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沈彤的電話,陳太忠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拒絕,肯定是幫高大全說話來了嘛,可是再想一想,還是捏着鼻子認了,中午的事兒,煩是真的煩人,不過說穿了,他原本也沒有打算在素波興風作浪的計劃。
“二七路的大草原紅燜羊肉館,你來行,白主任來也行,不過……我不想見到姓高的,”他很乾脆地壓了電話。
等他再擡頭的時候,才發現高雲風愕然地看着他,手上的酒還在咕咚咕咚地倒着,不但已經漫過了酒杯沿,桌上都溢滿了,正在向桌子邊兒流去。
燕輝手忙腳亂地拿着餐巾紙在擦拭,高雲風卻是苦笑一聲,酒瓶向桌上重重地一頓,一邊拿着餐巾紙吸那桌上的酒,一邊隨口發問,“太忠……你這有話直說嘛,姓高的招你惹你了?”
“呵呵,跟你無關,”陳太忠笑得前仰後合的,好半天才止住,“今天遇到一個討厭的傢伙,不想讓他出現,敗壞大家的胃口。”
“高大全?”燕輝一邊收拾酒漬,一邊發問了。
“可不就是他?”陳太忠悻悻地撇撇嘴,“沈彤要來了,還帶着白主任,我就奇怪了,++安生吃點兒飯,就這麼難?”
“沈彤?”高雲風可是聽過這個名字,“沈正斌的女兒?她買賣不是做得挺大的嗎?太忠你還認識她?”
高雲風這兩年也弄下一點錢來,不過由於高勝利地位置太敏感。不敢怎麼聲張,可他自己又是個吃光玩光的性子,所以還真沒攢下多少家當。
沈正斌雖然遠不如高勝利,可沈彤早就擺明車馬要經商了,兼且又有朱秉鬆這個乾爹做後臺,倒是賺下一份偌大的家業,在素波倒也算數得着的了。高雲風怎麼可能不知道?
“不打不相識吧,”陳太忠撇撇嘴。端起酒杯,“來,大家難得坐在一起,幹了!”
幹是大家都幹了,可是大家心裡都揣着什麼念頭,那就實在不好說了,尤其是那帕裡。對素波和天南的局面熟得很,心說這廝跟朱秉鬆的乾女兒都是“不打”不相識,怪不得朱秉鬆也不提鳳凰科委的事兒,只說素波科委呢。
不多時,沈彤和白澤相伴着出現了,陳太忠招呼着替他倆引見一下,那帕裡對沈彤還算客氣,不過對白澤……那就可想而知了。總算是衝着陳某人地面子,伸手出去握了一下。
沈彤對那處長也挺客氣,只是,聽到陳太忠介紹高雲風的時候,只介紹了一個名字卻沒職務,心裡微微地有點奇怪。
坐下之後。直到服務員又遞來碗碟,沈彤才似乎想起了什麼,側頭看着高雲風,猶豫一下,“你家……是交通廳地?”
“嗯嗯,”高雲風微笑着點點頭,狀若不以爲意,心裡卻是不無得意,我這名聲你也能知道,看來……呵呵。
“哦。”沈彤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隨即展顏一笑,“那個。最近公路局和高管局,要採購很多福利的哦。”
“你別跟我說,我不主事兒,”高雲風笑着搖搖頭,雙手一攤,“沈總你能量那麼大,隨便做做工作,不就拿下來了?”
這倒不是他謙虛,高雲風是狂妄,但是交通廳裡什麼東西能動,什麼東西不能動,他還是清楚的,沈彤提的這點事情,正好是介於可動可不動之間的。
原本,他答應下來也沒事,不過當着陳太忠,他可是不想再張狂了,而且,他真要這麼做的話,多少也有斷下面人財路的意思,沈彤又不是沒能力公關,他多什麼地事兒?
大家都沒注意到,說到“高管局”三個字兒的時候,那帕裡的眉毛,不經意地皺了一下。
“少來了啊,高老大說話不算,就沒人說話算數了,”沈彤不肯放過他,經了商的主兒,說話就少了很多忌憚,“小妹今天第一次見你,你這當哥的……不得給點見面禮?”
“你比我大吧?”高雲風笑着戳她的痛處,事實上,他更喜歡這麼跟人說話,衙內進不了的官場,多半都是因爲不習慣拘束和清苦。
當然,由於起點不同,對比的對象不同,他們所認爲地清苦同多數人不同,像那帕裡就自認“很清苦”。
“太忠,小高這傢伙,不厚道,”沈彤轉頭向陳太忠抱怨,“手指頭漏漏就夠我吃的了,他偏偏不給……”
“行了行了,每次見你,你總要從我這兒拐點東西,”陳太忠瞪她一眼,“上次是賈總,這次又纏着人家高雲風。”
“喂喂,我是生意人嘛,”沈彤不滿意了,雙手一攤,“你也知道,上次我的車都報銷了,花了我三萬多呢。”
“要是沒我,你怕是都沒花錢的機會了,”陳太忠不理她,“那是你跟雲風的事兒,別拉扯我啊。”
“那個,沈總,我那個小破村子裡倒是能幫你消化一點,”白澤插口了,卻是小心翼翼的那種,在座地諸位,壓不住他的也只有燕輝了,當然,那帕裡也不算什麼角色,但那是大家混的圈子不一樣,兩人都有看不起對方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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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到了,人家太忠不認我啊,”沈彤卻是不管那些,淡淡地看他一眼,“所以你那點兒事兒,我幫不上忙了。”
“你別將我了,都跟你說了,我懶得理那姓高的,”陳太忠冷冷一哼,“不過,下次他再撞到我手上,就沒那麼便宜了。”
“倒不是因爲那個。”白澤見狀,趕緊地插話,“陳主任,是有點別的事兒,您看能不能幫着協調一下啊?”
陳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心說這傢伙好歹也是一村長呢,白天說話也靠譜。你地話要是能擺上了桌子談,那我聽聽也是無妨。
“其實。就是點兒土地的事兒……”白澤見他不置可否,當然就知道自己是可以陳述的。
南上莊旁邊,有家紅星化工廠,這是部屬的軍工企業,當初建廠地時候,從南上莊劃了好大一片地走。
這地劃得極大,大到紅星化工廠一時半會兒都沒有消化地能力。當時這都是備戰用的廠子,餘量當然要算足一點。
當然,還有一點也很關鍵,紅星廠接地是部隊和外貿的單子,等閒不跟政府打什麼交道,也就沒有開發那些土地地興趣,就是在上面種了些樹,算是美化環境。後來也被盜伐和自家伐得七七八八的了。
既然化工廠不用,那些地閒在那裡也是閒着,又因爲沒有圍牆,出入很是便捷,就有南上莊的村民開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地在耕種。
到了現在,在那裡耕種的規模。已經很是驚人了,沒錯,南上莊是城中村,但是土裡刨兩下,就能多點吃食兒——白來的東西,不拿白不拿。
紅星化工廠這兩年在忙着軍轉民開發民品,忙得不亦樂乎,也顧不上那片地。
前一陣,有搞房地產的看上那片地了,看到有人耕種。一琢磨這估計是南上莊地地。就找白澤來商量,這地……能不能搞啊?
白澤一聽也動了心思。就忙乎着丈量土地之類的,可是,這一下紅星廠的人不幹了,這是我們的地,以前懶得管你們耕種,你現在居然想拿走?
白村長肯這麼張羅,心裡肯定是有點底氣的:我說,這地原來就是南上莊的好不好?當初是劃給你們了,你們既然不用,我們當然要拿回來自己用了。
紅星廠這邊不接受這個解釋,你想拿回去?可以啊,去跟兵器工業部商量吧,這是部裡劃給我們的地方,部裡說讓我們就讓。
白澤哪裡有跑部的興趣?那玩意兒太不現實了:那我們連續耕種了二十多年了,根據《確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地若干規定》第二十一條,這也該是我們的地了。
紅星廠一查相關條款,還真有這說法,雖然南上莊村民的行爲,是劃不到適用範圍裡的,可是這胡攪蠻纏起來,倒也是未嘗不可。
廠領導這下火了,耕種完今年的地,附着物收穫之後,明年絕對不會再讓你們種了,我們以前的一片好心,只當是喂狗了!
南上莊想強來,可是又沒那個膽子,軍工企業那可不是鬧着玩地,白澤一打聽,這種事歸丁厚德丁市長管,說不得,只有試圖打通市裡的門路了。
於是,纔有了騎王組合在素波的演唱會。
——其實,按照《確定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的若干規定》來說,這種事縣級政府就能拍板的,不過對象主體是紅星廠的話,素波政府怕是都有點吃力。
第八百七十八章 高管局
這件事情,白澤不是沒打過沈彤的主意,不過沈總直接推了——搞什麼狗屁玩意兒,世界上錢多了,你掙得完嗎,這種錢也敢掙?
可是話是這麼說,白村長還是不能無視這件事情,原本,沈彤賺錢就比他白澤輕鬆很多,自然比較能收放隨心一點。
更重要的是,南上莊的村民也惦記着這事兒呢,村子裡有了錢,大家是可以分潤的,白澤你這個村長想幹不想幹了?
甚至,大家連辦法都想好了,實在不行就趁市裡跟紅星廠扯皮地功夫,先把樓蓋起來,形成既成事實,這不就好辦了?
所以,白澤現在,就是要找個機會,讓市裡先跟紅星廠扯起來,南上莊蓋樓地時候,阻力肯定就會小很多了。
“這種事情,你找我來辦?”陳太忠聽得很是有點不可置信,眼睛瞪得老大。盯着白澤,“你確定是在跟我說話?”
不過他也承認,這件事雖然是有點荒唐,但確實是能拿到桌面上說的,當然,他幫忙地時候和幫忙之後,會得到南上莊怎樣的支持和表示。那就不合適在桌面上說了。
“省裡要是能出面,肯定就簡單多了。”白澤諂笑着,“陳主任,您的能力,大家都清楚不是?”
“咳咳,”那帕裡咳嗽兩聲,向大家示意,喂喂。這兒就坐着一個省政府辦公廳的呢。
等到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那處長才苦笑着搖搖頭,“白村長,你真的不要害人了,這件事指望市裡或者區裡還可能靠譜一點,指望省裡,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級別越高地政府機構,處理這種爭議事情的態度就越含糊。一旦明確表態,殺傷力和引發地影響力,絕對超出事情原本的範圍,所以說,那帕裡很不客氣地指出,白澤是在害人。
“區裡……級別太低啊。”白澤倒是沒計較這個指責,他嘆一口氣,心裡還在糾結呢,“紅星是副廳級別的廠子啊,沒法溝通。”
“正經是你們村子出面,纔是最合適的,”燕輝好不容易有機會插話了,自然要跳出來發表一下見解,他搞新聞有年頭了,所見極廣。自然聽得出那帕裡的話意。“合着你怕出事,別人就不怕出事啊?”
“嗯嗯。對對,”陳太忠笑着點頭,“跟他們幹一仗,要是村子裡有幾個被打壞的,這事兒就好辦得多了,那時候就可以綁架區裡或者市裡了。”
“可現在大家生活都那麼好,誰願意出頭啊?”白澤悻悻地嘀咕一句,這個念頭他不是沒想過,可是人家紅星廠的武裝部裡據說還有機槍呢,誰敢真地衝上去引發械鬥?
而且,南上莊的村民,近年來的日子也好過多了,蓋樓的錢大家都想要,可讓人衝上去打架……那還是省省吧。
“你這隻想吃肉不想捱打怎麼成?”高雲風不屑地哼一聲,“老白我不是說你,就你這點擔當,成不了氣候!”
這話說得有點重,不過白澤也只能咬牙受着,別說高雲風是陳太忠的朋友,只說沈彤剛纔提的“高老大”,那位他就惹不起。
而且,他何嘗不知道,自己這要求有點過分?不過是利益在前,又有些許規則可以拿來引申一下,天上掉餡餅了,不撿的總是傻的吧?
“其實你跟紅星廠地商量一下,不就完了?”陳太忠哼一聲,覺得此人實在是捨近求遠,“求同存異共同開發嘛。”
“那些領導都歸部裡管的,”白澤這心裡,委屈可就大了,你以爲我不想啊?“要是歸省裡管,那片地也輪不到我們村琢磨了。”
這倒也是實話,來上任的廠領導,都是步履匆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哪怕是有本地提拔起來的,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麼人願意止步這裡,事實上相對而言,素波市、天南省政府,在他們眼裡,趕不上幾個軍代表重要。
正是由於這個緣故,那片土地纔沒人關心,紅星廠纔對南上莊村民的耕種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換給省屬或者市屬企業,哪裡有那麼好說話的?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了,”陳太忠不想再談了,“白主任你還是喝酒吧,啊?”
白澤話裡所說地“部屬企業”,勾起了他對北京之行的期待,而且他很明白,白澤這種舉動,看似愚蠢,但真要碰對了人,還真就不是什麼問題。
別的不說,要是把張開封換到東湖區來,這件事沒準就能操作,張區長黨政一肩挑不說,最關鍵的是沒盼頭了,既然沒盼頭,破罐子破摔誰也會的。
想想張開封在清湖區,也搞了存量土地來搞房地產,陳太忠心裡就有一點淡淡的無奈,不過這讓他又反應過來一件事,既然譚鬆不能在清湖興風作浪了,那麼回頭完全可以跟張開封合作一把的嘛。
那存量土地,將來沒準就便宜了什麼人,既然便宜了別人,反倒不如便宜了我,哥們兒手上那麼多人要安置呢,再說了,那些離退的幹部,多少給他們找點事做也不錯嘛。
這一點上,他實在有點後知後覺了,不過倒也情有可原,事實上直到目前爲止,陳太忠依舊不認爲那些人民紙有什麼用途,不過是大家都看重,他有樣學樣,將這東西作爲成功與否的指標,來衡量一下自己便是了。
見他不讓白澤說話了,沈彤也沒有幫腔的意思,反倒是跟高雲風不依不饒地嘀咕,一定要他幫着自己搞定那些福利。
高雲風被糾纏不過,只得苦笑着搖頭,“這樣吧,公路局那邊,我幫你問一下,高管局我可真是夠不着……對了,多大單子?”
“一單地話,就一百來萬,不過每年冬夏兩次地嘛,還有節假什麼的,”沈彤笑吟吟地回答,“一年做下來,也有四五百萬。”
冬夏福利和春節是數額大,連不在編制地都有,像中秋元旦之類的福利,面向的羣體就小多了,雖然福利的檔次高,不過數額反倒是算不得太大。
“看把你美的,你哪兒知道這裡面水深水淺?”高雲風瞪她一眼,“有一兩單做就不錯了,做長期?公路局局長也沒這雄心,這種沒啥技術含量的活兒,拿着部裡的條子來的人都能擠破門,誰還沒倆親戚故舊?”
“一百多萬,部裡寫條子?”陳太忠聽得有點傻眼,“這條子也太不值錢了吧?”
“關鍵這東西准入門檻兒低,是個人就能做啊,賒點貨轉手買了,連成本都不要,”高雲風笑着搖搖頭,“反正據我所知啊,沒人能包得了公路局的福利。”
那還是高勝利做人小心,陳太忠撇撇嘴,心說換個強勢的廳長,部裡寫的條子,這邊也未必要全認的吧?
“那高管局,爲什麼不行?”沈彤一聽,也認可這個解釋,心中不禁有點鬱悶。
“高管局是崔洪濤兼着局長呢,那可是常務副廳長,”高雲風笑着搖搖頭,“那裡面現在可亂,跟通張高速總指揮部的職權有交叉。”
通張高速的總指揮是範曉軍,這表明省裡對這條高速路的重視,後來也形成了規矩,當然,基本上範曉軍到現場的機會不多。
總指揮部下設工程建設領導小組指揮部,辦公室就設在交通廳,辦公室主任由廳長高勝利兼任。
可是縱然是這麼個格局,由於高速路的修建還要牽扯到國土、規劃甚至沿路各縣市的配套資金的催付,遠遠不是一個交通廳能搞得定的。
交通廳派崔廳長下去兼任高管局局長,也是在力挺高管局的職權,不過饒是如此,由於高管局是新局,高速路里面的利益又錯綜複雜,雖然表面上負責高速路的招標,其實真正能做得了主的地方並不多。
“有交叉”那只是一個說法,事實上,高管局的職權並沒有理順,所以一聽說是高管局這塊兒,高雲風就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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