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8 3019程序正確
318章程序正確(上)
“跟她說我不在,”陳太忠是真的不想看這樑遠了,墨跡得可怕,可是一聽說外面找自己的,是另一個討厭鬼,他琢磨一下,決定再在屋裡待一會兒。
這句話說完之後,房間裡又陷入了沉默,樑主任不說話,林主任和傻大姐也不說話,陳主任更是不說話。
陳太忠又等一陣,發現這樑遠死活不開口,他索性摸出手機,撥個號碼,“南宮……嗯,你好你好,回頭我就去北京,現在中關村那邊我有點事兒,你幫我查個公司,叫運海,搞進出口設備的,老總姓樑……”
“陳主任,這就有點沒必要了吧?”樑遠苦笑着發話了,還是那種蔫不拉吉的樣子,“本來是幹部的事情……”
說到一半的時候,他住嘴了,姓陳的根本不接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地對着電話講着,講完之後方始看他一眼,“你說什麼?”
“我說這是咱們幹部的事情,就不用牽扯上孩子了吧?”樑遠的臉上,是謙恭的笑容,他進來之後一直是這個樣子,軟綿綿的。
“分歧無非就是這一點,查清楚不就完了?”陳太忠不動聲色地回答,其實,他很想對! 此人下死手,但是這傢伙的表情,卻是很具有迷惑性,容易看得人心軟。
算了,眼下大幕開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陳主任勉強找出一個解釋,接着他又說,“你放心,我北京的朋友辦事絕對沒問題,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那也就是……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了?樑遠實在是有點服了這位的折騰勁兒了,他又苦笑一聲,“其實大人的事兒,何必牽扯到孩子呢?要不……我改非得了。”
“你不用改,”陳太忠聽到這話,是真的火了,他微微一笑,“我這人是講道理的,就算別人不給我面子,不支持我的工作,我也不會隨便遷怒於人,總是要手裡有了證據,再找個地方講理。”
合着你是覺得,我不給你面子啊,樑遠聽出這話裡的意思了,其實對他來說,政治生命就止步於這個副廳了,他所追求的,無非是安安穩穩地等到退休。
正是因爲有這樣的想法,他現在是能躲的就躲,能推的就推,具體的表現就是他不會給任何人制造麻煩,但是同時,他也不會承受任何飛來的麻煩。
所以他不肯寫兒子有綠卡,但是眼下的情景告訴他,有些時候,不作爲同樣會得罪人,而且對方還說要“換個地方講理”——這就是赤luo裸的威脅。
其實陳太忠的名字,他也早就聽說過,不過怎麼說呢?他還是忽視了此人的能量,在他的印象裡,此人是蒙藝門下的人,眼下雖然跳來跳去,但是不去招惹也就行了。
這個誤會,從某個角度上講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對於某些遠離信息中心的主兒來說,沒有多少人能想到,蒙藝的嫡系,同時會是黃家的重臣——蒙藝可不就是被黃家逼走的?
所以樑主任對幹部家屬調查表,採取了等閒視之的態度,事實上他也認爲,自己無欲則剛,少招惹一點是非,纔是明智之舉。
而眼下,他抱着的,還是同樣的態度,既然陳太忠你張牙舞爪,那麼好吧,我認了還不行嗎?於是他微微一笑,“這樣吧,就當他的綠卡還在了,我聽你們的勸……改這個表。”
“你不用聽我的勸,不改也行,”陳太忠的惱怒本來有三分,聽到這話,卻是漲到了七分,你這是赤luo裸的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這人從來不冤枉人,咱們聽北京的調查結果就行了,樑主任你何必委屈自己?”
“北京的調查,可能比較模糊,”樑遠輕笑一聲,這個話有點誇張,但也不是完全的虛張聲勢,他這麼多年沒人動,肯定有他的底蘊,“關鍵是大家要達成……”
“陳主任你有意思嗎?”就在樑遠絮絮叨叨地解釋的時候,門猛地被推開,一個美豔的女子走了進來,她傲氣無比鼻孔朝天,“找你說點事,你還說你不在?”
“收起你那一套,啊?”陳太忠厭惡地皺一皺眉頭,“蔣君蓉,這是我的辦公場所,你想撒野,也找對個地方”
“他們說你不在,我來看一看,”蔣君蓉微微一笑,她其實也不想這麼囂張,畢竟這裡是省委而不是省政府,但是姓陳的明明在,偏要躲着不見,這就讓她異常惱火。
所以她不但直接闖了進來,下巴也依舊揚得很高,是一種自我感覺極好的姿態,她掃視一眼屋內,“好像沒什麼要緊事吧?”
“我們在討論你的美國綠卡問題,”陳太忠正色回答,一個很嚴肅的場合,被這女人攪了,他肯定是要暴走一小下的,“你有欺騙組織的嫌疑。”
“綠卡?”蔣君蓉聽到這個詞,終於是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直接無視了某人的挑釁,“哦,原來是這種小事啊,陳太忠你整天就忙這樣的事情?”
“這種事情,不算小事,”陳主任緩緩地搖搖頭,“蔣主任你見多識廣,不認爲這是多大事,但是這關係到整個幹部系統的純潔性,我是不抓不行的。”
“我也沒說你抓就錯了啊,”蔣君蓉聽得眉頭一皺,“行了,我找你來是什麼事,你也知道,來,出來跟我說一說這個事兒。”
“你給我一邊兒呆着去,”陳太忠哼一聲,他就見不得她這副模樣,“我文明辦的事情該怎麼做,還輪不到省政府插手,有本事你來當這個文明辦主任。”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蔣君蓉登時傻眼,她被人掃面子的時候多了,但是這麼被人掃面子,還是第一遭。
“我這人一直就是這樣,”陳太忠不疼不癢地回一句,接着就站起身來,“樑主任,事情我都說得明白了,你不要自誤。”
陳主任跟着蔣主任走了,可是樑遠傻眼了,他隨口問一句李雲彤,“李主任,這個蔣主任……我怎麼看着有點眼熟?”
其實,主持約談的的是林震林主任,但是李主任有點大大咧咧的,大家也都能看在眼裡,所以樑主任問話,就選着比較好說話的人問了。
“蔣省長的女兒嘛,你不知道?”果不其然,李主任的回答,果然是大大咧咧的,然後她很體貼地點點頭,“嗯,也是……她鬥不過老闆的,多少次了。”
她的話說的輕鬆,但是樑遠登時就傻眼了——堂堂的省長的女兒,鬥不過一個正處級幹部,我沒有聽錯吧?
其實,陳太忠也是有點頭疼蔣君蓉,這女人說風就是雨,而且在省委都能這麼直接折騰,陳主任想到自己那個啥啥之友的外號,決定不跟她一般見識。
說白了,這也是蔣主任心繫工作,在這一點上,就連陳主任也不得不承認,這女人縱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對工作的態度,真的是無可挑剔。
所以,在從四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陳太忠也沒再跟她打什麼嘴皮子官司,就是將他的想法說了一遍,“……我這個方案,是對素鳳手機,對咱天南都好,一舉多得。”
“你早說不就完了?”蔣君蓉聽得也笑了起來,聽明白了這個構思,她也是有點佩服他這琢磨勁兒,確實是個不錯的想法。
“你說的不是廢話嗎?”陳太忠悻悻地瞪她一眼,“中午不是就要跟你說這事……是蔣主任你太忙啊。”
“電話上可以說的嘛,非要吃飯什麼的,”蔣君蓉笑吟吟地回答,然後她眼珠一轉,聲音變得大了些許,“萬一我男朋友看到咱倆在一起,那你可就麻煩了。”
“你就敗壞我的名聲吧,”陳太忠白她一眼,他知道,自己越是計較,她就越是得意,眼下這辦公室的門未關——肯定不能關,這女人願意說那些引發歧義的話,他就只當聽不見了,“主要是這個話,當面說比較明白。”
“明明電話上就能說明白的,”千萬不能跟女人叫真,蔣君蓉目前的狀態,很好地詮釋了這句話,不過總算還好,她的心思主要還是用在了工作上,“那沃達豐現在的代言人是誰?”
“我還沒問出來呢,”陳太忠很無奈地一攤手,“大概等個一兩天就有信兒了。”
“嘿,怪不得你要面談,”蔣君蓉這下是完全明白了,她輕笑一聲,“原來你只是一廂情願,看來還得我們素鳳公司來幫忙啊。”
“本來就是合則兩利的事情,你不要自我感覺這麼好行不行?”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他最煩蔣君蓉的,就是這一點了,“你要真是這麼想的,那這樣……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我不跟沃達豐打交道,一樣能請到想請的人。”
“嘖,這就着急了,”蔣君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最喜歡看他惱火的樣子了,不過下一刻,她的手一動,就摸出了一個小巧的手機,“連個代言人都打聽不出來,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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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君蓉做事,也是相當個性的,她直接一個電話打到英國,問到沃達豐總部的號碼之後,又給沃達豐的總部打電話,於是,她很輕鬆地得到了答案。
“是貝克漢姆和維多利亞(注),”她得意洋洋地看一眼陳太忠,“其實,一個電話就能問出來的事情,你連這個都瞭解不到?”
陳太忠白她一眼,這個女人毛病不少,但是辦事能力確實有,像這種誰都不認識,就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問事的行爲,在幹部中也是比較少見的——大家更習慣通過某些渠道或者熟人,來打聽事情,這是慣性思維導致的。
但是他也不能認同對方的話,於是他笑一笑,“其實代言人是誰,這並不重要,我更想了解一下沃達豐對這件事的態度。”
“這個態度,我依舊可以瞭解到,”蔣君蓉似笑非笑地衝他晃一晃手機,“我們是代工方,完全可以直接聯繫他們,你認爲呢?”
“我認爲你在做夢,”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回答,開什麼玩笑,人家沃達豐對的是西門子,“西門子能買你的面子就不錯了,沃達豐的態度,你真的夠不着。”
“呵呵,”蔣君蓉微微一笑,她沒有對這話表示不滿,反倒是表現出了肯定的意思,“看來你對外國人做事的程序,也很熟悉啊?”
“比國外工作經驗,你要差一點,”陳太忠哼一聲,他在巴黎呆的時間不長,但是對西方人思維方式的瞭解,着實不少,其中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強調程序的正確性——過程公正的意義,要超過結果正確。
正是因爲強調過程正確,所以駐歐辦主任曾經面對過不少無理要求,提要求的人倒是振振有詞——大不了就被頂了,但是不試的話,又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下一刻,陳主任收拾起那些懷舊的心情,開始面對另一個問題,“貝克漢姆和辣妹?這倆代言人……真的糟糕得很。”
他對維多利亞有所耳聞,知道這女人的形象不是特別地正面,至於說貝克漢姆——好吧,就算蹴鞠也是一種文化,但是很顯然,那貨需要的舞臺有點過於大了。
“你可以讓貝克漢姆唱歌,讓辣妹去踢足球,”蔣君蓉笑了起來,事實上,她對這兩個代言人也有點失望,“要是能把辣妹換成麥當娜就好了。”
“那不符合精神文明建設,”陳太忠搖一搖頭,然後他站起身來,對於該請什麼人來,他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並不打算關心蔣主任的意見,“好了,今天先談到這裡。”
“但是……你打算邀請誰來?”果不其然,蔣主任的八卦心,不遜色於他的任何一個女人,她也站起身追着發問。
“反正這倆我不怎麼看好,”陳太忠堅決地不給出正面回答,因爲那可能意味着更多的麻煩,“我先等那邊的消息。”
他走出來,迎面正好撞到林震,於是隨口問一句,“怎麼樣,那個樑遠什麼態度?”
“他說了,既然您要託人找他兒子問,他可以勸他的兒子配合調查,”林主任微微一笑,接着又壓低聲音,“他說這麼一來,他將來改動表格,也是順理成章的……後來這個樑遠,確實挺配合的。”
“他配合?”陳太忠冷笑一聲,心說要不是現在這個時機敏感,我不把這個樑遠狗屁倒竈的事兒挖出來纔怪,“他最好識趣一點。”
陳某人一向認爲,幹部貪一點不算大事,只要有超出貪瀆範圍的能力就行,不過這個樑主任在六七年前就能弄下那麼多錢,可也算得上是貪腐先鋒了,對這種帶壞社會風氣的主兒,他還是比較討厭的。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又完成了一項工作,陳太忠沉吟一下,下樓開了車,直奔警察廳而去,他要去看一看那趙女士母子二人,案情有了進展,他得安慰這倆兩句。
然而遺憾的是,母子倆不在招待所,接待員告訴他:已經開學了,女人每天接送孩子,尤其是下午,一般就是送出去之後都不回來,直接等孩子放學。
這一點倒是漏算了,陳太忠聽到這原因,也是很有點哭笑不得,不過既然已經來了,他也就懶得再來一趟,於是坐在車裡接打着各種電話。
女人和孩子,差不多是五點的時候回來的,旁邊還是那個吊兒郎當的年輕警察,見到他之後,趙女士微微一笑,“陳主任來了?進房間坐吧。”
“嗯,沒事,我就是過來看一看,”陳太忠可沒興趣上去,隨便問了兩句孩子的學習之後,他低聲叮囑,“這個……最近要注意安全,案情進展得還算順利。”
“我還是想問一下賠償,”女人其實也有她關注的地方,“如果我家的真是被人算計的,我能不能跟壽喜警察局索賠啊?”
“國家賠償,這個倒是可以,”陳太忠點點頭,又看一眼不遠處的警察,他微微一笑,“其實你私下去接觸,別打這個官司……沒準會更實惠一點。”
“壽喜的警察局,已經焦頭爛額了,”年輕人聽得也是嘆口氣,“王剛都被省紀檢委請來談話了,不過他是住在壽喜辦事處,沒來咱省廳住。”
“他怎麼敢來這兒?”女人沉着臉發話,她現在有了貴人幫扶,又是在省廳住了這麼久,心裡多少是有點底氣了,“他有臉見我們這孤兒寡母嗎?”
你都被帶回去不止一兩次了,也就是這次命好,撞見了潘劍屏和陳太忠,年輕警察不以爲然地撇一撇嘴,心說人家真的不怕見你,只不過是不敢挑釁那倆人。
他笑着點點頭,“這倒也是,以前王剛來省裡,很多時候都住在廳裡的,他是從警察局長的位子上,升到政法委書記的。”
壽喜辦事處?陳太忠聽得撇一撇嘴,心說這許紹輝還是不夠狠,居然能讓王剛住在外面,要我是老許的話,就要先控制了那貨的人身自由……
好的不靈壞的靈,他這一嚼穀不要緊,就在當天晚上,他正在跟尼克通話的時候,許純良將電話打到了丁小寧的手機上,“丁總,你現在跟太忠在一起嗎?”
這是有什麼急事兒啊?陳太忠還真奇怪了,純良着急得都找到小寧身上去了?說不得他跟尼議長道個歉,掛了電話之後,接起了那個電話,“嗯,是我,出什麼事兒了?”
“王剛失蹤了,”許純良輕聲發話,“據省紀檢委初步判斷,他有可能畏罪潛逃了……”
合着王剛昨天從省紀檢委出來之後,今天就沒再去報到,一開始,省紀檢委的人也沒在意,打個電話通知他來,結果手機不在服務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無所謂的。
但是一直到下午,都聯繫不上人,大家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給壽喜辦事處打個電話,卻愕然地得知,昨天晚上十點,王書記離開了辦事處之後,就沒再回來。
不會……是跑了吧?紀檢委的人還是有點不能相信——王剛你好歹也是政法口的幹部,應該知道畏罪潛逃的嚴重性,以中國之大,你也無處藏身啊。
沒準是訪友去了人們認爲這個可能性更大,但是直到今天晚上八點,壽喜辦事處都不見王剛回來,這就基本可以確定,此人確實有潛逃的嫌疑。
許紹輝接到消息,就想告訴陳太忠一聲,不成想這傢伙的電話實在太難打通,這才通知兒子,要他通過別的聯繫方式,聯繫小陳。
“不會真的跑了吧?”陳太忠聽到這個消息,也感覺到很不可思議,王書記那是堂堂的副廳,“只要沒有親手殺人,查出再大的問題,最多也就是判個死緩,跟下半輩子東躲西藏,根本沒法比。”
“十有八九是這樣,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呢?”許純良苦笑一聲,“老頭子已經跟夏書記碰過了,明天早晨還聯繫不上王剛的話,那就要省廳撒出網找人了。”
“看竇明輝這蓋子捂得,”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嘆口氣,捂蓋子捂得把人都捂丟了,“爲什麼還要等到明天早上呢?”
“這種結論,得謹慎一點啊,”許純良輕喟一聲,“好歹也是個副廳,不能太不負責任,萬一是個誤會什麼的,省紀檢委就被動了。”
“……”陳太忠默然,好一陣之後,才幹笑一聲,“真要是跑了,時間拖得越久,找到人的希望就越小。”
“關鍵是要程序正確,”許純良不急不緩地回答,他其實就是個慢性子,而他的回答,也是特別沉得住氣的那種,“抓他也不差這一兩天,除非他能跑出國,要不早晚還是要栽。”
“嘿,”陳太忠乾笑一聲,接着他想到了另一個問題,“那他的兒子王立華呢?不會也跑了吧?”
“王立華是昨天被叫過來,晚上就沒從紀檢委出去,今天發生這樣的事,肯定更不能讓他走了,”許純良慢吞吞地回答,“要我說,沒準這纔是王剛失蹤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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