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上班,楊楚鋒把面子扔進了垃圾箱,直奔區政府辦公室找到邵榮,讓他幫忙找了個靠譜的槍手,然後花了一個上午時間,按照父親昨晚的指導重新寫了份檢討交給方心怡。
果不其然,這一次方區長過目後表情上就看出來很是滿意,她淡淡道:“不錯,比昨天進步了很多,看來你昨晚的確沒有閒着,行,我這邊原則上沒有問題了。”
說完她在檢討書上籤了個字,隨後話了個很大的句號,圈外人一般想不到,領導批示的精華其實不在批示內容本身,往往在於最後那個句號,不同寫法意思不同。
楊楚鋒畢竟當秘書的,當然明白方心怡的意思,表示這事一定要落實,而且要做圓滿了。
總算過了一關,正要走,突然方心怡笑了,意味深長道:“楚峰,替我向楊書記帶個好,感謝他爲我們關山區出謀劃策!”
楊楚鋒嘴巴張老大,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隨後一切如他老爸所料,很快劉思遠也批示了一個大大的句號,當楊楚鋒再次聯絡上教育局局長徐長征的時候,連出示那個批示都不用,後者當即拍着胸脯表示,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湊出錢來爲政府分憂,說的義正言辭的,要不是楊楚鋒知道他底細也許還被他感動了呢。
不過此時此刻,楊楚鋒花了不少力氣才剋制住自己的怒火。否則他簡直恨不得衝到他面前給他兩嘴巴子。抽得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另一方面,其實徐長征也着急,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上次耍小聰明暫時省了一大筆錢,但是如今東窗事發,害的楊大秘寫檢討了,不用想,看到楊大秘都快要扭曲的臉龐就知道這事肯定沒法善終了。
果不其然,在隨後的區委常委會上,組織部司徒博提出將徐長征調離教育局局長位置,另有任用。這一莫名的提案得到了常委會一致通過,所以徐長征同志光榮地‘下崗’了……
但是同樣在區委常委會上,方心怡當衆提到了火柴廠的事情,她在會議上嚴肅批評了楊楚鋒的行爲。並且強調要求各常委引以爲戒,要始終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隨後她還對紀委書記白振河道:“白書記,我看這件事情需要進一步挖掘,希望我們區紀委能夠立案調查下,看看是否還有其他違紀現象存在!”
白振河沒敢第一時間搭話,事實上這時候所有常委眼光都集中在那個背靠黨旗居中而坐的區委書記劉思遠身上。
劉思遠表面上古井不波的,其實心裡面那個窩火啊,楊楚鋒是他秘書,如今方心怡在常委會上也不事先打個招呼,突然間就咄咄逼人的針對他。其實就是在打他臉啊!這也太過於咄咄逼人了吧!
換別的區長劉思遠早奮起反擊了,但是女朋友面子要給,他翁聲道:“方區長,我覺得事情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楚峰的確是挪用了補償金,但是畢竟也不是爲了自己謀取利益,最終這些錢還是用在了下崗工人身上。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讓紀委進一步跟進,因爲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沒有進一步調查的必要性。”
方心怡立刻反駁道:“劉書記,我不同意你的觀點。誠然楊楚鋒同志沒有爲自己謀取利益,但是他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方式都有嚴重問題,當然既然他寫了檢討,關於他的問題,就暫時到此爲止。這點我沒有異議……但是我覺得讓紀委再進一步調查也是爲了保險起見,誰知道是否還有我們沒能發現的潛在問題呢?牽涉到那麼多下崗工人沒有小事啊!”
劉思遠強忍着憤怒。想到畢竟這次自己理虧,沒辦法,只能黑者臉點了點頭,白振河這才道:“好,就按劉書記和方區長指示,我會後就儘快成立專案小組!”
這時候,劉思遠冷冷道:“如果大家沒有要補充的,那今天會議就這樣吧。”說完鐵着臉拿着自己的茶杯轉身就走了。
衆常委當然知道他生氣了,一個個都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互相看着,不敢離開會議室。
當然有一個人例外,方心怡淡然的笑着,站起來笑道:“呵呵,班長都走了,我看,我們也散了吧。”
說完掉頭就走,其他常委這才一個個跟着零散着離開了會議室。
漢江市一處小公寓內,秦羽墨正靠在吳行之肩膀上,掛着一絲從容的笑容道:“行之,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吳行之喝着酒,很平靜地道:“我遇到過很多厲害的人物,比如關遠山,再比如林婉婷,但是這一屆的蕭家三傑果然也是相當優秀,沒有一個好對付的。”
秦羽墨有些好奇道:“怎麼了?說的是三傑裡的哪一個?該不會有人讓你吃虧了?”
吳行之聳聳肩道:“羽墨應該猜到是誰,當然是劉思遠,吃虧倒也談不上,只是……”
他嘆了口氣隨後解釋道:“前幾天我機緣巧合發現了關山區教育局的問題,順藤摸瓜下去,意外地查到了當年他們火柴廠破產清算過程中,劉思遠的秘書犯了個錯誤,雖然不嚴重,但是如果好好謀劃下,也可以讓劉思遠難受幾下,我正想下手,結果他居然果斷地揮淚斬馬謖,主動出擊,讓秘書寫了個檢討,然後又讓教育局把窟窿給填了,事情就被他給圓掉了。”
秦羽墨愣了下,隨後認真道:“當斷即斷,毫不拖泥帶水的,果然有做大事的風範。”
吳行之微笑着點點頭,繼續道:“這還沒完,本來我想着雖然他把事情圓了,我也要想方設法建一個專案小組,說不定他秘書還有其他事,就算沒有了,也至少搞他個灰頭土臉的,結果沒想到今天一大早的區委常委會上,他們區委居然決定讓區紀委那邊成立了專案小組,嘿嘿區紀委還不是要接受他領導,最後怎麼處理還不是他劉思遠一句話?但是這麼一來,區紀委都有了專案小組,弄得我都不好插手了,這一招真絕!”
秦羽墨秀眉微微皺起,道:“會不會只是碰巧?也許劉思遠只是運氣好而已?”
吳行之淡淡道:“我不這麼認爲,分明是他早料到了風險隱患,及時作出了決定,相當了不起,而且還是假借他女朋友的口說出來,自己搞得很生氣樣子,嘿嘿,整個區委常委誰又能想到這根本是他們兩個小情侶在演雙簧?這麼簡單的一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居然被他們演繹的如此生動……”
秦羽墨秀眉也微微皺了起來,感慨道:“如果真是這樣,那劉思遠的確是個很可怕的人物!”
吳行之淺淺喝了口酒,若有所思般道:“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也下了個套,結果也被他躲過了……”
秦羽墨奇道:“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
吳行之嘿嘿一笑道:“你看,連你都沒有注意到我上一次得出手下套,但是偏偏劉思遠就是不中招……你說我能相信他只是運氣嗎?”
他頓了頓,隨後嚴肅道:“兩次都是我在暗,他在明,可是每次結果都是我鎩羽而歸,這很說明問題了……劉思遠此人,深不可測!”
當天晚上,方心怡來到了‘深不可測’的男友家裡。
剛一進門,後者看到她,就忍不住十分不滿的嘟噥了幾句道:“心怡,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早知道楚峰的問題了吧,就是故意發難!其實也不是什麼原則問題,畢竟他也沒貪污,就是小夥子做事情還有些太嫩了,你幹嘛如此這般咄咄逼人的……”
方心怡放下東西,毫不示弱回道:“唉,我說劉書記啊,你自己的秘書犯錯誤,怎麼能怪我?!這算哪門子邏輯?”
劉思遠口氣一軟道:“心怡,我意思是批評下他,讓他意識到錯誤,以後能有所長進就可以了,沒必要如此興師動衆,上綱上線的還讓區紀委正式立案,雖然最後沒有認定他有貪污行爲,但是總歸影響不太好吧,而且楚峰還年輕,這麼一搞恐怕心理也要落下陰影……另外,楚鋒檢討也寫了,點到爲止不是很好?”
方心怡撇了撇嘴道:“哼,我就知道你有情緒,我今天過來就是要跟你說道說道!我發覺某些人真是沒有良心,你自己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撒手不管,我都替你收拾了,幫你把屁股擦乾淨了,回過頭來還不覺得我好!”
劉思遠有點理虧的不再言語。
方心怡語氣一緩道:“還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實際上婉婷前幾天突然打電話給我,提到她無意中發覺一點蛛絲馬跡,省紀委有人想動教育局的徐長征,我當時就聯想了下,俗話說的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動了徐長征,然後牽扯到楊楚鋒那點破事,又落到有心人手裡,某些人就要麻煩了,所以和婉婷討論了下,一致決定趕快讓我們區紀委立案,把事情控制在我們自己手裡纔是上策!”
劉思遠目瞪口呆道:“婉婷這死丫頭有這情報怎麼不告訴我……”
方心怡撇了撇嘴,極度鬱悶道:“一方面因爲這是政府這邊問題,另一方面她恐怕覺得某人沒有靈性,不會聯想,反正結果就是我辛辛苦苦在替他收拾爛攤子,某人還要跟我翻臉,真是那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雖然有點傷自尊,但是劉思遠也不得不承認道:“你和婉婷的確是我的左膀右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