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中河眼珠子迅速一轉,笑道:“謝縣長啊,桃花溝地處偏遠,學生們的教育層次肯定不及城市裡的孩子們,曉翠在桃花溝的孩子們裡算是最優秀的,但如果走出桃花溝,走出江石鎮,她的實力便要落後了,林海農大既然有您的老師和朋友,而您既然對桃花溝的各項工作都這樣重視,嘿嘿,要我說,您乾脆跟農大的鐵哥們打聲招呼,把曉翠特招算了……”
厲中河的話,就像一聲春雷,在曉翠的心海里爆炸開來,這位只知老老實實學習的小丫頭,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什麼“特招”之類的事兒,如果能進入林海農大,她無疑是最大的願望!
不由得,曉翠用一抹感激而又激動的目光看着厲中河,又看着謝天成。
王大駝沒有別的親人,只有曉翠這麼一個小侄女,現在,曉翠馬上高要高考了,她又何嘗不想考上一所好的大學呢?他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轉向了謝縣長,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謝天成不滿地看了一眼厲中河,暗暗責怪這小子嘴快、多事。
當然,謝大人是一位很有滋養性的領導幹部,他知道厲中河說的話一點都不誇張,桃花溝地處偏遠山區,經濟落後,連帶着教育一併落後。
謝天成重重地點點頭,道:“等過了年,我跟農大的朋友們諮詢一下,看看今年農大的招生情況,曉翠,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努力學習,理想的大門就一定向你敞開!”
心思活絡的厲中河迅速明白了謝天成的用意,他不想當着史懷英和張德延的面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不過,他還是透露了一點點心思:我會盡力給你辦!
厲中河笑道:“大駝叔啊,縣長大人在您家裡住好幾天呢,他這兩天從縣城到江石鎮,再到桃花溝,奔波了整整四十多個小時啊,咱們還是讓縣長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的事。”
“好,好,房子我都收拾好了,鋪蓋也鋪好了。”王大駝道。
桑雲兒雖然在學校的時候成績不好,甚至連一元二次議程都弄不懂是怎麼回事,那是因爲她沒有學習的天賦,但這並不能證明她是一個蠢笨的山村婦女,相反,她的心思很機敏,趕緊拉拉曉翠的手臂,壓低聲音道:“快去,給謝縣長打盆洗腳水。”
厲中河耳力極好,立即聽清了桑雲兒的話,讚賞地看了一眼桑雲兒,也示意曉翠去給謝天成打盆洗腳水。
曉翠手腳靈活,立即到廚房裡給謝天成打了一盆溫熱的水,然後端到了謝天成的牀邊。
當然,曉翠並不是腦子一根筋的姑娘,她很靈秀,不但爲謝天成打了一盆洗腳水,而且也爲厲中河打了一盆。
當謝天成和厲中河離開王大駝的房間之前,厲中河從張德延的手裡接過兩瓶酒、兩條雲煙、兩個豬後座、二十斤熟牛肉,擺到了大駝叔的面前,笑呵呵地道:“這是謝縣長給您帶來的禮物。”
“呃——”謝天成一怔,暗暗尋思,我可沒有給王大駝家準備什麼禮物啊!
再一想,謝天成明白了,同時也欣慰了,厲中河考慮問題的確很周到啊,好不容易來一趟桃花溝,來的時候考慮到路途遙遠,竟然沒有帶很多的東西過來,現在,住進了大駝叔的家,如果空着手進來的話,實在是不合適!
“大駝叔啊,我雖然是縣長,但今天住在您家裡,咱們就是一家人,我給您送點東西,表表心意,難道您不收下麼?”謝天成先用讚賞的目光看了一眼厲中河,接着對王大駝坦誠地說道。
王大駝當了一輩子老實人,不會耍什麼心眼,也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只是感激萬分地說道:“縣長,您來我家裡過年,還,還拿這麼多東西,我,我……”
桑雲兒笑道:“縣長大人,這幾天您喜歡吃什麼,儘管跟我說,我會給您做。”
“我嬸子的手藝好着呢。”曉翠從外面進屋來說道。
厲中河聽得出來,這曉翠和桑雲兒之間的關係保持得很是親密,不由得一陣欣慰,看來,這大駝叔現在的小日子過得真是很幸福。
謝天成笑道:“聽說桃花溝去年糧食大豐收,呵呵,我想嚐嚐你熬的小米粥,嚐嚐你做的棒子麪窩頭,或者給我熬一鍋疙瘩湯……”
“啊——”衆人一聽,大吃一驚,他們沒想到謝天成的要求竟然如此的簡單,在他們的心目中,大領導大幹部的日子,就是天天吃肉!此刻,他們覺得謝天成是在開玩笑。
謝天成擺擺手,道:“我說的是心裡話,我是打心眼裡想吃幾頓山裡的飯菜,聞一聞泥土的味道,畢竟,在縣城的時候,肚子裡並不缺油水啊!”
“哈哈哈……”這個普通的農家小院子裡,洋溢着歡快的笑聲。
回到東屋裡,謝天成一瞅炕邊,只見一盆溫熱的水冒着騰騰熱氣,謝天成眼睛一亮,道:“中河啊,你還真是有心,明明是你給王大叔送的禮物,卻說成是我送的,你放心,我哪天一定還你的情!現在,你又給我打了洗腳水,看來,我欠了你好幾份情了……”
謝天成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這盆洗腳水不是我打的,是曉翠打的。”
“呃——”謝天成一怔。
厲中河笑道:“曉翠做夢都想考上林海農大,今天遇到了您這位縣長大人,您在農大有好多的領導和朋友,您只消給他們打聲招呼,就可以圓了曉翠的大學夢!”
謝天成道:“你以爲,曉翠給我打盆洗腳水,我就可以幫她進入林海農大麼?”
厲中河笑道:“我說謝叔啊,難道,你還要她以身相許?嗯,曉翠的確是個漂亮的小丫頭,桃花溝的丫頭,沒一個難看的。”
“哈哈哈……”謝天成放聲大笑,竟然一點都不生厲中河的氣,道:“厲中河啊,我算是領教了你小子的厲害了。”
說着,謝天成脫下鞋子,褪了襪子,將一雙腳浸入了盆中,厲中河也脫了鞋襪,將雙腳伸入盆裡。
“哇,水熱乎,情真切!”厲中河感嘆道。
謝天成心裡同樣涌動着跟厲中河相同的感覺,來到桃花溝這幾個小時以來,他切身感覺到了桃花溝村幹部和村民們的熱情與純樸,此刻,他行走了一整天的雙腳已經累得發酸發軟,他太渴望自己的雙腳被溫熱的水泡一泡了,而這盆溫熱的水恰好就擺到了腳下,他又如何不感覺到溫暖如家呢?
“謝叔啊,曉翠是一個聰明的丫頭,我在桃花溝的時間雖然很短,但教了她很多,輔導了她不少,她進步也很快,而且,最近這幾年來,桃花溝連一個考上大學的孩子都沒有,人們對於學知識、上大學的感覺一點都不如城市,我想,如果曉翠能夠考上林海農大的話,相信對整個桃花溝而言都是一件振奮精神的大事!”
說這話時,厲中河很坦誠,很誠懇,很真摯,一點都沒有虛僞。
厲中河直直地看着謝天成,期待得到謝天成的明確回答。
謝天成吐着菸圈道:“省農大招生辦主任韋向前是我的老同學,說起來,他還欠我一個大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