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縣長,那邊將電視臺的記者可都趕了回來了,還當着湯和平的面,把叢林好一通批評,說他這個宣傳部長不琢磨事兒,整天圍着領導轉能體現出什麼輿論導向?還說了讓叢林在解放思想,宣傳邊寧上下點功夫,擴大邊寧在省內外的影響……”常務副縣長朱寶玉擰着麻桿般的身子,一步三搖的走進了張亞軍的辦公室,通報着嚴寧最新的動向。
雖說縣委、政府分屬辦公,但極爲關心領導工作動態的朱寶玉把嚴寧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甚至直接繞過李春華,直接向湯和平發號施令。派出電視臺記者跟蹤報道嚴寧的公務活動就是朱寶玉示意的。早在葛成發當書記時朱寶玉就是這樣做的,地方臺新聞每天必須有葛書記的鏡頭,時刻體現葛書記爲邊寧發展廢寢忘食的工作態度。正面的輿論導向讓好大喜功的葛成發很滿意,很是沉浸在喜氣洋洋的報道中。
不過嚴寧跟葛成發可不一樣,時刻記着自己年紀小,太過張揚了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一向低調慣了,初時看到縣委辦安排記者跟着報道,想着讓全縣人民知道自己當了書記,讓羣衆有個印象,也就默許了。只是慢慢地嚴寧發現,只要自己一出門,這記者就會跟上來,呼呼拉拉的一大羣人,搞的跟首長出行似的,這讓嚴寧心中很是不氛。不動聲色的跟湯和平提了兩次,不想這貨打了個哈哈,依然我行我素。這下,嚴寧急了,當着湯和平的面,怒斥了宣傳部長叢林,毫不留情面的把記者攝像都趕了回去。然後一揮衣袖,甩給了湯和平一個憤怒的背影。
“看來,這個小書記終於沉不住氣了,這就要動手了嗎?小毛頭就是小毛頭,這還不到一個月呢,有點心急了啊……”張亞軍將身子悠閒的往後一靠,帶着幾分無所謂回了朱寶玉一句,嘴角揚起的笑容很是有幾分勝券在握的意思。
“哼哼,急有什麼用,常委會上,十一位常委,咱們牢牢佔了六票,剩下謝滿堂、李春華幾個都是一把年紀的透明人,這回叢林又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心裡能不記恨?這個嚴書記再有能耐又能怎麼的,常委會上通不過,他這個書記就是擺設,想幹什麼還得看咱們心情好不好,讓不讓他幹,不讓他幹,他就趁早哪涼快哪去……”看到嚴寧把宣傳部長罵了個狗血噴頭,本來還怕叢林被拉攏過去的朱寶玉心中很是開懷,罵吧,罵吧,你嚴書記把人都罵跑了纔好呢。沒有人支持,掌握不了常委會導向,你嚴寧就是泥雕木塑,邊寧還是咱們說的算。
“也不能這麼說,咱們也不要太過份了,適當地讓他知道邊寧不是榆林,離開咱們,他玩不轉也就行了。蔣書記特意告誡過我,嚴寧的背景挺深,到邊寧來沒準就是鍍金來了,時間估計不能太長,陪着他玩玩,不要跟他鬧翻臉,等把他哄走了,咱們自然有機會……”嚴寧能在雙江迅速的掘起,自然有他掘起的道理。無論是與嚴寧接觸得出的結論,還是蔣觀河深切的告誡,都讓張亞軍對嚴寧有着一定的顧忌。若嚴寧真的攪亂遊戲規劃,不按規矩出牌,從市裡,甚至從省裡施壓,別說是自己,就是蔣觀河都不一定能抗得住,真要那樣的話,可就適得其反,得不償失了。
“不過,既然嚴書記想幹事,想幹大事出成績,咱們就給他找點大事做好了,省得他閒着沒事總找茬。回頭你和那個老伊聯繫下,咱們可都是朋友,別說不關照他,這新書記來了,怎麼也得通個風,報個信,讓他去追一追,沒準嚴書記力度大,直接把俄國總統找來,那口岸開埠的問題還算個屁啊!哈哈哈……”彷彿是看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張亞軍咧着大嘴笑的很開心,把這麼一個老大難的問題丟給嚴寧,絕對夠嚴寧頭疼的,老伊別的本事沒有,磨人的能耐絕對是超一流的,只要栓住了嚴寧的身子,看嚴寧哪還有精力去管理邊寧的事務。
……
“老縣長,我這剛到邊寧來,情況還不太熟悉,對老同志的關心也不夠,哪裡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可別介意。以後若是生活上有什麼困難,您儘管來找我,我一定全力解決,也請您老多爲縣裡的發展獻言獻策啊……”對於張亞軍和朱寶玉兩個人的算計,嚴寧可不知道。這會兒,正坐在邊寧前前任縣長康復生的家中,與其促膝長談。經過了一段日子的調研走訪,嚴寧對邊寧的情況基本上有了一個大致的印象,剩下需要做的就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嚴寧將目光最先放到了在邊寧擔任過主要領導的退休老幹部身上,康復生就是其中的一個。
“這都退下來了,可不敢再給縣裡增添麻煩了,不是說老有所爲,老有所樂嗎?我這沒事養養花,種種草還行,其他的獻言獻策什麼的還是算了,年紀大了,思想都僵化了,就是有什麼建議也都不對路,平白的讓人心煩……”對於嚴寧的一片熱情,康復生明顯興致不高。在職與退休,一天一地,巨大的心理落差讓他的心理極度扭曲,總覺得組織和後任領導對其有虧欠,說起話來不陰不陽的,一下子能把人頂個跟頭。
“呵呵,老有所爲,老有所樂,老縣長看得開,想得明白。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了,以後有事情,您儘管吩咐……”對於老幹部們患得患失的心理,嚴寧早有準備,這印象不是一天就能扭轉過來的,今天來打個照面,目的也就達到了,以後自然有常溝通的時候。
“嚴書記這就要走了?嗯,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剛纔你提到困難,我還真有點難處,這人一大身子骨就不利落,整天這疼那疼的。這一年就要到頭了,我這醫藥費到現在還沒給報,若是嚴書記有心,就幫我追問一下……”嚴寧要走,康復生連送的意思都沒有,拎着一把小噴壺,在一盆花上噴了又噴,直到嚴寧要走出門了,才彷彿不經意提起了醫藥費的問題。
“康縣長在位的時候,張縣長是副縣長,兩人不太對路。前兩年縣裡出臺了公費醫療管理辦法,對老幹部的醫藥費問題劃定了範圍,弄得一些老幹部怨聲載道。有人說張縣長之所以在藥費管理上劃圈子,就是針對康縣長,報復康縣長曾經對他的刁難。而且,康縣長的老兒子在建設局工作,十年了還是一個普通科員,據說也是康縣長壓着的原因……”一出康復生的家門,柴英武立刻湊到嚴寧的身前,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做了介紹。
這段日子柴英武表現的還不錯,充分發揮了給領導當秘書,多看,多聽,及時向領導反應彙報的積極性,在他看來,真的假的不需要去考慮,對錯都由領導自己去分析。對於柴英武的表現,嚴寧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從走到哪都帶着他,已然證明了嚴寧的態度,此時的嚴寧還真缺少一雙眼晴和耳朵,柴英武恰恰起到了這個作用。
“道聽途說的事別拿出來瞎說,回頭你和朱縣長打個招呼,讓他把拖欠老幹部的醫藥費抓緊兌現了,縣裡再窮也不能虧着這些對邊寧發展有功勞的老同志,平白的讓人戳脊梁骨……”雖然說是道聽途說,但柴英武能跟自己提起這事,就代表還是有一定根據的。在嚴寧的印像中,張亞軍爲人低調,陰柔,說不得又多了一條睚眥必報的性格。
“是是,書記批評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書記,前面就是口岸,您去走走不……”柴英武打了個哈哈,主動的跟嚴寧承認起錯誤來。跟嚴寧接觸了半個多月,柴英武把嚴寧的脾性摸的也差不多了,也感覺到了嚴寧不是什麼嚼牙的領導。雖說批評自己沒有根據,但看嚴寧傾聽的樣子和思考的神態,顯然對這小道消息上了心,這心裡有了幾分得意。只要表現的好,投了嚴寧的脾氣,自然有自己進步的時候。
“口岸?以後再說吧,先不走了,咱們回縣委……”拉開車門,嚴寧的身形一動,略一停頓還是按下了心中的衝動。邊寧口岸,不但是邊寧的財政支柱,也是邊寧的發展希望所在,關係重大,嚴寧在沒有把握邊寧話語權之前,輕易不會去觸碰,這個次序絕對不能亂。
“張濤幾個要去撫遠古城,中午找我去付賬,你去不去……”等到嚴寧坐穩了身子,李秋髮動了汽車,一邊打着方向盤,一邊扭頭問着嚴寧。
“不去了,喝多了耽誤事,你給他們拿點菸酒過去……啊!紅燈,快剎車……”只顧得扭頭說話了,眼看着路口的指示燈已經跳成紅燈了,李秋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樣子,嚴寧大喊一聲,提醒着李秋注意。
“吱……”李秋想也不想的一腳急剎車,車堪堪停在了停車線上,嚴寧和柴英武同時鬆了一口氣,可還沒等李秋表示一下歉意呢,只聽見“哐當”一聲,嚴寧只覺得身後猛然的一震,碩大的豐田吉普車被撞得橫着衝了出去,差點和綠燈正常行駛的車輛撞在了一起。接着一陣陣怒罵聲傳進了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