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區裡宣佈,鄉鎮可以截留款項,趙印盒立馬就決定了,就搞這個項目——這個加工廠連投資帶週轉,兩百萬就足夠了。
而北崇去年底的娃娃魚苗,足足一萬兩千尾,散養的魚苗幾達九千尾。
這一撥魚苗的供應足,養殖戶根本就沒抽籤,報多少給多少,之所以申請數量有較大的增長,是因爲娃娃魚養殖到了第三年,第一年就開始養殖的農家,兩年積累下來,除了還本,絕對有能力擴大生產規模了。
據估計,今年年底的娃娃魚苗,會達到兩萬尾,不過養殖戶的申報數量,增長程度只會更快。
一條娃娃魚多吃血食的話,一年的餌料費用,大概是在一千二百元到一千五百元左右,有那喂得厲害的,一年能達到兩千出頭,不過能長得超過一斤半的話,怎麼都值了。
趙印盒知道這些,他就盤算着,外面有九千尾魚苗的市場,咱也要求不高,占上四千尾的餌料市場,一年下來就是四百萬——明年沒準就八百萬了。
而做這個餌料,利潤值不算太差,百分之二十的毛利是可以保障的,還能比血食便宜差不多一成——關鍵是血食這些玩意兒的供應,並不固定,保管也存在一定的麻煩。
但是對大客戶,那? 些賣血食的主兒可是很好說話,像娃娃魚養殖中心的人去批發採購,那是想怎麼挑就怎麼挑。
可是零散養殖戶去了,賣方熱情就要差很多。貨物緊張的時候,賣家寧可告訴對方沒貨,也要給養殖中心留着。
趙印盒把這個因素也算進去了,心說我餌料廠規模上去的話,採購價也能下來一些,這是零散戶爭取不到的。
所以他着着急急回來,要召集村長們開會,給大家吹風,可是黨委書記蔣雙樑問他,你這打算每個人借多少?
我打算一個人借三百。趙印盒很自信地回答。濁水鄉人數剛剛過萬,他不認爲所有人都能借錢給自己,但是借不到三百萬,借兩百萬肯定沒問題——不管怎麼說。他把官帽子押上了。
那行老趙。辛苦你了。蔣雙樑點點頭,你把好關,我最近血壓有點高。要去市裡看一看。
蔣書記這話一說,趙鄉長就反應過來哪裡不對了,合着是自己光考慮餌料這個項目了,於是他就問,雙梁書記你有什麼好項目嗎?
我沒有好項目,蔣雙樑搖搖頭,又聊兩句,站起身走了。
事實上,蔣書記心裡也有構思的項目,但是他不能保證掙錢,起碼是不能保證一年內就賺錢,原本他是想跟趙印盒討論一下,不過看到趙鄉長根本沒考慮自己的需求,只想着那個餌料公司,他心裡就火了——尼瑪,勞資纔是一把手吧?
不過他才因作風問題被陳書記痛罵了一頓,也懶得那麼強勢,直接轉身走人,心說區裡要計較起來,那也不是我沒項目,是你把錢都弄走了。
就這都不算完,過了兩天,趙鄉長把工作落實得差不多了,卻接到了羅雅平的電話,趙鄉長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羅區長的辦公室,一般很少主動讓男性幹部進,她找人談話,更多是在指定場合。
所以趙鄉長這是遇到麻煩了,他進門之後,羅區長拿着報紙看,也不跟他說話,過了差不多五分鐘,美女副區長才放下報紙來,側頭看他一眼,“娃娃魚餌料……誰准許你生產了?”
要不說這官大一級壓死人,趙鄉長的歲數,差不多都能生下羅區長這麼大的女兒了,可羅雅平的譜,擺得足足的,先是學習報紙,然後毫不客氣地責問。
“我這個配料,還是從專家那裡學到的,絕對沒有問題,”趙印盒心裡這個憋屈,真的沒法提了,被一個小丫頭這麼搞,他真有暴走的衝動。
“爲什麼不向娃娃魚養殖中心打招呼?”羅雅平的臉沉了下來。
“我爲什麼要向他們打招呼?”趙印盒一聽,心裡的火氣再也按捺不住,一是氣養殖中心不配合,二就是氣這個年輕的女區長,你這是吃了槍藥了?“我這個餌料又不往養殖中心賣,我賣給散戶的。”
“你讓我怎麼說你!”羅雅平氣得一拍桌子,“養殖戶的魚苗哪兒來的?他們的成魚又要賣到哪兒去?這跟養殖中心無關?”
“中心就不跟我談餌料,去年就談過了,”趙印盒悻悻地回答,想一想之後,他嘆口氣,“這個事我提前沒有請示羅區長,是我草率了。”
羅雅平氣就是氣這一點,下面都要搞娃娃魚餌料公司了,她這個副區長居然沒有收到任何的請示,她不生氣纔怪。
而且就像她說的那樣,養殖戶再怎麼個人養殖,他們的上家和下家,都是養殖中心,這個環節要是出了問題,她難逃監管不力的責任。
就算不出問題,成規模地賣娃娃魚餌料,居然不經過她允許,這也太目無領導了。
當然,這個理由說不出口,她就說別的,“不是我卡你,是你這個流程不對,你濁水選擇什麼項目,我也不會過問,陳書記都不過問……但是你選擇了娃娃魚相關產業,打個招呼總是應該的,萬一餌料出了什麼問題,不但苦了養殖戶,也苦了我。”
“這個不可能出問題的,”趙印盒臉紅脖子粗地解釋,“這個餌料配方,養殖中心都有,是他們不搞,我承認,沒事先請示你,是我不對,但是……”
“但是昨天晚上十一點,陳書記給我打電話,說你跟羣衆借錢,是要搞娃娃魚餌料公司,問我是否知情,”羅雅平氣得又一拍桌子,“你說,我該怎麼回答?”
“呦,幹什麼呢,這麼熱鬧?”一個聲音在門口響起,卻是陳書記推門進來了,他看一眼趙印盒,然後自顧自地發話,“雅平區長,準備一下,後天下午跟我去京城。”
“這會兒去京城?”羅雅平皺一下眉頭,很快點點頭,“好的。”
“清陽河要發電了,水利部那邊要了解情況,咱們也得去個人,”陳太忠又看一眼趙印盒,“還有就是娃娃魚養殖的事兒,去一趟林業總局。”
他去林業總局,是要給總局送五十條娃娃魚過去,算是春節禮物,一個是溝通一下感情,二來也是買通兩個人,再有人申請娃娃魚試點,就算他們不幫着壓制,起碼通個風報個信,他也好找人阻撓。
不過這個話,不合適當着趙印盒說,只是他想到恰好濁水是養殖中心所在,就看趙鄉長兩眼,倒也沒有別的意思。
可是趙鄉長被他這兩眼看得毛骨悚然,馬上主動交待,“娃娃魚的事,是我做得草率了。”
“嗯?”陳太忠又看他一眼,眨巴一下眼睛,沒有說話。
“就是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說的,”羅雅平見勢不妙,趕緊圓謊——陳書記其實沒給她打電話,但是趙印盒那個態度,讓她很不滿意,你這是欺負我年輕?
於是她就扯出陳太忠的大旗,但是誰能想到,陳書記接着就走進來了呢?
“哦,”陳太忠面無表情地哼一聲,知道這裡有說法,也就沒再說什麼。
“總之是我的不對,”趙鄉長心一橫,把責任統統攬過來,“導致兩位領導半夜十一點了,還電話溝通。”
“哦,那會兒已經十一點了,”陳太忠微微頷首,輕聲重複一遍,又淡淡地看羅雅平一眼——我說,半夜十一點我給你打電話,你能再糟蹋人狠一點嗎?
羅雅平的臉刷地就紅了,她只是想強調一下事態的嚴重性,怎麼……就成這樣了?
“我已經跟羅區長……”趙印盒一邊解釋,一邊也回頭看一眼羅雅平,猛然之間,他發現羅區長白皙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通紅,一時間,他就怔在了那裡。
下一刻,他一轉頭,抓起手包快步而去,“我跟羅區長解釋過了。”
陳書記和羅區長面面相覷,好半天,陳書記嘆口氣,“娃娃魚……怎麼回事?”
“這個趙印盒,真是莫名其妙,”羅雅平轉頭看向窗外,以免萬一再有人進來,看到她通紅的面孔,“我今天把他叫過來,是要訓他一頓……”
陳太忠聽完之後,點點頭,“這個事兒確實有人跟我反應了,不過半夜十一點打電話,唉……行了,你轉過身來吧,耳朵已經不怎麼紅了。”
話音未落,羅區長的耳朵刷地又紅了起來,陳太忠看得也有點無語,心說這女人的血條就是長啊,臉一紅,耳朵都跟着紅,像張馨,那是全身都紅……這還是每個月定時掉血呢。
不過這個領導也很難當啊,說話正經吧,別人說你死板暮氣沉沉,略略風趣一點,就又有調戲人的嫌疑,真是難做。
羅雅平頓了一頓,纔出聲發話,“你知道了……怎麼看?”
“我纔不會爲這點事打電話,這兩天我遇到的事,比這複雜的多了去啦,”陳太忠其實不太在意她的尷尬——我看到你內褲的時候,也不見你這麼臉紅,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不過下一刻,他還是想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趙印盒彙報什麼的,你拿主意就行,但是這個餌料公司一旦成立,你一定要不定期抽查,如果有添加劑,必須取締,並且追究當事人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