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軍是雞鳴縣委組織部長,他沒有立即向雞鳴縣委彙報這件事。那麼,他是不是向市委組織部彙報呢?沒有。
既然兩者都沒有彙報,那麼,陳文軍一定是在第一時間向市委副書記呂清源進行了彙報。
陳文軍之所以先向呂清源彙報這件事,顯然是出於私心!因爲,他能在雞鳴縣委組織部長這個位置上坐下來,在當初戴詠華和謝天成鬥得水火不容的環境裡安穩下來,也全都憑了呂清源在市委方面的照顧!所以,他必須在第一時間向自己的“大恩人”彙報!
當陳文軍這個電話打來的時候,呂清源正獨自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在此之前,他剛剛參加完一個會議,意氣風發地講了很多的話,嘴皮子有些麻木,然而,當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一下子靜了下來,他的腦子裡便浮現出了女兒的身影。到今天爲止,他已經連續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女兒了,由於妻子早逝,他對女兒感情很深,女兒,是他的希望,全部希望!可是,女兒究竟在哪裡,她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呂清源似乎根本猜不出來。在此之前,他把這件事跟譚瑞秋講了,請求譚瑞秋通過警方代爲尋找呂青。
然而,譚瑞秋似乎並沒有答應呂清源,因爲,呂青不光是呂清源的女兒,更是雞鳴縣扶貧辦主任,是領導幹部,一名領導幹部突然之間失蹤,如果鬧得動靜太大的話,貌似不是什麼好事,他建議呂清源給呂青辦一個病假,同時暗中尋找呂青的下落。
當然,譚瑞秋是一個明眼的人,呂青之所以要離開呂清源,也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由於呂清源的爲官之道出現了偏差。呂清源竟然與省長韋國標站到了同一個陣列裡,而且,他還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韋國標的兒子韋明佳,憑着呂青的性格,她選擇離開呂清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同時,譚瑞秋更加心明眼亮:呂青突然之間像是從人間蒸發了,這裡面,與厲中河不無關係!除了厲中河,還有誰能把呂青藏起來呢?
不過,譚瑞秋的這一點猜測,並沒有告訴呂清源。因爲,他也想讓呂清源通過這個機會清醒一下,好好思索一下自己的路。如果呂清源真的能夠通過這件事而有一個較大的轉變,那麼,呂青此舉善莫大焉!
現在,呂清源突然接到了陳文軍的電話,不同得稍稍一怔,陳文軍只是雞鳴縣委的組織部部長,他與自己這位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之間的距離,還是很大的,他給自己打電話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雖然在私交上還算不錯,可是,他在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難道有什麼重要的事?
同時,呂清源的心裡很快便咯噔了一下,最主要的原因是:陳文軍是雞鳴縣委組織部部長!而自己的女兒,恰巧也正在雞鳴縣任職。
來不及多想,呂清源立即按下了接聽鍵。
“呂書記,我是雞鳴縣委組織部的陳文軍。”陳文軍自報家門道。
“文軍,有什麼事麼?”呂清源問。他迅速恢復了平常待人接物時的那種職業性的口吻。
陳文軍道:“呂書記,我今天接到了一封辭職信,是呂青同志打來了。”
“啊——”呂清源一聽陳文軍的話,不由得大張了嘴巴,就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同時,他的腦子也不由得嗡地一聲,差點暈了過去。
陳文軍知道呂清源心裡考慮的是什麼,他知道呂清源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很高興,所以,他迅速掩飾了內心深處的狂喜之情,平心靜氣地說道:“呂書記,呂青同志的辭職問題,我呈保留意見,她的能力在雞鳴縣年輕幹部裡是有目共睹的,她不能辭職,我相信您也不同意她辭職!”
頓了頓,陳文軍又道:“呂書記,這件事,到現在爲止,我任何人都沒有說起,只是先提前跟您說一聲。”
呂清源一聽,微微點了點頭,道:“文軍,這件事,您受累了。”
說到這裡,呂清源並沒有多說什麼感謝的話,他是市委常委、市委副書記,級別比陳文軍高多了,有些話,點到爲止,相信陳文軍不難明白。他的話裡,用了一個“您”字,對陳文軍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恩惠了。他總不能對陳文軍說:“文軍啊,您辛苦了,我感謝你,你對我真的是太好了……”
陳文軍自然聽得出呂清源的話中之意,道:“老領導,呂青同志已經離開了,這封辭職信,是她讓扶貧辦副主任張一笑遞呈上來的,我想,我們應該儘快與呂青取得聯繫纔是。”
呂清源道:“那好吧,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你呢,你也幫我留意着點。”
說罷,呂清源便掛了電話。
隨即,呂清源迅速撥了呂青的手機。
很快,電話通了。
呂清源的心,再一次跳到了嗓子眼兒,這幾個月時間以來,他撥打了無數次女兒的手機,可是,女兒的手機始終處於關機狀態,現在,女兒的手機終於通了,他的心,又如何不興奮萬分呢?
“爸爸。”女兒熟悉的聲音通過手機迅速傳到了呂清源的耳朵裡,那麼的親切,那麼的輕柔,就像一縷縷春天的風,拂動着這位四十八歲的中年男人!
“青兒!”呂清源的聲音有些顫抖起來,“青兒,你,你在哪裡啊,爸,爸好想你……”
一句話沒說完,呂清源的眼睛裡便滾落了大滴大滴的淚水。
來不及多想,呂清源趕緊從沙發裡起身,走到辦公室門口,探頭一望,沒人,然後轉身,果斷將門關緊了。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淚水,爲官多年,他從來都沒有落過淚,即使再大的困難,再大的鬱悶,他也沒有落過淚。而此刻,淚水竟然不知不覺的悄然而落。
“爸爸,我現在在車上,再過半個小時就到海中市區了。”電話那頭,呂青平靜地說道。
“好,好,好,這就好,呆會,呆會我去接你!”呂清源道。
“爸爸,不用了,呆會我自己到您的辦公室裡去。”呂青道。
不等呂清源說話,呂青又繼續道:“爸爸,呆會見了面我們再說話吧,我現在在公共汽車上,人很多,很擠。”
呂清源剛要張嘴,電話那頭則是傳來了一陣掛掉電話的嘀嘀聲。
掛了電話,呂清源伸出的來,拿出了一塊紙巾,摘下了眼鏡,擦拭掉眼裡的淚花。
感動,真的很感動,他又怎麼能不感動呢?終於有了女兒的下落,她怎麼能不感動呢?這幾個月以來,他茶飯不思,時時刻刻都在掛念着自己的女兒,唯恐女兒有什麼閃失,可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絕望,始終沒有等來女兒的消息。
此時此刻,呂清源有一種十分強烈的感覺,女兒,對於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不知不覺之間,呂清源自言自語了一句:“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如女兒重要!”
同時,呂清源的心裡也在琢磨着一個問題:女兒今天終於回來了,在過去的幾個月的時間裡,女兒究竟去哪裡了呢?女兒爲什麼要選擇靜悄悄地離開呢?
大概過了四十多分鐘後,呂清源的手機響了起來,趕緊拿過來察看,只見屏幕上赫然跳動着“青兒”兩個字。
“青兒,你到了麼?快,來我辦公室。”呂清源道。
“爸,我想我還是不去你的辦公室了,我有些餓了,您下來吧,陪我吃一碗拉麪。好麼?”青兒在電話那頭用一副垂詢的口吻問道。
“這,這個,嗯,好,這樣也好,我,我現在就下去。”呂清源一邊說着一邊拿過自己的衣服,穿好,迅速下樓。
當呂清源從他的秘書辦公室門口經過的時候,竟然也忘記了跟秘書打聲招呼,搞得秘書一頭霧水,這位呂書記,今天貌似有些失魂落魄啊,他遇到什麼事了呢?
秘書是一個精明的人,他對於呂清源的行爲方式十分清楚,呂清源平日裡的優雅與冷靜的風格此刻竟然一下子改變了,使得他不由得想入非非了:難道,呂書記要被免職了麼?或者說,呂書記要被調到其他的地方任職了麼?
當然,秘書並沒有想到呂書記會升職什麼的,因爲,在他看來,呂書記雖然是市委常委,雖然是市委副書記,可是,呂書記在海中市委諸位領導裡,威望並不是很高,就連市公安局局長譚瑞秋說出來的話都比他有份量!
在秘書的眼睛裡和心目中,呂清源想要再向上升一步,簡直猶如扛着梯子登天!難於上青天啊!
所以,秘書敏銳地察覺到了呂清源的細微變化之後,立即給相關部門打電話瞭解呂書記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
所以,經秘書這麼一傳,這個消息便在市委大樓裡很快傳開了,甚至,這個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省城,傳到了省委大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