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史雲風,做傢俱生意的,做得很大,”荊俊偉笑着介紹,“也喜歡文化藝術,我們最近正在籌劃拍個片子。”
拍片子?陳太忠明白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製片人了吧?
對這樣的人,他沒什麼好感,也沒什麼討厭的地方,於是笑着點點頭,“地是陽州的地,不過就五十畝,真的抱歉了。”
“沒事兒,是我冒昧了,”史雲風笑着回答,他在商界打滾多年,眼睛毒得很,上了二樓的兩個人,一看就是那種相當不含糊的。
“不用客氣,”荊俊偉笑着打馬虎眼,“這是陳太忠,這是韋處,都不是外人,知道咱們今天又在烤羊腿,過來蹭飯。”
шωш●тt kдn●¢O
“荊總你這兒,好像天天烤羊腿,”一個有七分姿色的女人笑着發話。
“都快讓大家吃窮了,”荊俊偉皺着眉頭,很誇張地嘆口氣。
“荊總這就是開玩笑了,”史雲風笑着回答,他雖然腰纏萬貫,可一點都不敢小看荊俊偉,別說荊總那個美貌、財富和並重的妹妹,也別說荊總的爺爺是一代大師,只說荊總本人,口袋裡的鈔票也一點不比他少。
這個字畫古董店收益就不小了,而荊總在鳳凰的煤化工加工廠纔是大頭,一直有人說,荊俊偉的身家已經有五個億了,不過他總是不肯承認。
反正史雲風雖然自認有錢,但絕對不敢在荊總面前顯擺。
不多時,火鍋上來了。一桌人抄起筷子開吃,在場的大多數人,都聽說過陳太忠的名字——荊總的妹妹,名氣比荊總大多了,而這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陳太忠和韋明河坐在一起,兩人身上都有點幹部的氣場,按說跟大家會有點格格不入,不過衆人都知道陳書記跟荊家的關係,倒也沒什麼見外的。
尤其是史雲風和那個有七分姿色的女人。都很放得開。女人叫王輝,一個很男人化的名字。
這種環境,韋明河待着也很舒服,他喜歡放鬆的感覺。討厭死氣沉沉的場面。尤其是。大家因爲某人的緣故,對他還有一點點尊重。
一來二去,桌上的人就熟了。所謂文化人,泰半有點狷介的性格,區別只是多與少罷了,大家見兩位貴客很隨和,就七嘴八舌地聊了起來。
沒過多久,大家就聊起了史總要投資的劇本,都是摩拳擦掌,挺興奮的樣子。
陳太忠聽了一陣,也明白了,合着這史雲風迷上了北影的一個小姑娘,小姑娘要他出錢捧自己。
史總一開始,是花點錢把她送進了一個劇組,爭取一個小角色,不過小姑娘在裡面受了氣,鏡頭還奇少,回來她就告狀,說那些導演、製片什麼的有多過分。
那咱自己拍個片子,史雲風聽得就有點惱火,不過做爲一個成功的商人,他也知道,陌生的領域,是不能隨便涉足的。
總算還好,他算半個文化人,現在有錢了,就結識了一幫這樣的朋友,前一陣跑通了門路,又四處招兵買馬,打算大幹一場。
“史老闆性情中人啊,”韋明河翹起一個大拇指來,似笑非笑地發話。
“哪兒啊,就是飽暖思淫慾,”史雲風笑着一擺手,他倒是不矯情,色眯眯地發話了,“這北漂的小女娃娃很多,既然是閒着,咱拿來用用嘛。”
韋明河本來還打算給自己的相好要個角色呢,聽對方這麼說,就知道人家有防備,不過他也無所謂,就是興致來了,隨口一問,他要早有此意的話,就直接找其他朋友了。
倒是這個史胖子直承好色,給他的印象還不算壞,於是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話,“那等史老闆把人馬攏齊了,我得過去開開眼。”
“那算多大點事兒,”史雲風對這個要求,是一點都不在意,女人嘛,可不就是大家拿來玩的,他猥瑣地擠一擠眼睛,“韋處喜歡啥樣的?我幫你留意。”
“我喜歡良家婦女,”韋明河一本正經地回答,然後哈地笑一聲,“開玩笑呢,史總可不敢幫忙張羅,要不我罪過就大了。”
吃喝了四五十分鐘,陳太忠和韋明河站起身告辭,史雲風還特意送到樓下,說回頭一定去拜見陳書記和韋處長。
“去泡吧?”韋明河問一句,這會兒回家明顯有點早。
“明天要去見老首長,”陳太忠搖搖頭。
第二天,年輕的書記起個大早,七點就來到了黃老家門口,八點多的時候,黃漢祥也來了,他跟小陳打個招呼,徑直進去見老父親了。
陳太忠進去的時候,就是九點五十了,慣例又到了黃老吃飯的時候,黃二伯吩咐一聲,“小陳,去炒個雞蛋。”
七八分鐘之後,一盤炒雞蛋上桌,其他的還是那幾樣小菜,黃老穿着大衣坐在屋裡,屋子的氣溫不高,也就十五六度,據說這是爲了方便首長隨時可以出去走一走。
老人家的精神還算可以,不過到了他這個歲數,那衰老是肉眼可見的,總算是他有緣得服仙靈之氣,根本還在,“小陳坐下,一起吃點。”
黃老吃飯是很快的,也就是七八分鐘的事兒,就這還是超額了,多要了半小碗米粥,又吃了幾筷子雞蛋,旁邊有人過來提醒,“首長,不能再吃了。”
“下一頓我少吃點,”黃老又執意劃拉了兩筷子,才放下筷子,笑眯眯地發話,“小陳吃飯利索,看着你吃得那麼香,我都要多吃兩口。”
“雞蛋炒得不錯吧?”黃漢祥指一指桌上的菜,小陳能陪老爺子吃飯,他可不行,他這個年紀,也到了注重養生的時候了,強調飲食規律。
“還行吧……我也吃不出來,”黃老搖搖頭,“一個月難得吃幾次蛋黃,肯定覺得香。”
陳太忠見首長不吃了,趕緊劃拉掉手裡的一碗米粥,笑着發問,“爲什麼蛋黃不能吃?”
“吃多了要得老年癡呆,”黃老看一眼自家的二兒子,又看一眼身邊的服務人員,“他們都不希望我糊塗啊。”
“關鍵是您也不想糊塗,”黃漢祥賠着笑臉發話。
“小陳留下,”黃老站起身子,慢悠悠地走出門,“漢祥你跑一趟小郭家,代我把喪禮的份子錢上了,小郭的愛人要是有什麼份內的要求,你解決一下。”
“好嘞,”黃漢祥很乾脆地答應,見老爺子出去了,他壓低了聲音叮囑一句,“多談開心事,少說那些煩人的。”
“這是誰家辦白事?”陳太忠也壓低了聲音,能驚動了黃老,黃二伯親自到場,這人不簡單。
“老爺子以前的警衛員,還不到八十歲,就沒了,”黃漢祥隨口答一句,又嘆口氣,“老爺子的熟人越來越少了。”
“怪不得他最近身體不好,”陳太忠悵然地嘆口氣。
“其實他也習慣了,”黃漢祥笑一笑,不以爲意地回答,那是一種看淡生死的漠然——害怕也沒用,那麼,何必去害怕?
黃老在院子裡叉着手散步,走一走,就到一旁的丁香樹邊,用後背撞一撞碗口粗的樹,然後又踱兩步,再撞一撞樹,由於天氣太冷,他的口鼻間,冒出一團一團的白氣。
“您這鍛鍊法子,是跟荊老學的吧?”陳太忠笑眯眯地發問,“他在家撞門框。”
“是我教他的,”要不說是老小孩,黃老不能容忍這種誤會,不過下一刻,他就書歸正傳,“去北崇兩年了吧,做了點什麼?”
這時候,陳太忠就隱約猜到,爲什麼黃漢祥被攆走了,老爺子這是不讓別人提示自己。
“也沒做太多,抓了抓經濟,抓了抓幹部建設,最近在抓道德建設,”陳太忠對北崇的事情太熟了,經濟他沒多提,就強調了兩大特色和五大支柱。
他提的更多的是教育和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大學生返鄉創業,聽到這裡,黃老點頭插話,“農村有廣闊的天地,大學生一窩蜂擠在城市裡,這個真是不好……沒想到北崇先走出這一步了,很好。”
然後陳太忠說幹部技能培訓,黃老繼續點頭,至於非典的表現,年輕的書記就不會再說了——老爺子肯定知道,然後他又說支持農民搞小額貸款,最後說了區裡前一陣每人賣了一噸平價煤炭,沒要煤的得了八十元現金。
“等等,”黃老又攔住他了,要不說這人和人看問題的重點就不一樣,老人家不評價產業什麼的,倒是抓住這個細節不放,“北崇有多少人?你這一人八十元,錢從哪兒來的?”
待他聽說,這煤是北崇自己囤積的,賬面上已經有了相當的盈利,北崇這是把區裡掙的錢還富於民了,這才點點頭,“你搞經濟可以啊,小日子過得不錯。”
對黃老來說,幾個億的盈利真不值得一提,但是一個只有十八萬人的偏遠縣區,能做到這一步,那是相當不容易的,看到小輩們發展得這麼好,他有理由開心。
當然,他也指出,“還是要強調激勵機制,搞成吃大鍋飯,那就是退步了。”
“我們區裡建立了公示制度,區政府門口有公告欄,重大決策都先做公告,”陳太忠又把公示欄講解一遍。
“嗯,你先走吧,後面等的人急了,”黃老點點頭,“不錯,有時間,多來首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