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沈寶昌說:“你說說吧。”
趙未平說:“第一次洪峰算是過去了,我們還要做好迎戰第二次第三次洪峰的準備。有些情況還是很複雜的,應該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沈寶昌眯縫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問:“有什麼複雜的?把人撤走不就完了嗎?別大驚小怪的,拿着雞毛當令箭。”
正文:
隨着天際現出了亮色,那個讓人心悸的不眠之夜終於過去了。此時,天空中並沒有看到太陽的蹤影,天空仍然被鉛色的雲層低低地包裹着,好像隨時都可能沉下來,使人從身體到心裡都感到壓抑,有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此刻,折騰了一夜的江水倒是暫時平和了一些,少了些暴躁,多了些許溫柔。
趙未平領着民兵連長尤鋒和部分青壯勞力,在漫過水的堤上巡視着。雖然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但他沒有感到絲毫疲憊。
沐浴着清晨帶着縷縷寒意的風,趙未平頭腦很清醒。
昨天晚上驚心動魄的一幕仍然在眼前縈繞。
洪峰是在午夜時分來到的。
望着像開水一樣咕嘟咕嘟往上瘋涌的江水,趙未平的心情是沉重的,有一種無助的感覺,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村裡的除了青壯勞力外,其他的人和重要財產都已經提前安全撤出去了,不管水有多大嗎都不可能造成任何損失。整個撤離組織得也很好,有條不紊,紮紮實實。別看阮思明倔頭倔腦的,一但開了竅兒,抓起工作來還真不含糊。尤鋒這小夥子也不錯,幹什麼事兒雷厲風行,是個好苗子。只是那個彭朗有點耍滑頭,遇事總好往後躲,一雙小眼睛眨個不停,給人一種鬼鬼祟祟的感覺。
風生水起。
陣陣秋風,打着呼哨,推波助瀾,眼見着江水就像吹了氣兒似的呼呼猛漲。
趙未平率領着他的人馬與滔滔的江水對峙着。
在這種嚴峻的形勢面前,阮思明不覺有些膽虛了,不住地不安地問趙未平怎麼辦。
趙未平心裡明白,單憑這股洪峰不見得能有這麼大的章程,這是孫大壯在上游壘堤築壩的結果。
阮思明從村西頭跑了回來,焦慮地對趙未平說:“西面的地塊已經進水了,我看情況不好。我們咋辦?”
趙未平鎮靜地說:“我們要想把洪水完全擋住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我們也不要做那種無謂的犧牲,我們是能擋就擋,能攔就攔,擋不了攔不了就主動放棄。”
阮思明扎撒着兩手直跺腳,嘆息道:“咳,可瞎了這些收成了。”
趙未平嚴肅地說:“現在不是唉聲嘆氣的時候,馬上組織人員不要去管西頭的低窪地段,把力量集中到正面,防止正面潰堤。”
阮思明答應一聲去組織了。
黎明時分,洪峰達到了。
全部人員馬不停蹄地扛沙包壘堤壩,和洪水搶時間爭速度,每個人都是一身的泥水,包括趙爲平在內。
正在這緊要關頭,尤鋒向趙未平緊急報告說,木料和沙石供應不上了,請示怎麼辦。
趙未平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阮思明和尤鋒都望着他,等他拿主意。
情況危急,刻不容緩。
趙未平果斷地命令:“全村無論是誰家的,只要能用的材料和沙石一律用上,完了再說。”
阮思明遲疑地問:“那行嗎?”
趙未平說:“特殊時期,沒有什麼行不行的。”
尤鋒大吼一聲:“走,先搬我家的。”
說完,帶頭往自己家裡奔去。
阮思明也受到了震動,大手一揮道:“來人,上我那兒。”
“我家也有!”
人們自報家門,紛紛響應。
趙未平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心底涌出,充滿全身,不禁眼睛有些溼潤了。
黎明到來了,江水像趕集一樣衝過了東村,與泥水戰鬥了一夜的人們明白,這一仗終於結束了。
人們滿是汗水泥水的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似乎忘卻了疲勞。
趙未平對阮思明說:“讓大家趕緊抓緊時間休息,吃點兒東西。然後抓緊把東西兩側的缺口堵上,要做好迎接下一次洪峰的準備。”
阮思明睜着疲憊的雙眼,焦慮地說:“別的都好說,就是這物資不足,這是大事兒,得趕快解決。”
趙未平,對阮思明點點頭道:“你說得對,這的確是大事兒。好吧,我來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馬上向鄉里彙報,爭取支援。”
見阮思明正卷着一支“大老旱”,就說:“給我也來一個。”
阮思明說:“我沒看見你抽過煙哪?”
趙未平“哼”了一聲,道:“你沒見過就等於沒有啊?”
阮思明把卷好的煙遞給趙未平,又替他打火點着。
見趙未平熟練地吸着煙,阮思明不禁搖搖頭,又點點頭,嘿嘿地笑了。
趙未平吸着煙,低聲對阮思明說:“我告訴你吧,我從小就會抽菸,只不過後來讓我媽給逮住了,捱了一頓胖揍,纔不敢再抽了。可是你想想,抽菸這玩意兒,就跟喝酒騎自行車一樣,只要會了,那能忘得了嗎?是不是?”
阮思明哈哈大笑,感到跟趙未平的感情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赤着腳站在泥水之中,吸着辛辣的“大老旱”注視着湍急而渾濁的江水。
過了一會兒,阮思明朝江裡吐了一口濃痰,說:“這場水可是沒想到啊!”
趙未平轉過身問道:“跟九八年比怎麼樣?”
阮思明肯定地說:“也就這水平。我看哪,今年這場水比九八年差不到哪去。”
“不是肯定沒有九八年的大嗎?”趙未平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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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思明撓着頭皮,不好意思地說:“領導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趙未平哈哈大笑起來。轉回身,又注視着江水,好像自言自語道:“不能憑估計辦事,要防患於未然哪。”
阮思明心悅誠服地連連點頭。
“可也真讓人心疼啊!”阮思明深深地嘆了口氣說,“老百姓一年到頭的心血全完了。苦就苦在老百姓身上了。”
這時,尤鋒來喊他們兩個人去吃飯。
趙未平對阮思明說:“我不吃了,我馬上就向寶昌書記彙報情況。”說完就開始聯繫沈寶昌。
可是辦公室裡的電話沒人接,打手機倒是通了,但也沒有接,始終聯繫不上。
趙未平對阮思明說:“我得回鄉裡去一趟,向沈書記當面彙報一下我們這裡的情況,再請示一下下一步的工作,主要是請求支援。”
尤鋒說:“那你吃完飯再走唄?”
趙未平說:“不了,我還是抓緊時間去,早去早回。”
阮思明不幹了,嚷嚷着:“那哪行呢?再着急也不能不吃飯哪?不差這一會兒,走走走,一塊兒吃,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尤鋒也不讓,上前拉住趙未平說:“我也不吃,咱仨都不吃。”
趙未平無可奈何地說:“吃飯還帶綁架的呀?好好好,吃吃吃,我吃行了吧?快撒手,你這傢伙手可真有勁。”
尤鋒不好意思地放開緊抓着趙未平胳臂的手,嘿嘿地傻笑。
阮思明說:“這小子是偵察兵出身,正經有兩下呢。前幾年有幾個流竄犯來村裡偷大鵝,叫這小子給逮了個正着,三下五除二,把四個傢伙全撂那兒了。那幾個傢伙還說呢,真他媽點兒低,在這兒碰上這麼個愣爹,比公安出手還狠哪!”
趙未平聽完哈哈大笑,說:“行,想不到在小小的東村,還有你這麼個武林高手。”
阮思明讚賞地說:“正經是高手呢。”
趙未平對阮思明說:“噯,咱們書歸正傳,你們要抓緊時間修復水毀地段,準備物資。同時,瞭解一下撤出去人員情況,一定照顧好老弱病殘和兒童,搞好管理和服務,千萬把各項可能出現個情況和困難估計足,做過細的工作,決不能掉以輕心,馬馬虎虎,我抽時間可要去檢查。”
本來在平時不太遠的一段路,經大雨一衝,水一泡,變得泥濘不堪,寸步難行。
趙未平在泥水中一路顛簸,趕到鄉政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政府辦公樓裡靜悄悄的,整個大樓裡除了門衛就只有政府辦的秘書小呂看家。
小呂見趙未平推門進來,馬上站起身,親熱地道:“趙書記您回來了?”
趙未平點點頭,親熱地拍了拍小呂的肩膀問:“沈書記呢?”
小呂往隔壁指了指,悄聲說:“中午和徐鄉長喝高了。您找他有事兒呀?我去叫他。”
趙未平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趙未平走到沈寶昌辦公室的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門,屋裡沒有任何反應。趙未平就又敲了幾下。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裡面哼哼了兩聲,不耐煩地問:“誰呀?”
趙未平回答:“是我,趙未平。”
隨着打開的房門,先是一股濃烈的酒味撲鼻而來,隨後目光呆滯雙眼猩紅沈寶昌出現在門口。
“回來了?”沈寶昌態度冷冷的,一副帶搭不稀理的樣子。
趙未平應了一聲,隨着沈寶昌進了屋。
沈寶昌腳步不穩,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到沙發裡。
望着沈寶昌不陰不陽的樣子,趙未平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誰又惹了他。
和沈寶昌在一起共事的這段時間裡,趙未平對沈寶昌的脾氣秉性摸的比較透。那就是千萬別攤上什麼事兒。只要有針別兒大個事兒,都會讓他緊張。一句不經意的話,都能讓他寢食不安。
趙未平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沒有先開口。
稍稍穩定了一下,沈寶昌挑起沉重的眼皮問道:“有事兒呀?”
沈寶昌這一句沒心沒肺的問話,讓趙未平心中不由泛起陣陣厭惡。但他儘量壓抑着,用平靜的語氣說:“我剛從東村回來,有些工作想向您彙報一下,請示一下。”
沈寶昌“啊啊”了兩聲,耷拉着眼皮說:“我本來要到你那裡裡去看看,可這兩天事兒太多,這不,上午來了一夥兒談項目的。招商引資。”
趙未平笑了笑。
沈寶昌說:“你說說吧。”
趙未平說:“第一次洪峰算是過去了,我們還要做好迎戰第二次第三次洪峰的準備。有些情況還是很複雜的,應該未雨綢繆,早做打算。”
沈寶昌眯縫着眼睛,心不在焉地問:“有什麼複雜的?把人撤走不就完了嗎?別大驚小怪的,拿着雞毛當令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