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呃,二十萬大箱的生產任務是嚴寧要來的……”嚴寧的話讓李紹平一楞,腦筋開轉,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嚴寧是在虛張聲勢,還是真有這份能耐,這心思不由的動了一下。
“嚴縣長,不是我不幫忙,捲菸廠是真的有困難,這稅收只能做到這一步。再多,我可就無能爲力了,你還是再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吧,別耽誤了你的前途……”不過,很快李紹平又堅定了自己的信心,打定了主意堅持自己的觀點。若是嚴寧真有這份能耐,讓總廠發個令過來,自己不得溜溜的聽指揮,還用得着在這低三下四的跟自己遞小話。虧得以前自己還認爲這個嚴寧說話不溫不火,辦事進退有據是個人才呢。可是現在看來,卻是走的太高,起的太快,不些不知所謂了。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做,讓人都分不清楚真假了。自己一把年紀了,好玄沒被他唬住。
“前途?呵呵,李廠長,說的對啊,是前途,誰要斷我的前途,我就斷他的後路,這事確實沒得商量……”嚴寧不相信李紹平沒聽懂自己的話。那麼,仍然堅持着他的意見,那就是擺明了不給自己面子了。看來商量是商量不出結果了,不拿出點本事來,你還真把咱的恭敬謙和當成軟弱可欺了,卻是大錯特錯了。
“好了,李廠長,話說到這個地步了,這飯吃不吃也沒意思了,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不是所有人都有回頭的機會的……”兩個人把意思都挑明瞭,彼此都不能接受對方的想法,這氣氛也變得緊張了起來,話說到了這個地步,嚴寧也就沒有再在這裡呆下去的必要了,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推開房門的那一剎那,再一次給了李紹平一個迴旋的餘地,做人還是有些肚量的好。
“乒、乓、嘩啦……呸,毛還沒長齊,就敢他媽的威脅我,年少猖狂,不知天高地厚……”只是嚴寧的這番好意,卻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被耳後傳來的一陣茶具摔在地上的譁拉聲和滔滔不絕的咒罵聲趕的無影無蹤。至此也堅定了嚴寧拿下李紹平,換上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人執掌捲菸廠的決心。
……
“馮廠長,您老沒整幾盅?我可去不了,在榆林呢,愁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了。哈哈,有事,有事找您老呢。這不組織信任,剛剛任命你的大侄子我出任榆林縣政府縣長,嘻嘻,正處級了,再有倆步就趕上您老了。呵呵,應該的,改天我回冰城請您老喝上幾盅。五十年的茅臺酒?沒問題,我帶一箱去,讓您老喝個夠,只要您不怕嬸子不讓您進屋就行……哈哈哈……我這縣長當的窩囊啊,財政沒錢,別說開展工作了,就是職工工資都發不出來。唯一的一個利稅大戶還跟我摔杯子,罵的我的臉啊,火辣辣的。我正想呢,是叫檢察院把人給摟進去呢,還是想辦法把他調走呢。我這心裡啊,一看到這個人我就煩,堵得難受……這不就想起您老來了,一來呢,跟您老報個喜,二來呢,先預約一下,改天回冰城請您老喝上幾盅……”與來時捲菸廠的熱烈歡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嚴寧走的時候,連個送客的人都沒有。看着王一飛憤憤不平的樣子,嚴寧也不生氣,犯不上跟李紹平這種人較勁。把車開出了捲菸廠,就停在了大門外,嚴寧叼起一支菸,一邊吸着,一邊跟馮寶坤套着詞。雖然,東一塊,西一塊的不着邊際,沒有一句是正經話,但嚴寧相信,以馮寶坤的精明,應該知道下步該怎麼辦。
“一飛知道老李家在哪嗎,咱們去蹭頓飯……”看了看時間,接近十二點了。第一天回到榆林上班,居然連個請吃飯都沒有,這縣長當的還真是窩囊。不過不要緊,正好藉着引子,到老李家看看,順便蹭頓吃的。
“知道,知道,老李的姑娘正在上高中,他家就在榆林高中附近。搬家的時候,我還過去幫忙了呢……”聽到嚴寧要去老李家,王一飛把剛纔那點不高興瞬間拋到了腦後,雀躍的爲嚴寧引起了路來。
“李師父,李師父在家呢嗎……”狹窄的巷道上,墊着厚厚的黃沙,汽車駛過,揚起了一片片的灰塵。老李家住的挺偏,在城北最邊上的平房區,再往北走就是榆林林場的育苗圃了。在王一飛的指引來,嚴寧將車停在了一戶破舊的黑門前,寂靜的院子裡不見一點聲響,一陣陣刺鼻的中藥味直往人的鼻子裡鑽。看樣子爐子上正熬着中藥。
“誰呀,進來吧,門沒鎖……”隔着窗戶,老李渾厚的聲音傳了出來,詢問着是誰找上門來。顯然跟王一飛分開的時間有些長了,這聲音卻是沒聽出來。
“嚴書記,哎喲……”挑開一個紗布的門簾,嚴寧邁進了屋裡,躺在牀上的老李突然看到嚴寧,有些不敢相信的一下楞住了,猛然間反應過來,急忙掙扎着要從牀上坐起來,不想這一動又抻着了敷着膏藥的腰,痛的哎喲一聲直咧嘴。
“快別動,快別動,老李,這是傷哪了……”搶前一步,把老李按在了牀上,不讓他再掙扎着起身,濃厚的中藥味,薰的嚴寧真皺眉。
“嚴書記,您怎麼來了?一飛你也真是的,嚴書記這麼忙,我這一點小毛病,你大老遠的把嚴書記折騰回來幹什麼啊……”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老李滿臉漲的通紅,這話說起來有點不着邊際,一會問着嚴寧,一會數落着王一飛,卻是情緒有些激動。
“李師父,你還不知道吧,縣長今天上午剛調回榆林來,聽到你有病了,特意來看望你……”王一飛一邊擠眉弄眼,一邊跟老李透着話,一個勁的給他吃定心丸。
“調回榆林?好,好啊!我就知道您得回來,我這就回去跟您開車,看誰還敢熊我……”這一下,老李更激動了,一把年紀了,眼框里居然閃着淚花,一向老實木訥,不擅與人交際的他,居然當着嚴寧的面說出了一通狠話,可見許可維把他欺負狠了。
“老李啊,你跟誰說話呢,也不小點聲,姑娘下午還要上課呢,這正睡午覺呢。呀,嚴鎮長,你咋來了哩……”老李的婆娘以前就是一個農村家庭婦女,沒什麼文化,但人還不錯,每次看到嚴寧都熱情的不得了。在東海鎮的時候,嚴寧把她塞到了果汁廠工作,活不累,掙的還不少,很讓她感激。等到老李調到榆林來以後,正好果汁廠上馬礦泉水項目,嚴寧又把她安排到銷售公司,跟着參與公司管理,也就是湊個熱鬧,拿份閒錢,主要的工作還是在家伺候正在上高中的孩子。
“喲,嫂子,我這剛到,聽說老李病了,我來看看。哪啥嫂子,整點吃的,我和一飛還沒吃飯呢,那個,一飛也去幫嫂子忙乎一下……”都是東海鎮裡出來的老人,跟老李一家倒沒什麼客氣的。而且,看到老李病成這種情況,嚴寧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了。打定主意想跟老李單獨的談談。
“中,中,我這就給你做飯去。”好像嚴寧能上門吃飯是多大的面子一樣,老李的婆娘高興的應了下來,王一飛也極有眼利的跟去了廚房,房間裡就剩下了嚴寧和老李。
“老李……”望着老李一臉的病態,嚴寧是心生感慨。雖然老李爲人靠得住,信得過。但畢竟年齡不饒人啊,眼瞅着四十多奔快五十的人了,精神頭可趕不上自己了,再讓老李跟着自己鞍前馬後的跑,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所以,嚴寧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人和人相熟一場不容易,司機哪都能找到,也不能可着老李一個人往死裡壓榨不是,只是道理是這個道理,這話卻是不好開口。
“那個老李啊,本來呢,我這調回來了,想着讓你再回來。可沒想到你這病的這麼嚴重……”
“縣長,我的病沒什麼事,明天我就能回去上班……”一聽嚴寧有不用自己的意思,一向懂得規矩,從不插話的老李急了,第一次打斷了嚴寧的話,掙扎着要站起來繼續工作,繼續給嚴寧開車。
“老李,你別急,聽我說。說起來是我拖累你了,有機會我給你出這口氣。不過,算一算,你也四十多了,也不年輕了,這司機這個活就別幹了。回頭你看看,想到哪個部門去,我運作一下,給你提個一官半職的,下半輩子也好有個依靠……”不好說也得說,何況嚴寧覺得是該讓老李歇歇了,若不是跟着自己沒黑沒白的跑,他也不至於腰部出了問題。但是不開車了,總得乾點什麼,自己現在是縣長了,給自己的司機安排個地方還真不是什麼難題,重要的是老李自己得滿意。
“縣長,我聽您的……”老李激動的聲音變得嗚咽起來,他知道嚴寧不是嫌棄他不能開車了,而是真的在爲他着想。能攤上嚴寧這樣的領導,可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老李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