的光亮,就是慢點開,用不了兩分鐘也就出去了。
眼看着再有十來米就出了巷子,忽然一束光亮迎面射來,一輛摩托車衝進巷子,正正的奔楚天齊的汽車而來。
正想着馬上就能出去,不曾想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楚天齊趕忙向旁邊一打輪。也就是他剛纔開的不快,也就是他的技術高超,右倒車鏡幾乎就要捱上牆體的時候,汽車停了下來。
同時楚天齊聽到“啊”的一聲大叫,那輛摩托車從汽車左側面躥了過去。
怎麼了?撞到了?楚天齊急忙推開車門去看。
就見那輛摩托車剛剛停下,車後座的人就快速跳下摩托,向自己這邊衝來。那人個子不高,是個小矮個男人,小矮個邊跑邊罵着:“媽的,瞎眼啦。”
要幹什麼?楚天齊腦中念頭一閃,從車上下來。
“你他媽怎麼開的車,傻大……”小矮個話到一半,打了個結巴,又道,“撞壞人了,你得賠。”
“你這是訛人,活蹦亂跳的,哪像被撞了?”楚天齊可是親眼看到那兩人停下摩托,這個小矮個是跳下來的,而且還是跑着奔向自己的。
“訛人?老……我腿受傷了。”小矮個說着,腿也跟着瘸了起來。
看着對方的做派,楚天齊明白,這傢伙就是想跌皮訛人,只是看到自己下車後,說話不帶髒字了,估計是看到自己個子太高的緣故。
“你的腿瘸的夠快的。”說着,楚天齊走向小矮個,“要不脫下褲子看看。”
“媽的,撞就撞了,還想抵賴?”不等小矮個說話,那個駕駛摩托的人也跑了過來。
一股酒氣襲來,楚天齊不由得皺了一下鼻子,他看到後面來人好像是一個大酒糟鼻。
“撞你哪了?”楚天齊沉聲道。
“撞哪了?”酒糟鼻走向楚天齊近前,嚷道,“你就說公了私了吧。”
楚天齊不禁好笑:“公了?私了?我不明白。”
“公了就是報警、經公,由他們判,該抓抓你,該罰款罰款。私了就是你賠償點錢,我們自己去看病。”酒糟鼻自得的說,“要是公了,我們可有人。”
“好啊,那就公了,我倒要看看你這酒駕應該承擔什麼責任。你打電話報警吧,我去前面處理一件事,然後馬上回到現場。”說着,楚天齊就要走向自己的汽車。分明就是這兩個傢伙想無理取鬧、跌皮訛詐,自己還有正事,不能再和他們耽誤時間。
“想走,沒門。”說着,酒糟鼻上手就拉楚天齊胳膊。
楚天齊一甩袖子:“你想怎樣?”轉頭怒向對方。
“我……你……楚……”酒糟鼻子盯着楚天齊,結巴連聲,然後忽然拉起小矮個就走。
小矮個不明就理,一邊掙脫,一邊問:“二哥,怎麼……”
“讓你走就走。”酒糟鼻子不由分說,拉着小矮個一路狂奔,衝向自己的摩托車。
楚天齊稍微一楞,旋即明白,對方一開始沒看出自己,現在肯定是認出了自己這張臉,知道碰上公安局長了。
“突”的一聲響動,那輛摩托車載着酒糟鼻二人,向巷子的另一端駛去了。
來不及細想,楚天齊快步回到汽車上,打火、給油,汽車駛出了巷子。
比起黑暗的小巷,大街上的路燈亮的多。楚天齊開車到了醫院東北角的小後門處,又在整條街上開了兩個來回。來來往往的汽車和不時穿梭的行人看的清清楚楚,可就是沒有那輛三輪車,也沒有那個穿着藍大褂的保潔員。楚天齊不死心,又穿過這條街道,到了另一條街上,也沒有發現要找的人和車。
難道對方發現了自己?不可能。今天自己開着普通牌照汽車,沒有任何警用標識,自己也沒有穿警服,何況那個人並沒有見到自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自己在小巷中遇到跌皮二人的時候,三輪車走遠了,或是正好到了附近的目的地。
會不會那兩人和“藍大褂”是同夥呢?楚天齊提出新疑問,馬上又給出了答案:不應該是。對方既然不可能發現自己,那就更不可能有同夥專門等着自己,那輛摩托不過是碰巧遇到自己而已。
開着汽車再次在附近轉了轉,又把汽車停到路對面,遠遠的盯着那個小鐵門看了很久,那輛三輪和藍大褂男人再沒有出現。
楚天齊不禁懊惱,懊惱非要圖近便走小巷,結果遇到了“酒糟鼻”二人,被對方糾纏了一會兒。本來想着省個一、兩分鐘時間,結果卻耽誤了七、八分鐘,正是這多出來的時間,才讓那個“藍大褂”走的無影無蹤。今天讓對方走掉了,還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出現呢。
“唉,把人跟丟了。”楚天悻悻自語着,帶着遺憾,發動汽車,奔單位而去。
……
第二天早上,楚天齊發現,汽車前臉側面有一點紅漆,還有不易察覺的一點刮痕,估計是那輛摩托蹭的。楚天齊暗叫一聲“好險”,也暗暗慶幸沒有發生事故,否則不管責任是誰,自己都會很麻煩的。
上午九點多的時候,楚天齊又出現在縣醫院,當時何喜發老兩口正在辦理出院手續。
看到公安局長再次出現,趙有花不住的說着感謝話,感謝局長這些天來的照顧。何喜發則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一個勁的說着“不敢當”。
好人做到底,在何喜發出院手續辦理完畢後,楚天齊把二人送到車站。二人坐上了發往省城的汽車,楚天齊則開車回到了單位。
楚天齊今天去醫院,道別只是一個幌子,他是去找人,去找那個藍大褂男人,也是再次去確認那個女人。結果沒有發現那個穿着“保潔”衣服的男人,在後院也沒有見到那輛三輪車。但卻看到了那個女人,既看到了女人本人,也在公示欄看到了那個女人的照片。當然,他並沒有被那個女人發現,當時他正坐在汽車上,正準備下車。
白天沒有找到那個男人,楚天齊又派厲劍晚上到醫院去找,結果也沒有見到。楚天齊之所以這麼安排,一是擔心自己目標大,擔心被那個人發現,更擔心引起醫院的懷疑。二是他有另外的任務,他去了醫院後面那條街,坐在車上,遠遠盯着醫院後門方向。
一連兩晚上,楚天齊盯着醫院後面小鐵門,厲劍看着院裡,但都沒有發現那個藍大褂男人,沒有見到那輛裝着編織袋的三輪車,也沒有見到類似的人出現。
第三天,厲劍家中有急事,請假回去了。楚天齊抱着試一試的心理,晚上再次出現在那條街上。
由於連着好幾天到這個區域,楚天齊擔心被好事的人看到,對自己的車產生懷疑。也擔心被監控頭拍到,擔心萬一被有心人看見,他便把汽車停到了一個監控死角,正好汽車號牌也幾乎被牆角遮住了。
又起風了,灰塵和垃圾袋不時被捲起。過往的行人大都是捂着鼻、臉,行色匆匆,就連路上的車輛也少了好多。這樣的天氣,既讓楚天齊的行動增添了隱蔽性,也爲他的行動帶來了不便,能見度太低了。
看了看腕上手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楚天齊搖了搖頭,心中暗道:又白等了。同時他也不禁生疑,懷疑自己是不是判斷失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