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謝天成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抽着煙。他已經知道了戴詠華對戴強強即將開始的審判,這自然是厲中河及時通知他的。
身爲雞鳴縣的縣長,謝天成覺得有必要過去安慰一下戴詠華,但他忍住了,他的分析着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謝天成相信,通過近期以來抓住一切時機對戴詠華的敲打,已經形成了對戴詠華的極度不利的局面,如果戴詠華再不採取一些有利的措施的話,那麼,戴詠華個人的前程將會黯淡無光!
憑心而論,謝天成知道戴詠華親自處理自己的兒子也是無奈中的無奈!他頂着市委徐書記和張市長的壓力,頂着輿論的壓力,他不得不這麼做,如果沒有一點實質性的表態,向上無法向市委交待,向下他無法向廣大人民羣衆交待。
此刻,在縣公安局的審訊室裡,戴詠華陰沉着臉,靜靜地等候着戴強強被押解到來。
審訊室裡的光線很陰暗,陰暗的光線撒在戴詠華的陰沉不定的臉上。
此刻,戴詠華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揮淚斬馬謖!這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感覺不是第一個人都能經歷的。
厲中河、呂青坐在旁聽席上,他們不時的對望一眼,不時地用眼睛的餘光看着坐在審訊席上的戴詠華,他們共同的感覺是:戴詠華要對自己的兒子動真格的了!
參加審訊的,除了厲中河和呂青之外,還有海中日報記者趙青,此外還有縣委辦公室主任陳文軍、縣公安局局長柳威、縣電力局局長汪青雲、城關鎮派出所所長於兵,更有海中市公安局副局長譚瑞秋。
戴詠華大口大口地抽着煙,腦子裡似乎還在迴響着下午的時候徐書記和張市長對他的訓誡:詠華啊,你是咱們海中市縣處級幹部中少有的實幹者,我們不否認你的工作業績,但是,在對待女子的教育問題上,你已經在整個海中市出了名,老實說,市委不想拿這個問題來說事兒,可是,雞鳴縣最近以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竟然跟你的兒子戴強強都有關係,這說明什麼呢?這個問題你自己好好考慮,我希望你能給市委一個有力的表態,我希望你能給全縣人民一個明確的說法,如果你做不到,那麼,市裡將要採取措施了……
市委領導的話,語重心長,沒有嚴厲的批評,只有諄諄告誡,沒有狂風暴雨,只有如沐春風,但坦誠的話語裡蘊含着極大的殺機,戴詠華身爲一名官場干將,不會不明白市委領導的真實意圖,他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程度了,再不想辦法控制一下戴強強,他戴詠華在雞鳴縣一手創辦起來的事業大廈將會轟然倒塌!
戴強強被三名警察扶進了審訊室,他已經喝得五迷三倒,在三名警察的手裡不住地掙扎着,不時的破口大罵:“操,你們憑什麼抓我,啊?你們算個鳥啊!告訴你,我老爸是戴詠華……”
厲中河和呂青聽着戴強強的話,暗暗好笑,這話如果被傳出去的話,將再次成爲整個雞鳴縣的一大笑柄!
“讓他清醒一下。”戴詠華掐滅了菸頭,看着柳威道。
柳威一怔,示意下屬們把戴強強弄清楚。
幾名幹警們走近戴強強,軟聲細語地道:“強強,你少說兩句,強強……”
“滾,你們都他馬給老子滾!”戴強強眼珠子血紅,指着幾名警察兒子吼道:“你他馬的披着一身狼皮有什麼了不起的!”
“啪!”戴詠華拍了桌子,聲音不輕不重,他站起身,端着一杯涼白開,徑直走近了戴強強,將杯中水一古腦地潑到了戴強強的臉上。
“啊!誰他馬的潑老子!”戴強強吼道,趕緊擦拭着臉上的水。
擦了臉上的水,戴強強有點清醒了,猛擡頭,只見戴詠華面沉似水地站在他的面前。
“老爸!”戴強強愣住了。
“啪!”戴詠華甩開手掌,用盡最大的力氣,照着戴強強的臉甩了過去,聲音清脆而響亮,審訊室裡衆人沒有敢吱聲。
“啪!”戴詠華再次所開手掌,依然用盡最大的力氣甩了戴強強一記響亮的耳光。
戴強強懵了,不可思議地看着老爸,父子倆無聲地對視着。
良久,戴強強扭過頭來,只見縣委辦公室主任陳文軍、縣公安局長柳威、縣交通局局長汪青雲、城關鎮派出所所長於兵以及他的鐵哥們何傑等人盡皆在場。
如果單單是上述這些人,戴強強不會有多麼的心動,這些人都是老爸的鐵桿兄弟,在這些人面前受點委屈不丟人!最讓他受不了的是厲中河和呂青竟然也在場,他倆竟然坐在一起,像是一對親人在看電影,在不動聲色之中看着他們父子二人的表演。
頓時,戴強強心頭升起一股怒火,指着厲中河罵道:“厲中河,你他馬的爲什麼要來,你他馬的給老子滾!給老子……”
“啪!啪!”兩記響亮的耳光響起,戴詠華再次出手了。
這下,戴強強不吱聲了,無力地低下了腦袋。
戴詠華點燃一支香菸,淡淡地抽着,無聲地盯着自己的兒子。
良久,戴強強擡起頭來,直視着老爸,壓低聲音道:“老爸,家醜不可外揚,希望你今天能給我一個面子,我以後全都聽你的!”
“什麼叫家醜不可外揚?什麼叫給你一個面子?”戴詠華擲地有聲地道,此刻,他的聲音格外的有力,冷冷地道:“我今天自亮家醜,無須給你面子,以前給了你面子,可是你不要,今天不要再給我要面子了!”
戴強強愣住了,此刻,他心如刀絞,痛苦的感覺無以言表,特別是在自己苦苦追求的呂青面前,他此刻連死的心都有了。
“說,昨天上午,我到市裡去了,是誰把你放出來的?”戴詠華冷冷地問道。
戴強強閉上了嘴,沒有說話。
“你不說?好,呆會我查出來,你罪加一等!”戴詠華陰沉沉地道。
戴強強擡起頭來,看着老爸威嚴而扭曲的面孔,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他感覺自己不再是老爸的兒子,而是老爸眼中的一枚釘子,老爸看樣子是要把自己撥除了。
“我給你一分鐘時間,你如果不說的話,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你!”戴詠華緩緩坐回到椅子上。
戴強強慌了,他有點不知所措。
這時,公安局局長柳威站了起來:“戴書記,是我把強強放出來的。”
戴詠華擡起頭來,用一副平淡的目光看着柳威,這平淡的目光裡看不出有任何的心理波動。
轉過頭來,戴詠華看着戴強強:“是不是柳威把你放出來的?”
戴強強沉默,始終都沉默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這時,縣委辦公室主任陳文軍站了出來:“是我和柳威一塊商量後把強強放出來的。”
“呃——”戴詠華暗吃一驚,一下子愣住了。
厲中河和呂青不由得對視一眼,跟着愣住了。
柳威、陳文軍等人,那可全都是戴詠華的“戴家軍”內的骨幹成員啊!雞鳴縣官場中人,又有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呢?
轉過頭來,柳威用一抹感激的目光看着陳文軍,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可謂好上加好鐵上加鐵,此刻,他們同時站在一個陣列裡,共同面對戴詠華。
突然之間,戴詠華的心臟有些下沉,他覺得很失望,很痛心,自己辛辛苦苦扶植起來的領導幹部,竟然一點都不能領會自己的意圖!
如果沒有昨日下午到市裡向兩位黨政領導彙報工作,如果徐書記和張市長沒能對他狠狠地敲打,他也許還能周旋一下,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除了你們兩個之外,還有什麼人蔘與了這件事?”戴詠華掐滅菸頭,再次點燃一支香菸問。
“還有我!”電力局局長汪青雲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