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翔
自從馬樂去了雙江市掛職,馬歡南下創業,馬芳河的家裡少了不少的生氣,老倆口天天是大眼瞪着小眼,無聊的透頂。好在嚴寧時不時的露下面,跟馬芳河彙報彙報工作,陪劉阿姨嘮嘮家常,算是給馬芳河兩口子增添了不少的樂趣。而馬芳河也幾乎是把嚴寧當成了自己的子侄一般看待。用盡一切辦法去培養、教育嚴寧,不斷地給嚴寧創造鍛鍊能力的機會,讓嚴寧非常迅速地成長了起來。
“嚴寧啊,你能想到投鼠忌器,想來你的腦子裡還是有想法的。但格局終究還是不夠啊!你剛纔說的利益牽涉卻是說到了根本,總有這樣那樣的利益糾纏在一起,纔能有共同的目標。同樣的道理,有利益也就有爭鬥,只是投鼠忌器這個詞卻是不恰當,有些捨本逐末的意思。這個鼠也同樣是目標,器不過是外物而矣,投鼠忌器,不過是個託辭,那是鼠的危害抵不住一個器。然而當鼠的危害遠遠超過器的價值的時候,鼠也好,器也好,不過都是枝節末端,小把戲的棋子而矣,毀了也就毀了。只有掌握投擲主動性,掌控利益根本的所在,纔是真正的下棋者,局外人……”嚴寧的回答,馬芳河雖然表現出很失望的樣子,但內心中卻對嚴寧大加讚揚,小小年紀就能有這份見識,也不枉自己培養他一番,雖然很多問題受年紀、閱歷、思路、經驗、格局的限制,無法探查出事物的本質,但在年輕一輩中,說是鳳毛麟角也毫不爲過,直讓馬芳河老懷甚慰。
“周賓的問題看似簡單,實際上牽涉甚多,省長李江山也不知道投靠了京城的哪個主子,一年兩進,說是連中三元也不爲過。計委的佘春旺,不過是他在收攏權限的過程中擺佈的一顆棋子罷了,這個根腳還在李江山的身上。北上書記爲了保持北江省政局的穩定,一味的妥協,退讓,直讓他把手插進了衆多要害部門。但是要想把計委這樣的要害部門牢牢的抓在手中,只靠一個佘春旺是不行的,還得有大量的中層骨幹配合才行。佘春旺拿着雞毛當令箭,揮舞着大刀四處亂砍,周賓只不過是被秧及的小蝦米罷了,當不得什麼大事……”嚴寧雖然優秀,但他的閱歷畢竟是太少,眼界仍侷限在縣市一級,馬芳河借周賓一事來考教嚴寧,詳細的爲嚴寧講解了一番其中的因果,卻是提點嚴寧要提高眼界,學會跳出自身的侷限來分析問題,抓住事情的根本所在。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馬叔搞了一輩子的政治,分析問題卻是一針見血。政治動鬥爭可是最殘酷的,根本沒有任何條件可講,投鼠忌器不過是小把戲罷了,還是充當下棋者纔是王道,可笑自己還真以爲琢磨透了呢……”馬芳河的提點直讓嚴寧有茅塞頓開的感覺,心中卻是感激不已,仕途的道路上彎彎繞太多,有馬芳河這個識途的老馬帶領,卻是讓自己少走了不少彎路,自己還真是幸運。
“去吧,先去吃飯,這在屋裡批了一晚上的文件,胳膊、腿都發縐,正好到老王哪裡溜噠溜噠閒扯幾句……”看到嚴寧眼晴直放光的若有所思,馬芳河深感孺子可教,知道自己這番話卻是說到嚴寧的心裡去了。說教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周賓的事還得親自跑一趟纔是,嚴寧是自己選定的接班人,是留給子女的助力。周賓是他的朋友,間接的說也將會是馬樂的助力,扶一把卻是應當。
“嚴寧,快點吃飯吧,都要涼了……”看到嚴寧從書房裡出來,劉阿姨端過飯菜,催促着嚴寧快點吃。嚴寧也不客氣,坐在客廳的沙發和茶几上吃了起來,算算時間,差不多八點多了,中午吃的東西都消耗的差不多了,還真有些餓的緊了。
“這都一天一夜了,這個周賓怕是遭了不少罪……”別看馬芳河在家裡對着嚴寧一番說教,表現的不緊不慢。但一出了家門,這腳下卻不停的加快速度。一輩子宦海沉浮,對紀委特有的辦案方式當然非常熟悉。雖然說是不打不罵,但是那種不讓人睡覺,輪番疲勞轟炸的審訊方式帶給當事人精神上折磨遠遠超過肉體上所承受的酷刑。而周賓進去一天一夜了,受的苦怕是少不了。
“王陽革在忙啥呢?是看棋譜呢,還是品茶呢,可夠有閒心的……”敲開省紀委書記王陽革的家門,馬芳河毫不見外的徑自擠進門來,扯開了嗓子直呼王陽革大名。趙北上、馬芳河和王陽革都是一條線上的,互相依仗,特別是馬芳河和王陽革同期從基層一步一步走上領導崗位的,有着太多共同的語言。是以,兩家關係也走的較近,兩家人時不時的在一起鬥鬥嘴。
“你個老馬,喝多了怎麼着,這大晚間的發的哪門子瘋了,淑芳也敢讓你跑出來……”王陽革的夫人在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名的鐵姑娘,性子很是潑辣,歲數上又比馬芳河大上那麼一點,很有老大姐架子的怒斥起馬芳河來。
“喲,老馬同志來了,怎麼着了,餓着了怎麼的,喊的這麼大聲呢,是要喝壺茶呢,還是我陪你再整兩盅……”聽到馬芳河的聲音,王陽革從書房裡轉了出來。嘴上殷勤的招呼着,手上可沒什麼行動。雖然兩人是一條線上的,個人關係不錯,但很少聚在家裡討論問題,所謂的走的近,不過是家屬之間常在一起閒聊罷了。畢竟省委家屬院人多嘴雜,兩個人都是高級領導了,總得注意點影響不是。是以,馬芳河冒然上門,王陽革立刻意識到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怕是有急事找自己商量。
“怎麼這麼大火氣呢,來來來,喝杯茶,消消氣,天塌不下來……”把馬芳河讓進了書房,王陽革親自倒了一杯茶水,靜靜地等着下文。
“茶就不喝了,有個事還請你王書記高擡貴手。我一直認爲,咱們都是高級領導幹部,領導之間因政見不和,有這樣那樣的爭執,不要牽涉到基層的同志,這是將動鬥爭擴大化的表現……”馬芳河將身前的茶水一推,帶着幾分的尖酸直接批評起王陽革的工作來,繞是王陽革涵養再好,被馬芳河這樣闢頭蓋臉,不明所以的叫罵上一頓,臉上也是白一陣,青一陣的。
“等等,老馬,馬書記,你說的這都是哪和哪啊。北上書記、你,還有我,可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江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的艱辛和汗水,沒有人比咱們更清楚,也沒有人會比咱們更希望北江省發展的更好。不過,你所說的話,怎麼讓我覺得,我倒成了破壞安定團結的罪人了,這事你可得跟我說明白了……”走到馬芳河、王陽革這個地位,提起涵養,說是喜怒不形於色,寵辱不驚一點也不誇張。但並不代表王陽革可以接受莫名其妙的罪名,眼下,王陽革就覺得馬芳河是在給自己亂扣帽子。
“看我急的,只顧得的生氣了。老王,是這麼回事,省計劃委員會的小周,周賓,挺老實本份的一個年輕幹部,莫名其妙的被你的人帶走了。我不知道你們掌握了什麼證據,但是,對於自己的同志,可不能僅僅憑……嗯,你說什麼,你不知道?一個要害部門的處長被你手下的人帶走,你居然不知道?老王啊,你這後院都失火了,虧你還坐的穩穩的喝茶水,說什麼天塌不下來?”馬芳河一拍腦袋,自己這是關心則亂了,說起話來怎麼顛三倒四的,都是嚴寧這個小混蛋鬧的,自己到現在還沒從這個圈裡跳出來,對上了老王,居然還想着說教呢,卻是讓老王誤會了不是。不過,王陽革的不知情也嚇了馬芳河一跳,立刻意識到王陽革省紀委的後院被人抄了,這問題怕是大了。
“嗯?省計委的實權處長被帶走自己居然不知情?是什麼人居然繞過自己獨立辦案了?”王陽革的心猛的一緊,這事透着蹊蹺,沒準真讓馬芳河說着了,自己的後院真的起火了。
“我是王陽革,省計劃委員會的周賓是怎麼回事?監察三室?是誰給他們的權力抓人的?劉書記,劉維軍?劉維軍有什麼權力這麼做?馬上傳達我的命令,立刻停止審訊,原地待命……”情況緊急,王陽革也沒時間再和馬芳河去爭執什麼了,抓起了紅色的保密電話瞭解情況,鋥亮的腦門上不知不覺的佈滿了一層細汗。
“呼……老馬,這事是我這出了問題,回頭我會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一會我讓小袁去把人放回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不送了……”雖然只是打了幾個電話,但王陽革有如打了一場大仗一般,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人虛脫了一般,無力的靠坐在了椅子上。
“老王啊,咱們在一起這麼多年,我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我可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可別多想,一會兒你叫小袁到我家吧,我叫人跟他一起去接人。你累了,就別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又是一個豔陽天……”沒想到居然會出現了這樣一個結果,馬芳河直感到索然無趣。王陽革的這個教訓卻是深刻啊,某些人的手伸的卻是夠長的了,自己也得有所動作防範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