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李市長的無理要求
榆林水庫是榆林縣內最大的水庫,位於榆林河黃泥灣的上游,是榆林水稻種植的根本保障。這個水庫純粹是由鋼筋混凝土澆灌而成,工程質量是沒得說。只是這使用的年頭實在是多了些,半個世紀的風風雨雨,誰也不敢保證它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問題。正是從這方面考慮,副書記徐軍在一進駐到榆林水庫之後,就採取了穩紮穩打的策略,未雨稠謀,一方面不停地加固堤壩,另一方面不斷地加碼沙包,擡高水庫容量,以防萬一。
不得不說徐軍是個穩妥的人,不管水庫是否會出現問題,多加預防絕對是錯不了的,整圈的堤壩上沙包圍的是嚴嚴實實,硬是將偌大的一個榆林水庫攏成了一隻水桶般。但既使這樣,徐軍仍然覺得心裡不拖底,一天到晚不停地催要着人手和物資,實在是榆林水庫至關重要,若是真決了口,整個榆林也就完了。
“一飛,調預備役一營全員上水庫駐防,二營、三營隨時準備補充;四營、五營,六營分赴榆林河鰲頭、齊家集,白楊樹各河段加固堤壩……唉,這榆林河決口了,榆林還能有得救,若是水庫倒泄過來,可就不是決口那麼簡單了。這樣一飛,你跑一趟榆林水庫,瞭解一下情況,再跟徐書記交待清楚,無論如何,榆林水庫不容有失……”頭疼歸頭疼,該做的準備還得準備到位。氣象臺預計暴雨會持續十五天,眼下榆林的黨政軍民都已經堅持一半的時間了了,是時候將最後的防備力量派出來緩解一下各地方的壓力了。
……
“鰲頭大壩碼上千餘袋的沙包,會有節奏開閘放水,保證大壩的過水量能夠平穩……”
“榆林河中段水位趨於平穩,水流通暢,只要下游不堵塞,中段河堤保證不會出問題……”
“我們下游是灌入花江的江口,這口子只是越開越大,絕不會越收越小,會出什麼問題,不現實嗎……”
防汛抗洪進入了第十天,十天來,特別是最近這兩天,榆林各重點防線大小的險情不斷,好在應對及時,處置得當,總算是有驚無險,硬是讓榆林縣的全體同志挺過了應對期和疲勞期。眼下,無論是各級領導還是普通羣衆,對於洪水已經不覺得有什麼害怕的了。而且在十天的時間裡,與洪水做頑強的鬥爭,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因此,天空中的大雨雖然還在不停地的下着,但榆林的幹部羣衆對於戰勝洪水的信心還是滿滿的。
“今天把大家找回來共同研究榆林的防汛工作,我覺得很有必要,各位領導對抗洪搶險有一個樂觀的心態這很了,也很重要。但是,形勢還很危急,還沒到舉杯歡慶的時候,防汛工作不能有丁點的馬虎大意,否則我們就是榆林的罪人……”情況基本上都處於掌控之中,這一點可以說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只是,防汛工作遠遠還沒有到達尾聲,盲目的樂觀只能將事情越整越糟,看着現場的領導們一個個信心滿滿,嚴寧不由地皺起了眉頭,忍不住的敲起了警鐘。
“下一步,我們需要做的還是四個字,嚴防死守……”
“對不起,嚴縣長,打擾您一下,錢書記回來了,請您和徐書記、李書記、姜書記、鄭書記一同到縣委會議室開一個緊急會議……”正當嚴寧打算再一次就防汛工作提出具體要求時,錢立運的秘書劉宇闖進了會場,一臉欠意的打斷了嚴寧即將要表述的意見。
“哦,錢書記回來了,現在就要開會嗎……”掃了一眼劉宇額頭密佈的汗珠以及欲言又止的顧忌表情,嚴寧意識到可能哪方面出了問題。劉宇之前給嚴寧當過一段日子的秘書,能夠到錢立運的身邊工作,還是嚴寧推薦的,平日裡很穩重的一個人。但就是這樣一個穩重的人,不顧規矩的衝進縣長主持的會場,既使他是書記的秘書也說不過去。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劉宇急了,急於將要發生的情況通知給自己。
“錢書記回來了,可能有什麼緊急的情況,幾位領導,咱們一起走一趟吧,其他的同志原地待命吧,那個谷局長、李國良一起來……”站起身來,嚴寧招呼着錢立運點到名字的領導。嚴寧注意到,錢立運招呼的領導都是縣委的副書記,這些人湊到一起就可以開書記辦公會了,基本上可以左右榆林的發展方向了,看到問題有些嚴重了。
“縣長,雙江來了幾位領導,對榆林的防汛工作提出了新要求,可能要求榆林水庫開閘放水,這會兒正跟錢書記僵起來了……”率先走出會議室,劉宇立刻湊到了嚴寧的近前,小聲地將聽來的的消息傳了過來。
“放水?這個節骨眼上,水能往哪裡放……”雖說劉宇通報的是並不確定的消息,但嚴寧知道這消息基本上應該是準確的了,只是嚴寧想不明白,眼下榆林各個河道河水都處於最高警戒線上,這個時期要將榆林水庫開閘放水,無異於要將榆林化爲汪洋,那豈不是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若真是如此,榆林怕是在一夜之間整個工業基礎便會付諸東流,經濟發展也將落後十年。
“縣長,同志們都來了,那我就長話短說。市裡對榆林的防汛工作提出了新要求,要求我們榆林將榆林水庫南閘打開,放掉水庫中的積水,確保雙江江水無恙。我雖然是榆林的書記,但涉及到榆林四十萬羣衆的福祉,可不敢擅專。所以請大家一起來拿個意見。這會市裡的領導正在我辦公室等着答覆,同志們請抓緊時間……”與以往不同,錢立運居然迎出了會議室,在跟嚴寧握過手之後,又將衆人讓了進去。謙和的態度直讓大家產生了錢立運有求於人的感覺。只是,嚴寧從錢立運提起開會目的的時候,發現他臉上忽閃即逝的帶着一種扭曲的憤恨,這讓嚴寧知道錢立運心中的怒火已經處於了一個臨界點,隨時都有可能爆發出來。
“開南閘?哼哼,我就知道,市裡的領導不會是要咱們將水庫蓄水放回榆林河。若是開了南閘,榆林河南岸的萬畝水稻田毀了不說,四個鄉鎮十幾萬的羣衆就將面臨着無家可歸的局面,十幾萬人,縣裡準備怎麼安置……”日日夜夜,不眠不休的在榆林水庫上守了十幾天,年逾五十的徐軍好玄沒打一身老骨頭扔到河堤上。眼下,這情況剛剛穩定下來,市裡居然要開閘放水,這個結果,徐軍無論如何他都接受不了。是以,錢立運話音一落,徐軍仗着年紀最大,資格最老率先的跳了出來,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其中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錢書記,市裡的意思是要將榆林水庫數百萬立米的蓄水傾泄出去,灌入金沙河,再由金沙河進入棱江?要真是這個目的的話,別說榆林水庫安然無恙,就是水庫決口了,蓄水重新灌入榆林河,沖毀整個縣城,也比這個看似高明的損招要強得多……”稍一琢磨,嚴寧就想明白了市裡下達這個命令的目的,純粹是損人利已,置榆林的安危於不顧,一味的去換取雙江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危險。
“……榆林的防汛工作基本上已經取得了階段性勝利,再堅持幾天,天空一放晴,所有的問題就都解決了,這個成果是全縣四十萬人民共同努力得來的成果,成績來之不易。這個時候把榆林十幾萬羣衆捨棄了,平白的讓人心寒。所以,市裡的這個決定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這是雙江防汛抗洪指揮部的決議,我們來是傳達命令的,不是來徵求榆林地方領導意見的,由不得你不遵照執行……”會議室的門突兀的被推了開來,雙江市主管農業的副市長李維高帶着市政府秘書長趙士傑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毫不留情面的話語,顯然是對錢立運拖拖拉拉不滿意,等了半天都沒個結果,早就沒了耐心。
“防汛抗洪指揮部?李市長,什麼時候防汛抗洪指揮部可以代替地方政府的意見,可以臨機處斷了。就算是防汛抗洪指揮部有這個權利,可以任意指揮,但是不是將一應情況給我們榆林縣委、縣政府介紹清楚,開閘放水,閘口開多大,放水量多少立方,沖毀的稻田怎麼補償,毀壞的家園怎麼建設,基礎建設怎麼實施,總得給我們交待一下吧。再有,涉及到數十萬羣衆的生命財產安全,市裡是不是下個文,哪怕有個會議記錄也好嗎,單單就憑您李市長一句話,這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看着一臉陰沉的李維高,嚴寧第一感覺就是他在虛張聲勢,涉及到幾十萬人福祉的大事,居然只來一個副市長兩手空空的做代表來傳達,根本就說不過去,這裡面一定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