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能這麼問呢?陳太忠聽得眉頭微微一皺,可是想一想,陳文選這麼問,也是真的着急了——被別人搶了黨羣書記的位子也就算了,可徐瑞麟明顯是要差一點的。
想到這個本家部長一直以來,對自己還算支持,他也不想讓原本配合得很好的人,因爲這種事離心離德,索性直接回答,“這不是你活動不活動的問題。”
沉吟一下,他又解釋兩句,“不光你這麼想,我也感覺有些亂點鴛鴦譜,老徐根本志不在此,但是……他分管的攤子資金很大,宣教部純粹是清水衙門。”
“哦,那我明白了,”陳文選失魂落魄地掛了電話,心中生出濃濃的惆悵來,原來——竟是惦記上了政府的資金,令人無語的是,因爲金錢的吸引力,自己這個區委常委的位子,竟然不如一個副區長,這也真夠滑稽的。
都是怎樣眼光短淺的傢伙,陳部長情緒稍微平靜之後,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有陳太忠在,北崇的錢,是你們敢隨便往口袋裡裝的嗎?真是不知道死活。
沒有知道確切原因之前,他心裡對陳區長是有點怨懟的,但是聽了這番話,這份怨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因爲他非常確定,陳老大也不喜歡那些隨便伸手的主兒。
但是形勢比。 人強,利益面前,別人想伸手,那是擋也擋不住的,陳太忠算是強勢了,可也僅僅限於北崇區內。哪怕對上市政府,也能爭取個各行其是的結果,然而對於市黨委的幹部委任,陳太忠還真是沒辦法抗衡——還要不要強調黨的領導了?
不管了,還是先配合陳區長,把活兒幹好吧,陳文選暗暗下定了決心,其實不管他怨懟與否,在別人眼裡,他也都是陳太忠陣營的人——尤其是他得罪過陳正奎。
而且陳文選和霍興旺的情況類似。都是再往上走都不好走的人。眼下除了抱緊陳太忠的大腿,也別無選擇了,所以在搞清楚,徐瑞麟不是陳區長推上去的之後。他的心裡。反倒有點鬆一口氣的感覺——我並不是被放棄了。
陳太忠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視察糶米渠人事廳的工地,因爲北崇的資金撥付得到位,這裡的進展很是不錯。賣文具出身的陳偉權,搞起施工來也是有一套的。
至於說打砸邸軍一家的人,確實是他從鳳凰喊來的,這打砸完邸軍家還不算完,他打算狠狠地收拾一下林聽濤,不過目前時機還不算成熟,總要過兩天,看姓林的怎麼蹦躂。
但是派人過去踩探,還是必須要做的。
眼瞅着到了六點鐘,他招呼一聲,“老孟,這段時間辛苦了,跟我去陽州辦事處喝一頓。”
孟志新最近確實挺辛苦,他不但要監督人事廳宿舍的建設,還要安排劃給北崇的六十多畝地的施工——初期的土建工程。
按照合同規定,這三棟宿舍樓蓋完之後,北崇才能得到那塊地,不過北崇人給錢給得痛快,人事廳也就網開一面,服務公司老總陳巴容的意思是:你們可以鋪設管道打地基什麼的,但是不要出現建築物——上限也就是建個庫房和工棚。
“陳區長,我來請客吧,”一直陪在一邊的陳偉權主動表態了,“從來還沒跟您喝過酒呢,我給您介紹個好地方。”
說來也有意思,他和陳太忠原本是有點小矛盾的,可是配合這麼一段時間以來,反倒是發現,對方雖然強勢,做事卻不含糊,心裡基本也就沒那點芥蒂了。
“想喝酒跟我們去陽州辦事處,”陳太忠看他一眼,心裡有點微微的膩歪:你這都是點什麼信息水平,稱呼一聲“陳書記”很難嗎?
一行人來到陽州辦事處,敞開喝了起來,一直喝到九點半才收場,陳偉權早就喝得東倒西歪了,陳巴容倒還好一點,不過他又嚷嚷着去嗨皮。
陳太忠自是一口拒絕,但是陳巴容好歹是一個正處級幹部,他將兩人送到停車場。
辦事處的停車場是露天的,現在天上下着點小雨,不過馬上進入盛夏了,雨又不大,陳總抓着陳區長的手,站在車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喝多了就話癆的主兒,其實挺讓人無奈,陳太忠也不好甩下他就走。
正說着話,身後傳來了沙沙的聲音,是輪胎碾壓在潮溼地面上的聲音,緊接着,一輛依維柯車停在離衆人不遠處,車上開始刷刷地下人。
要說一開始下人的時候,陳太忠沒怎麼注意,但是下的人一多,他就覺出不對了,十幾個人做扇面狀,衝着自己這幫人圍了過來。
他發現不妥的時候,別人也意識到不對勁了,陳巴容正說得興起,被自己人悄悄捅兩下,才順着自己人的眼光看去,然後,他惱怒地發話,聲音大得離奇,“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九點多的雨夜,這樣一幫人圍過來,一看就可以斷定,絕對是心懷叵測,不過陳總膽氣並不小,他不是單純的處級幹部,搞了服務工作,平日裡接觸的人也雜,而且他身寬體壯,站在那裡,噸位就挺嚇人的。
“個人恩怨,無關的人一邊呆着,”人羣中有人悶聲悶氣地發話,“只找陳太忠,其他人別自找沒趣。”
“嘿,小子你挺狂啊,”陳巴容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偉權大着舌頭髮話了,“就靠你這十幾苗人,也敢胡吹……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叫來兩百個人?”
這話倒不是吹牛,他目前正在修建人事廳的宿舍,手邊只說民工就六七十個。
話音剛落,兩個壯漢就衝他走了過來,陳偉權見狀,蹭地跑到了衆人身後,他不害怕叫人打架,但是他也不想吃了眼前虧。
“衝我來吧,”陳太忠淡淡地發話,他已經看出來了,來的人雖然不多,但個個是氣血旺盛的半大小子,其他人要是插手,沒準還真會被誤傷。
“沒錯,陳太忠,我就是衝你來的,”一個白胖的少年走了出來,手裡拎着一把沒打開的雨傘,是那種不帶摺疊的雨傘,傘尖細長,帶着金屬的反光,乍一看是可以當作兇器的。
少年衝着陳太忠獰笑,“聽說你挺能打的,不過你敢打我老爹,那就是自己找死了……兄弟們,把人打躺下帶走。”
“住手,”孟志新大喊一聲,“襲擊國家幹部的罪名,你們承擔得起嗎?”
“尼瑪,都跟你說了是個人恩怨了,我老爸還是國家幹部呢,”白胖少年白他一眼,下巴微微一揚,“弟兄們,麻利點兒。”
這麼中二的少年?陳太忠看得無奈地搖搖頭,根本就是啥也不懂的蠢貨,不過,正是因爲對方中二,他反倒是往前一撲,擡腳就踢,越是不懂事的,下手越是沒輕重。
見他動手了,陳巴容也不含糊,迎着就衝了上去,對方一箇中等身材,略有點壯實的小夥子一伸手就抱住了他。
小夥子的力氣奇大,膀子比一般人的小腿還粗,陳總號稱身高八尺腰圍八尺,不但粗壯異常,也是有點蠻力的,不成想被這兩個膀子箍住,只覺的是兩個鋼箍一般,一點一點地把他的身子箍得越來越緊,到最後連喘氣都困難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覺得身子猛地一輕,兩個鋼箍在瞬間消失,而那小夥子身子一歪,身子軟綿綿地倒向地上,不過此人就算昏厥了,身體依舊殘存着不少力道,差一點把他也帶倒在地。
陳巴容深吸兩口氣,擡眼望去,才發現面前的十幾個人都已經被打倒,躺在溼乎乎的泥水中了,陳太忠一隻腳踩着那白胖少年,另一隻腳踩着一支雙節棍。
這傢伙真有傳說中的那麼能打啊,陳八尺輕吸一口涼氣。
陳太忠也不着急發話,摸出一根菸來點上,然後腳下用勁兒,直踩得那人聲嘶力竭地嚎叫,他才慢吞吞地發話,“這位老大,你帶來的人都栽了,那就該說一說咱們的私人恩怨了,我最喜歡你這種恩怨分明的江湖少年了……你說報仇失敗,該是什麼結果?”
“有本事你殺了我,”白胖少年一邊哀嚎,一邊咬牙切齒地回答,可以看得出,這是個養尊處優的不良少年,擱給平日沒準就下軟蛋了,但是今天,他是爲父復仇,有一腔熱血撐着,居然敢咬牙回答。
不過下一刻,他就露了怯,“我爸是林聽濤,你敢說沒有打過他?”
“嘿,我正想找你爸麻煩呢,”陳太忠聽得就笑了起來,這少年簡直是中二的極品,坑爹的翹楚,“這一千多萬……看來要着落在你身上了。”
“我來找你,是我的意思,跟我爸無關,”林公子的這中二病,簡直是無藥可醫,他倔強地回答,“要殺要剮,你衝我來。”
“生不如死的滋味,你還沒嘗試過,”陳太忠哼一聲,也懶得調戲小娃娃了,“老孟,安排人把他們送到北崇。”
話音剛落,嗚哇嗚哇的警笛聲響起,兩輛警車駛進了陽州辦事處,車上跳下來四五個警察,“發生什麼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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