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瑞遠之所以下決心在鳳凰投資,陳太忠確實是其中不可忽視的因素。
沒錯,大氣候和黃老的支持,是甯家決心投資的決定性因素,但若不是陳太忠在整件事中表現出來的那種恩怨分明,以及恩怨分明背後所隱藏的龐大能量,甯瑞遠決不可能這麼倉促地做出決定。
歷史或者不是由一個人推動的,但任何大事的發生,總是有個把關鍵人物起着決定性的因素,更何況,在陳太忠的眼中,這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甯瑞遠既然做出了決定,少不得還要叮囑陳太忠一番,要他不要向秦主任彙報進展,“秦連成提前知道這個消息的話,我的談判,會遇到一些麻煩。”
“嗯,好吧,”陳太忠自然不會考慮,市裡會因此減少多少財政收入,反正從甯家摳出來的錢,也落不進他自己的腰包,財政緊張不緊張,幹我屁事。
眼見甯瑞遠如此相信自己,他也就不見外了,“不過既然這樣,那你一定要提到我的業務二科,我跟業務科的張玲玲不對勁,堅決不能讓她從這件事得了好處,你明白吧?”
“這我當然清楚,你幫我打了警察,我當然要幫你在招商辦出人頭地,呵呵{,”甯瑞遠並不在乎這個,“我很願意幫你做點什麼呢……對了,你幫忙操心一下,看看能不能打探出市裡的政策底線,看他們最大讓步能做到哪一步?”
兩個人就此扯下了臉上地面具。開始了罪惡的、赤luo裸幕後交易……
於是,接下來的這頓飯,吃得時間就比較長了,等兩人施施然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只是,兩個人心情都算不錯。
當然。遺憾還是有一點點,因爲陳太忠不肯幫甯瑞遠打聽那個女警察的消息。“少來了啊,人家估計是有老公的,哥們兒我這堂堂的國家幹部,怎麼可能做這種齷齪事?”
**?那可是更好了,甯瑞遠心裡嘀咕一聲,不過,他自是要戳穿某個無良仙人地醜惡嘴臉。“切,別跟我裝,不就是我沒定下來建廠地點嗎?這事兒我有苦衷,真的要慎重啊……”
他這猜測還真地在理,陳太忠確實是因爲甯瑞遠沒把建廠地點確定下來,才執意不肯幫忙的。
陳太忠對其他區真的十分不感冒,只說前一陣那些人的變臉,就讓他頗爲不恥。橫山區雖說有項大通這麼個噁心人,可不管怎麼說,陳某人是從這裡起家的,他心裡對區委書記吳言,還有些難言的感覺,說不得就想勸甯瑞遠把廠子設在這裡。
甯瑞遠作爲當事人。人情冷暖感覺得分外真切,自然更看不慣那些人的醜惡嘴臉,可是他是商人,逐利纔是第一位地,而且,他還必須向他身後的家族有所交待。
所以,就算他心裡難受,也得捏着鼻子硬着頭皮多考察幾處,工作時必須將個人好惡放在一邊,這是原則!
“那……由你吧。”陳太忠並不是執意要搞什麼長短出來。對於建廠的地址,他也沒什麼必得之心。只是,甯瑞遠既然不肯聽他的建議,這讓他覺得有點鬱悶,那麼,他自然不會代爲幫忙打聽高春梅的事兒,也算是還對方一個噁心。
“你下面的考察,還需要我全程陪同麼?”看看,他已經準備開始休息了,是的,他打算趁這幾天不忙,把關志鵬的事兒搞搞。
至於甯瑞遠願意選什麼地方建廠,由丫去吧,反正不聽我陳某人地話,到時候出了問題,幫不幫忙,嗯……那就要看哥們兒的心情了。
甯瑞遠哪裡肯放陳太忠脫身,他纔打了幾個警察呢,此人若是不跟着他,萬一再有點事兒,誰幫着招呼?“別啊太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到時候你多說兩句壞話,沒準我就願意在開發區投資了呢,呵呵……”
“你真是個混蛋!”陳太忠見他耍開無賴了,也只能笑着罵他兩句,“你愛在哪兒投資在哪兒投資……”
他認爲,甯瑞遠已經答應投資了,接下來的事兒,自然不該他操心了,可惜,事情的發展,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當天下午,陳太忠幫甯瑞遠和樑天馳辦了出院手續,開車帶着兩人回到了鳳凰賓館,裴秀玲則是留在了醫院,將被打的司機小牛轉入了311病房。
纔出院回來,甯樑二人都表示要好好休息一下,陳太忠想着好久沒回家了,才說要回家看看,卻不防被項大通將他堵在了鳳凰賓館地大廳裡。
“呵呵,小陳,好久不見了哦,”項區長一見到他,微笑着點點頭,“怎麼樣,在招商辦幹得還開心吧?”
“嗯,”陳太忠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他對項大通的印象,實在是糟糕得離譜,好歹你也是一區之長呢,還是搞學問出身的,怎麼會那麼不講究地背後下黑手?
說實話,當時項大通沒有半點徵兆地跳出來,要接手對甯瑞遠的接待工作,實在是打了陳太忠一個措手不及,想想初聽到那個消息時,正是李繼峰刁難他的時候,這一棒子差點打得他萬念俱灰。
無論如何,陳太忠都是出身於橫山區的幹部,平日裡對項區長,不能說敬愛有加,可也算是禮數周到了,好端端地收到這種打擊,怎麼可能不讓他耿耿於懷?
眼下他能待理不待理地點點頭,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擱在半年前,哥們兒我一定要想點辦法,將你小子身上的齷齪事查一些出來!
現在他已經知道了。雖說混官場地,沒幾個身上是真真正正乾淨地,可他以一人之力,實在沒辦法將所有得罪自己地人統統拉下馬。
所謂官場,裡面不但充斥着種種利害攸關的明爭暗鬥,更有着錯綜複雜無法言明地關係糾葛,很多時候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都不爲過。
他若是收拾項大通。涉及到的人和事,就會憑空多出許多來。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能跟他扯得上這樣那樣地關係,後果是好是壞,一時他也看不明白。
最要命的是,官場上見風使舵地傢伙,實在太多了,根本沒辦法一個挨一個地計較下去!
看在你小子不是故意要整蠱我的份兒上。這口氣,哥們兒忍了!有一點,陳太忠倒是肯定:項大通那次的行爲,八成不是衝他去的,人家應該只是單純地想拉點投資到橫山區,他卻是陰差陽錯地受了池魚之禍。
看着他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項區長也沒叫真,而是笑眯眯地關懷了一句。“呵呵,有什麼困難,你直說好了,橫山區可是你的孃家,要真是幹得不開心,可以回來嘛。大家總不會看着你不管。”
**的你說地這叫人話麼?陳太忠自是明白這話的用意,項區長一方面是同自己套近乎,另一方面卻是隱晦地提出了警告,陳某某,你丫的人事關係和組織關係可還是在橫山區呢!
於是,羅天上仙的怒火,終於被點燃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呵呵,我知道。項區長你會管我的。可是……我怕你的老寒腿再發作啊。”
說完這話,他揚長而去。根本沒有給項大通任何的解釋機會。
我,你這是……吃了槍藥不成?項大通看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陣發愣,好半天才苦笑着搖搖頭,唉,現在地年輕人啊,真是得志便猖狂,哪裡像我們當年那麼謹小慎微,知道夾着尾巴做人?年輕幹部真是……一茬不如一茬了啊~
說句實話,項區長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招惹了陳太忠,至於說原因,也很簡單,他提出親自接待甯家的考察團時,也沒說就不需要招商辦的配合了,在他想來,在陪同甯瑞遠考察的時候,估計還能再撞到借調到招商辦的陳太忠呢。
是的,他完全不明白陳太忠當時在招商辦地處境,也不知道有人對其已經恨之入骨了,他這個舉動擱給陳太忠的感覺,完全是落井下石。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知道了當時陳太忠的處境,他也不可能就此收手,大人物的舞臺,不需要考慮小龍套的感受,這纔是現實!
受到陳太忠如此的對待,項大通明白,自己這一行的任務,算是離失敗不遠了。
他這次來鳳凰賓館,並不是來找甯瑞遠的。
今天下午,項大通打了電話給秦連成,告知秦主任,自己的老寒腿,已經控制住病情的發展了,想拖着沉重地病體,再繼續接待甯家地考察團,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的意思了。
“這件事已經交給陳太忠科長全權負責了,項區長你還是繼續養病吧,”秦連成冷笑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怎麼會不明白項大通那點小心思?想想此人前期貿然插進一腳來,搞得張玲玲直接停了陳太忠地工作,秦主任心裡的無名火登時就燃燒了起來。
有利益你就削尖腦袋鑽,怕連累就撒手不管?
這種人秦連成見得多了,本來倒也無所謂的,可陳太忠卻正是因爲項大通的插手,才把工作甩開的,一想到這裡,秦主任就實在無法原諒此人。
陳太忠科長?丫升科長了?
項大通拿着電話,登時就暈菜了,招商辦裡的科長,最少最少最少,也得是正科吧?陳太忠……纔是副科來的吧?
再說了,陳太忠不是章堯東的人麼?如果我沒記錯,秦連成和章堯東,似乎不是那麼很對勁兒吧?
項區長的目光,從來沒有關注到陳太忠的身上過,那人不但是人少官微。而且還是章堯東地嫡系,這種麻煩角色,避之則吉,沒必要發生大沖突。
可是,當他接到秦連成的這個提示,就去打聽了一下今天發生在中心醫院的事,當他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陳太忠身上的時候。才愕然發現,甯家能不能在鳳凰投資。在什麼地方投資,估計都得靠這個小陳來說項——連章堯東都對此人寄予了厚望。
項區長自認,他同陳太忠的關係尚可,對於這個出身於橫山區的小傢伙,他還是有幾分把握,通過自己人格的感召,來要其幫助區裡爭取投資地。
所以。他來鳳凰賓館,是在等陳太忠。
當然,如果能借這個機會接觸一下甯瑞遠,那就更好了,他相信,自己用踏實的理論和靈活地工作方式,大概是可以感動投資方的——小陳還是太年輕了,交給年輕人這麼重的擔子。並不是什麼好事。
誰想,陳太忠態度不但不好,到了最後,反倒陰陽怪氣地說起了怪話,項大通準備了一肚子話,還沒開始正題呢。就被人硬生生地卡住了脖子,他不傻眼纔怪呢。
“我到底是哪兒招惹他了?”他皺着眉頭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按說小陳這人,以前沒這麼大的脾氣呢。
到最後,項大通還是反應了過來,估計是自己當時主動請纓接待甯家的考察團,那個位置,跟陳太忠的位置似乎有些重疊了,因爲影響了此人的發揮。才導致其心生記恨。
想到這個。他不禁搖頭苦笑,年輕人果然是做事不穩啊。你要是真能說通甯瑞遠,我可以讓賢嘛,可是,你敢保證能把工作做到位麼?這不可能啊!
既然不能保證,這人還要佔着位置死死不放,年紀輕輕地,這功利心也太強了點兒吧?一時間,項區長甚至想到了一個不雅的俗語——佔着茅坑不拉屎。
項大通是學者型的儒雅幹部,修身養性的功夫很到家,但這不併代表他不會憤怒,站在賓館的大廳裡愣了半天,他拿定了主意,將來有機會的話,一定要教育教育那個小傢伙該怎麼做人!
要做事,先做人——項區長在工作時,一向都秉承了這個理念。
所以,略一考慮,微帶怒氣的區長就決定,直接去找甯瑞遠聊聊,我項某人堂堂一個區長,想要拜會一個投資商,這並不違反什麼政策吧?
誰想,他剛同前臺打聽到甯瑞遠的房間號,人還沒進電梯呢,就接到了市委一把手章堯東地電話——項區長亮了工作證,才從前臺小姐那裡得到房間號的。
“項區長,你到鳳凰賓館,是要去找甯家的考察團麼?”
項大通登時又是一陣傻眼,這個陳太忠的小報告,打得實在太快了點吧?什麼**玩意兒啊?從不肯罵人的學者心裡大怒。
他可沒想到,這是前臺接待員早早得到了交待,對甯家考察團的舉動,和試圖接近甯家地人,一定要保持警惕,如有異常,隨時彙報。
鳳凰賓館是機關事務管理局的產業,這裡的工作人員都受到過一定的培訓,眼見是一個區長問房間號,接待員不敢不告,只是,小報告也在同時報了上去。
“是啊,我是想去找他們聊聊,”對了一把手,項大通也能坦承這一點,“我想把橫山區對寧家巷的保護工作,跟他們說說,也算是表現咱們市裡對投資商的誠意吧?”
這個節骨眼,他可不敢說自己是拉投資去的,同爲縣級幹部,在鳳凰市的七區二縣中,項大通是排在文廟區和清湖區倆區長後面的,同他位置相若的,還有倆區長。
不利於團結地話,能不說,還是不說了吧?
你能不能不要添亂了?章堯東氣得嘆口氣,要是換個別人,他直接就開罵了,總算是項區長此人平日裡頗有清名,他不得不吞下即將出口地髒字。
“我……我說老項啊,這件事牽扯到了很多方面,我已經安排過了,你不用去找他們了,聽清楚了吧?”
說到最後,章書記的語氣,已經是很嚴厲了。
項大通再次傻眼,陳太忠這傢伙,怎麼能讓章書記這麼看重呢?難道說……這個小陳身後,還有什麼人嗎?
“那好,我服從組織地決定,”對於一把手的吩咐,項區長自然只能惟命是從,只是,經過了這個電話之後,他不得不改變一些想法。
嗯,將來有機會,對陳太忠進行教育的時候,還是要講究方式方法啊,年輕人難得有些工作的熱情,作爲陳太忠的老領導,我也不能太打擊年輕人的積極性。
小陳這個人,骨子裡還是好的,年輕人上進心強點,又有什麼可苛責的呢?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想上進呢。
陳太忠可不知道項大通在短短十來分鐘內,就經歷瞭如此曲折的心路歷程,他才走到鳳凰賓館的停車場,手機就響了。
“太忠啊,忙不忙?老哥我從素波回來了,”來電話的是張開封,“今天有時間沒有?一起吃個便飯?”
以前我覺得我跟張好古有點像,怎麼現在感覺更像范進那個老童生一些呢?陳太忠嘆口氣,看看這些人的態度,這也算是“范進中舉”的翻版了吧?
“便飯就免了吧,好多天沒回家吃飯了呢,”陳太忠苦笑一聲,他沒辦法叫真,真的沒辦法,若是要叫真,要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前文早就說過了,他不怕得罪人,但得罪一羣人的話,他有點心理障礙。
而且,無論如何張開封算是段衛華的人,就算不看段市長的面子,可市長的乾女兒楊倩倩的面子,是不能不賣的。
“對了張區長,你母親的,病好點了吧?”陳太忠其實很想說:你媽怎麼沒死呢?要是死了的話,估計你現在就顧不得騷擾我了吧?
“唉,老年人就是那樣了,”張開封深深地嘆口氣,在電話那邊很沉重地解釋了一下,“人到了歲數,這樣那樣的毛病都出來了,咱這做子女的,也就是聊盡點心意吧,日子還不得照樣過?工作也得照樣幹啊……”
說着說着,他的話題一轉,“上次你請我去幻夢城玩,這次,我請你去文廟的金凱利,呵呵,保你玩得開心了。”
金凱利?陳太忠怎麼可能去資助幻夢城的競爭對手?而且,他對小姐根本沒什麼興趣,他現在性夥伴這麼多,各有各的味道,“真不去了,開封區長……”
“我說太忠,你怎麼這麼墨跡呢?”張開封不爽了,“我還讓他們從香港捎回來點好東西呢,想不想見識見識?”
唉,這個人……真的是躲不過啊,陳太忠有點膩歪了,早知道有這個時候,上次你稍微提示一下我,哥們不是也要領你的情麼?
他才說要想個藉口再次拒絕,手機裡傳來了“滴滴”的響聲,他的手機,開啓了“來電等待”的功能,這是又有電話進來了。
拿下手機,瞥一眼來電,陳太忠迅疾地將手機再次放在耳邊,“呵呵,張區長你這麼說了,我再推就是不識擡舉了,這樣吧,半個小時以後,還是幻夢城好不好?”
“這就對了嘛,哈哈,”張開封爽朗地笑着,“年輕人辦事,不要那麼扭扭捏捏的嘛,好,幻夢城就幻夢城。”
(今天的正常更新任務完畢,晚上還最後一章賭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