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林憲國算是聽明白了,嚴寧壓根就是打算自己扯山頭,當牆頭草,在夾縫中求生存,雖然這個想法跟自己的觀點出入很大,但從目前的情況看,一味求全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雙江留下些種子,幫着嚴寧在牆頭上紮下根來,說不得還有風水輪流的時候,能做到這一點,已經算是不容易了。
林憲國走了,撇着嘴,揹着手,悠閒的晃着腦袋離開了嚴寧的辦公室,隨之而去的還有嚴寧羅列出來的那一份名單以及在空氣中輕飄飄蕩漾的兩個人名,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林憲國自然不能看着嚴寧獨木難支,將手中最後的兩顆籌碼交到嚴寧的手中,說不得也是一個助力。
得到了林憲國的首肯,嚴寧隨即開始了頻繁的約談幹部,不只是提拔調整的幹部需要談,就是沒有調整,原地踏步的幹部同樣也要安撫一番。雖說官場上站了排,再去轉投他人的現象很少,特別是嚴寧如日中天,聲勢正隆,更不怕手下人背主他投,但提不提拔是一回事,有沒有明確的態度又是一回事,什麼事情都讓下屬去猜,讓下屬去等,難免會出現心浮氣躁的情況。未來每一個環節的幹部對嚴寧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嚴寧必須把一切帶有傾向性的苗頭扼殺下去。
“書記,這個糧食產業項目補貼的項目被打了回來,郭市長說必須得李書記同意後,他才能簽字,才能送交財政局覈算審批,而財政局審批後還需要經過樑市長和王市長同意才能拿到這筆錢,現在,咱們根本找不到李書記的人影,他的秘書說去了省裡開會了……”剛剛送走了一拔人,謝滿堂和馬志兩個人中途插了進來,馬志將厚厚地一疊報告攤在了嚴寧的桌子上,一臉的憤憤不平。
嚴寧在京城跑了將近一個月,費盡心力的爲雙江和邊寧爭取了十幾個項目,可是錢款打到雙江,本來屬於邊寧的項目款卻被扣了下來,李知起曾有話交待,凡是涉農資金,若是沒有他的簽名一律不得支付,眼下李知起找不到人,主管農業的副市長郭長志頂着不籤批,讓財政局夾在中間爲難不說,更讓邊寧的農業扶持項目因爲缺少資金而難以爲繼。
“早給晚給,早晚得給,誰也不敢吞了咱們邊寧的錢。這樣,你先去跟陳縣長打個招呼,從縣財政先借二百萬做前期款,把攤子鋪下去再說,等過段日子消停了,再找市裡要錢……”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換屆臨近,調整在即,每一名幹部都想借此機會再進一步。雖然從中央到地方,大會強調,小會提醒,要杜絕跑官、要官、買官等違法亂紀行爲,可是強調的再多抵不住各地官員蜂涌而至的彙報工作,具體的工作根本沒有人再去多想。眼下雙江就是這個狀態,混亂成了一團,就是林憲國也只能搖着腦袋,報之以無奈。
正是有了這樣一個大前提,彷彿一切都跟約定好了一般,在嚴寧頻繁約見幹部的同時,整個雙江似乎都變得沸騰了起來,各個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的家門前都變得熱鬧了起來,特別是王雙陽和李知起的家中,儼然跟菜市場一般的熱鬧。這也難怪,林憲國要上位,這在雙江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林憲國上不上位跟下面的中層幹部沒什麼關係,有關係的是誰能接任,無疑大家都把目光盯上了王雙陽,一致看好王雙陽會接任市委書記。
至於李知起也同樣引人注目,貼不上王雙陽近前的,幾乎都找到了李知起門下。林憲國上調,徐自強退居二線,如此一來,李知起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市委第一副書記,放眼整個雙江夠資格接任市長的也就剩下他一個了。這進步要積極,投資要趁早,都到了這麼關鍵的時候,再不抓緊時間跟領導表下忠心,拉近一下感情,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好位置也就分沒了,到時候可是悔之晚矣。
大把大把的訪客登門,李知起也似乎受了什麼刺激一般,頻繁的往返於省城和雙江之間,很多時候都讓人抓不住影,這心裡浮躁了,分管的工作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而郭長志就是李知起的應聲蟲,屁事不當,自己分管的工作都得李知起替他做主,嚴寧都想不出來他這個副市長到底還能起到一個什麼樣的作用。
之前,李知起通過自己的後臺,幫着郭長志在京城爭取項目,前前後後在各大部委掏着了一千多萬,這可把郭長志牛氣的不得了,一回到駐京辦,趾高氣揚的走路都帶風。嚴寧組織會議他不參加,嚴寧組織酒局他也不參加,根本不把嚴寧放在眼裡。若不是嚴寧一舉拿下了十幾個項目,爭取了過億的資金,讓郭長志知道了他那兩下子根本不夠看,徹底壓制的他擡不起頭,只怕這傢伙還會一直跳脫下去。所以,這會兒截留邊寧的涉農款也就不足爲奇了。
“就這樣,馬縣長抓緊時間去落實,滿堂書記留一下,我有個事跟你商量……”凡事都有規章制度,履行審批手續,農業系統歸李知起統籌決策,郭長志分管執行,既使是嚴寧也不可能在財政裡提出錢來,名不正,言不順,嚴寧可不會給人留下把柄。但嚴寧也不擔心李知起敢截留自己的款子,李知起幾次挑事,都被嚴寧打的灰頭土臉,若是他真敢亂伸手,嚴寧不介意再煸他一巴掌。
“是,書記,那我這就去跟陳縣長商量一下……”這段日子,嚴寧動不動就到市委去辦公,有的時候一連幾天都看不到人影,直讓馬志心急如焚。今天,好不容易纔藉着彙報工作的機會見到了嚴寧,可還沒說幾句話呢,嚴寧就攆人了,馬志想跟嚴寧單獨彙報一下思想的想法又落空了,這心裡難免有着幾分的失落。
“老謝,有個事我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這不要換屆了嗎,市裡這就要準備端盤子,研究人員了,你的工作崗位……”在嚴寧的一再挽留下,謝滿堂終於繞出了牛角尖,打消了心裡多年來調回省城的執拗想法,徹底地在邊寧安了家。這心態平和了,精神也變得飽滿起來,整個人有如年輕了十歲,工作的勁頭十足。
“嚴書記,跟您我不裝假,有啥說啥,人大,政協您看着安排,若是指數緊張,給我掛起來也行,左右是二線,能不能發揮餘熱不在什麼崗位上……”謝滿堂今年五十三,雖然沒到一刀切的年紀,但也差的不多了,自然知道得把縣委副書記的位子倒出來,讓給年輕的同志。對此,老謝沒什麼留戀的,當了一屆縣委副書記,又提了正處,老謝知足了。
“老謝,你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我看你的精神頭還不錯,你的這幾個想法……這麼說吧,我想讓你勉爲其難,再堅持幹一屆,雙江的稅費改革試點即將全面展開,熟悉稅費改革,熟悉農村工作的人手實在有些不湊手……”若是留戀權位,功利心重一些的人,恨不得永遠當領導,一呼百應,一言九鼎一輩子不撒手。
但對謝滿堂這種看破了名利,一心過安穩日子的人來說,可就有些勉爲其難了。依照嚴寧的戀舊性格,謝滿堂兢兢業業幫着自己忙碌了兩年,既使送他去人大,政協,也得讓他做一把手,比之副書記,級別待遇絲毫不差,人家又憑什麼替你去付那份辛苦,受那份罪。所以,嚴寧思索了幾天,總覺得這些挽留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嚴書記,您這是要讓我再堅持兩年?呵呵,行,只要您信得過我,我就發揮發揮餘熱,再接着幹兩年……”出乎嚴寧的預料,謝滿堂沒有猶豫,甚至沒有提任何條件的就答應了下來,這讓嚴寧的心神放鬆了不少。
若無意外,在明年年末的換屆之後,嚴寧就得御下邊寧的擔子,步入雙江市委擔任專職的副書記,而稅費改革是嚴寧提出來的,必然還得落到嚴寧的頭上。當然了,別人想要接手,嚴寧也不能同意,這是自己增加資歷的重要手段,誰若是想要胡亂插手,搶摘勝利果實,嚴寧可要跟誰刺刀見紅,不死不休了。
但是,嚴寧可以走,邊寧的根據地可不能失,嚴寧走之前不但得完成雙江的政治佈局,更得替陳至亞提前端好盤子,從而保證各項工作順利交接。農業和口岸是邊寧最重要的兩項工作,把農業交到謝滿堂手中抓總負責,再給他配備一個年青的副縣長執行落實,邊寧的稅費改革可保無虞。這樣,陳至亞也就可以集中精力去應對口岸的發展,在平衡中推進邊寧的社會經濟穩步前進。
而且,謝滿堂能繼續接手邊寧的農業工作,憑藉其多年農村工作經驗,以及對稅費改革的深度理解,哪怕給他配備一個對農業工作不甚瞭解的幹部做副手,問題都不會太大。如此一來,嚴寧就可以把馬志從邊寧摘出來,派到其他的縣市去推進農業稅費改革,從而使得雙江的稅費改革試點工作實現以點帶面,齊頭並進的發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