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便結束了。六十多名大學生村官拿到了縣委開具的介紹信,即日便奔赴各自的掛職所在地。
讓厲中河無限鬱悶的是,坐在他前排的那位美女,自始至終都沒有跟他聯繫過。會議一結束,那美女便迅速起身,消失在人羣之中不見蹤跡。到現在,厲中河連人家的芳名啊電話號碼啊什麼的都沒有搞到。
嗅着空氣中殘留着美女身上那一抹若有若無的百合般的清香,厲中河暗叫失敗,真他馬的失敗,難道這位美女跟大學時的那位突然轉學的校花林雨彬一樣麼?難道就這麼突然間消失永世不得相見了麼?
當然,厲中河又有那麼一點點欣慰,因爲,那美女並沒有把他的那隻紙鴿隨手扔掉,而是塞進了自己的手提包裡。
厲中河有一種感覺:那位美女在未來的某一天會跟他取得聯繫的。
當然,不光是厲中河在關注那位美女,其他的掛職幹部們,一個個跟狼似的,也在關注着那位美女。他們也跟厲中河一樣,都在思忖着這位美女的來歷。但他們都沒有主動去靠近那位美女,畢竟,那位美女太靚太扎眼了,大庭廣衆之下貿然跟這樣的美人接觸,若是讓某些愛慕美女的領導們看到了,對自個兒的前程未必是件好事。在這人生的緊要關頭,當着那麼多縣領導的面,爲了自己的遠大官途,還是色戒一些爲好哈。
厲中河看出來了,這幫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掛職幹部們,沒有一個傻瓜,他們都懂得審時度勢,都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在沒有升到一定的地位之前,絕對不會觸摸“情色高壓線”。
嗯,這些掛職的傢伙們,都是俺老厲未來的競爭對手啊!厲中河點燃一支香菸,站在禮堂大門口思索着,環顧左右,他的眼珠子似乎散發着盈盈綠光,繼續在尋覓着那位美女的蹤跡,然而,那美女卻再沒露面。
這時,一位跟厲中河年齡相仿的小夥子遠遠地走過來。小夥子留着小平頭,戴着一副深度近視眼鏡,很精神,又顯露出一絲絲文氣。
“你就是厲中河罷?”小夥子很有禮貌地看着厲中河問。
“你好。”厲中河朝那小夥子抱以一笑,同時拿出香菸,向小夥子遞出一支。
小夥子一笑,擺擺手,道:“謝謝,不會。”
厲中河一聽,眼睛裡情不自禁地閃過一絲鄙疑之色,不抽菸,你他馬的還算是個爺們兒麼?
“我叫丁偉,是縣委組織部的,丁副部長要跟你談談話。”小夥子自報家門說明了來意,話語之間隱現一種高高在上的良好感覺。
“哦,你好你好,丁偉同志!”厲中河趕緊叨起香菸,朝着丁偉伸出手來握手。腦子裡迅速打了一個問號:丁副部長姓丁,眼前的這個小子,也姓丁,這兩個姓丁的之間難道有關係?
當然,厲中河也在琢磨着丁家輝這個時候叫他過去談話的原因。
丁家輝是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就是剛纔在禮堂裡主持會議的那位。在前一段大學生村官的培訓考覈中,厲中河在公衆場合裡與這位丁副部長接觸過幾次,但從來都沒有私交過。
從縣委禮堂到組織部,只有幾百米的路,丁偉把厲中河領進了丁家輝的辦公室裡便出去了,並反手關上了房門。看來,這位丁偉同志也並沒有多麼的牛叉,頂多是組織部一名負責跑腿的辦事員而已。
組織部副部長丁家輝三十五六歲,身高一米八以上,很魁梧,很強壯,將軍肚很誇張地凸顯在厲中河的面前。
“小厲啊,你是省農業大學畢業的高才生,又是學政法專業的,這次讓你到桃花溝去掛職,不會有什麼思想包袱罷?”丁家輝打着官腔,臉上卻寫滿了溫暖人心的坦誠。
草,老子在這批掛職幹部裡學歷最高,考覈成績也最好,你們憑什麼把老子趕到桃花溝那鳥不拉屎的地兒?不就是老子沒有關係沒有路子嘛!厲中河心裡對縣裡那幫狗屁領導的祖宗十八代罵了一千九百九十九遍,包括眼前的這位丁副部長。
厲中河有過多年的“校園打架史”,按照他以前的臭脾氣,他現在指定跟丁家輝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大吵一頓了,先把心頭的怒火統統發泄了再說,但他今天並沒有這麼做。他從走出校門的那一刻便下了決心:一定要當官,一定要當大官,爲老爸老媽爭口氣!他知道:要想混官場,心上有把刀,一個“忍”字,實爲官場之上計。遇事不能忍,事事衝動,只圖一時痛快,是當不了官的,更當不了大官。當然,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誰敢招惹老子,或者給老子使拌子,老子必定以牙還牙,讓其付出十倍的代價。
所以,當眼前這位丁部長跟他談話的時候,厲中河的臉上始終是一副感激涕零的笑容:“丁部長,我感謝組織上對我的關心和照顧,桃花溝是咱們雞鳴縣條件最苦的一個村子,越是艱苦的地方,越能鍛鍊人。”
丁家輝可以說是雞鳴縣官場上年輕的老妖精,雖說只有三十六歲,但各鄉鎮、各企業,包括縣委縣政府機關不少要害部門的領導都是他的人,雖然他只是副部長,實際上整個組織部只有他一個人說了算,正部長駱鳳祥常年生病,對於組織部的事,幾乎不聞不問,還沒有到退休的年齡便開始怡養天年了。
此刻,丁家輝聽着厲中河的話,不由得一陣唏噓。他從厲中河的一言一行中感覺出來了:厲中河這小子很會說話,也算有點抱負,讓他到桃花溝這種自然條件惡劣、民風彪悍的地方去掛職,他心裡肯定一萬個不樂意,可是他在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這叫做“喜怒不形於色”,越是這樣的人,越有發展的潛力。他不像其他掛職的大學生那樣一聽說條件艱苦就要死要活的,千方百計託關係找路子,撞破南牆、千金散盡也要調到條件好的地方去,這樣的人,最沒出息,他丁家輝也最看不起。就在最近這幾天,幾十名掛職幹部即將奔赴各個鄉鎮村莊的時間段裡,他接了不知多少個領導打來的人情電話,有本縣的,有外縣的,還有市裡的,他們竟然都是爲那些分到艱苦地方的掛職幹部說情的,手機都快打爆了。他從2003年擔任組織部副部長至今兩年來,還從來都沒有如此焦頭爛額過。
當然,在應付那些背景深厚的掛職幹部的同時,丁家輝也沒有忽略厲中河這位一清二白的主兒。通過這幾天來的觀察,他覺得厲中河在各級領導面前很能放得開,不卑不亢,舉手投足間很有一種與衆不同的味道,不像一般的大學生遇到領導就哈腰低頭,一身奴性。他縱橫官場十多年,培育了一種觀人前程的超強能力,一個人能尿多高,能不能當官,當官的潛力有多大,他一眼就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他情不自禁地對厲中河產生了一種拉攏的心理,也許這小夥子在不久後能成爲他的左膀右臂。這是他今天找厲中河單獨談話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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