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章正棟帶着一絲疑惑看着他,劉思遠不徐不慢的解釋道:“既然凌市長的提議的,我認爲不如就讓市政府以及下轄各市局帶頭搬遷嘛,而既然章書記覺得不妥,那乾脆我們市委以及市委各部門則繼續呆在老城區辦公。”
章正棟毫不猶豫道:“市委市政府,以及下面各局平時往來工作聯絡非常頻繁,這麼一東一西的,工作就更加難以展開了,我認爲這個做法很是不妥當……”
劉思遠不以爲意道:“章書記的意見完全正確,我也認爲可能短時間內會由於彼此溝通問題,產生一些負面影響,不過我倒是覺得從長期來看,這麼做不也會促使凌市長意識到一個問題,其實新城發展還是離不開老城區的過渡,新老城區之間的關係千絲萬縷,憑空造新城,一夜間完全放棄老城區是不現實的,隨後凌市長就會明白章書記說的交通先行,纔是目前建設的首要任務啊!”
章正棟聽完頓時眼睛亮了,着重建設交通,依託老城區逐步過渡,一直是他的新城發展理念,劉思遠這招真是漂亮,說再多都不如讓某人自己去體驗來的直接啊!
何況劉思遠這招不但夠狠,而且由於他用的是陽謀,就算凌雲天一眼看出他目的也說不了一個不字。是啊,你自己提出的要搬遷,你市政府當然要帶頭,怎麼拒絕?
不得不說,士別三日,刮目相看,章正棟非常滿意的拍了拍他肩膀,眼裡充滿了欣賞之意。
侯小波被隨意的扔進了一個通鋪的牢房,和一些小偷強盜之類的關在一起,其模樣極其狼狽。之前他還一直罵罵咧咧的,現在是嗓子燒起來了,罵也罵不動了。
他看了眼四周,那幾個傢伙看到他細皮嫩肉的樣子,都忍不住嘖嘖了幾聲。頓時候大公子的雞皮疙瘩就起來了。隨後他開始感到不安了……
張鴻濤第一時間趕到公安局,一個電話就把‘肇事者’古天明叫過來問了下情況,後者也不含糊,賤民歌謠德的說了一通。反正翻來覆去就是侯小波當衆行兇,包括凌市長在內好幾個市政府工作人員都看在眼裡!
如此清楚得事實,真是沒什麼好多說的,張鴻濤也不好當面批評他,怎麼批評?難道說你應該眼睜睜看着候小波行兇不能抓人?就算他是公安局長。是古天明頂頭上司也不能說出這種有**份的話啊。
張鴻濤隨後親自去拘留所看了下,當他愁眉苦臉的看着被垃圾一樣扔在通鋪的侯小波,內心掙扎了很久,最後一咬牙,把自己的死黨,副局長符堅叫來,關照道:“給他換個地方,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符堅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他弱弱得問了句道:“張局。不放人?”
張鴻濤鐵青着臉,反問道:“怎麼放?!”
符堅撓了撓頭,灰溜溜的連忙領命而去。
此時章正棟和劉思遠帶着秘書邊說邊走的,正好來到了一個普通的賣點心的小店門口,店主是一個五十多歲婦女。正賣力吆喝着賣她的一些點心。
章正棟突然提議道:“思遠,我們和這位店主聊聊。”
劉思遠也呵呵一笑道:“好啊,章書記您親自來問還是我來?”
章正棟想了想,掛着一絲微笑。難得有些自嘲般的道:“算了,我們兩個官腔太重。讓他們兩個上……”
隨後指了指跟在他們後面五米左右,正聊得歡的兩個秘書。
章正棟秘書董日升,長得濃眉大眼的,雖談不上很帥,但是看着挺舒服討喜,見到領導召喚,他和師洋連忙趕了過來。
章正棟簡單的交待了下‘任務’,大概意思就是讓他們兩個去和那位大娘搭訕,多瞭解下個體經營者的實際情況,作爲之後市委市政府工作的參考意見云云。
做秘書的都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具體怎麼搭訕根本不用他們兩個領導的任何指導,隨後就看到領了任務的北陽第一大秘董日升滿臉笑容的走到點心店。
他先是一口氣買了大娘整整十個包子,隨後和師洋一人一個吃了起來,後者表情真誠的連連表示真是好吃,他本來就長得好看,惹得那個大娘滿臉笑靨。
沒多久他們就順利地和賣點心的大娘搭訕上了,董日升的第一個問題道:“大娘,最近生意可好不?”
大娘笑呵呵道:“還行吧,每天早上七點半以前生意最好,都是上班族來買早點,退休的一般起的更早,等過了那個點,來買早點的可就少了很多,就剩下那些沒工作的年輕人了,他們一般睡個懶覺到九,十點鐘都算早的了,買了兩個包子回去當午飯的都有……”
章正棟和劉思遠對望一眼,都提起了一絲興趣,城市失業率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指標,果然董日升也是明白了,並沒有讓他們失望,毫不猶豫問道:“大娘,那些沒工作的年輕人多不多?”
大娘想了下道:“也不算太多,但是總歸有那麼些,有的是真找不到工作,也有一些是不想工作,用流行話說就是啃老。”
董日升恍然大悟般的哦了聲,隨後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道:“要不得啊,年輕人就要有理想,怎麼能整天窩在家裡吃父母的呢,大娘您說對不對……”
大娘也嘆道:“就是,我這裡有幾個小年輕,一日三餐都吃我的包子,我和他們聊了下,才知道他們要追求什麼理想,靠寫網絡小說過活,結果收入只夠頓頓吃包子……”
董日升大概聊完後,師洋開口了,他問出的問題相當尖銳道:“大娘,你在這裡賣包子是不是黑道白道都要擺平啊?”
這個問題一出就連章正棟和劉思遠也不禁臉色一變,那大娘也被他問得一愣,隨後壓低聲音道:“小夥子,其實我們北陽怎麼說呢,很特別,說是有黑道,但是人家從來不搞事,甚至我告訴你們,最早時候還偶爾有幾個小流氓來要保護費,後來我聽人介紹,認識了聚義堂的人,那些小流氓就再也沒敢來過。”
師洋毫不猶豫道:“那不是換湯不換藥,聚義堂的人不也要收你保護費才替你鎮住小流氓……”
大娘毫不猶豫道:“亂說,人家聚義堂從來不收錢,只要當地人找他們,都會自覺出面保護的,就是其他地方過來的生意人,他們就不管了,讓他們自生自滅,所以我們當地人都喜歡聚義堂的人,再說呢,最近幾年人家都是本分做生意賺錢……”
師洋也恍然大悟了,隨口道:“哦,那您在這裡賣包子挺順心的嘛。”
不料那大娘長嘆了口氣道:“也沒你想象中那麼好,黑道是不用擔心,但是那些個有關部門老有人來借各種名義拿點好處,今天這個人過來說收這個費,明天那個人過來說收那個稅,難纏的很,而且拿了包子就吃,從來不給錢……”
劉思遠聽完臉色微變,但是當他看向章正棟的時候,發現後者居然古井不波,完全一副預料之中的表情。
隨後兩個秘書又和大娘東來西扯了一番,大概五分鐘後章正棟向他點點頭,劉思遠明白他意思,該問得都問過了,可以走了。
劉思遠順勢緊緊跟在他身後,走了會,章正棟挑起話頭道:“思遠,相信你一定聽到一個說法,說我和凌市長的分歧主要在於新城的建設規劃方面。”
劉思遠老實道:“的確有這一說。”
章正棟淡淡道:“這個說法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我和凌市長的確在新城建設上想法有些不一致,這個並不假,但是說到這個是我們的主要分歧,卻還遠遠談不上,畢竟只是過程上步驟上的觀點不一樣,最終目的我和凌市長並無異議,所以這一點從來就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
劉思遠也有些驚訝聽到他如此坦誠的說起一二把手的分歧,隨後章正棟繼續道:“其實我和凌市長在理念上最大的分歧就在於你剛纔看到的……我們對於北陽市所謂的四大家族的處理意見,有着很大的分歧,這個纔是核心問題。”
劉思遠沉思了會道:“章書記的態度是……”
章正棟揮了下手,動作不大,但是決心很強烈,冷冷道:“家族勢力在北陽盤踞多年,早已尾大不掉,已經成爲我們北陽市最大的毒瘤,我個人最大心願就是在我這個任期內替北陽動一個手術,徹底切除這個腫瘤!讓我很失望的是,凌市長對此的態度居然還是很保守的‘宜疏不宜堵’……”
劉思遠有些明白過來,章書記顯然早知道北陽的問題所在,今天就是趁這個機會讓他看看清楚,再聯想下,他也能力戒章正棟的迫切心理,這一任市委書記能否做出一番成績,對他將來的仕途將產生決定性作用!
章正棟深深的嘆了口氣,隨後用力地拍了下他肩膀,擡起頭,指了指懸在空中的驕陽道:“思遠,爲什麼今天明明是個晴朗好天氣,我卻感覺彷彿行走在無邊的黑夜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劉思遠愣住了,隨後深深的吸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己今天一定要表態了,這個也不需要過多考慮,他的立場沒有任何可動搖的,他一字一句認真道:“章書記放心,總有云開日出那一天,希望在不遠將來,我能夠有幸在陽光明媚中陪章書記一起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