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真是莫名其妙啊,”陳太忠聽到手機裡傳來的甜美而機械的女聲,“您撥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心裡這個納悶,你拔電池做什麼?
手機在開機狀態下,直接卸掉電池就是這個效果,這個小竅門有太多的人知道了,尤其是逃避領導召喚的時候,超級好用,陳太忠自己也這麼幹過。
尤其是剛纔趙永剛的手機,還有半聲接通的振鈴音在前,他當然可以確定對方不是真的“不在服務區”。
我是想謝謝你的嘛,又不是要找你麻煩,陳太忠嘆口氣,將手機放在一邊,才說你不讓我謝那就算了,可是轉念一想,這麼做不好。
趙永剛現在是變着法兒地巴結他呢,雖然每每巴結不到點兒上,可是這份誠意是有了,但是話說回來,他也不能由着趙局長再這麼折騰了。
人在官場,身邊時不時地跟着一個“雷鋒”的話,跟被小人惦記上了,卻是也沒太大區別,誰還沒點私密的事情?
而這私密的事情,通常都經不住別人惦記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老話說死了的,任由趙永剛這麼折騰下去的話,發現一點他的秘密的話,可就大事不妙了,到那個時候人家未必就要做好事了。
趕緊解決了這個隱患吧,陳太忠做出了決定,擡手再打趙永剛的手機,卻是依舊不在服務區,一時惱怒起來,站起身向門外走去,你不開機?我去地稅局找你,這總可以了吧?
他的林肯車到了地稅局之後一問,才知道趙局長下去視察還沒回來呢,他琢磨一下,得,哥們兒也不走了,今天啊,就挺在這兒非要等人回來,然後把這段恩怨了結了算了。
不過,這對他的工作也形不成什麼干擾,大多時候,他還是通過電話來處理事情的,最近的事情也有點多,除了自行車廠的李天鋒在到處堵他之外,還有甯家介紹來投資的朋友,更有人聯繫着介紹項目,總之就是亂七八糟的。
明天又要開科委的中層幹部大會,不過,這次大家的積極姓就高多了,單位有錢了,發紀念品肯定就大方了,所以,陳太忠停下來之後,接的最多的就是科委系統內部的電話。
反正他這個忙,那是不用提了,但是林肯車一直停在地稅局的院子裡,門衛覺得古怪啊,想一想這是找趙局長的,說不得給趙局長的司機打個電話——通常情況下,他還沒資格給局長打電話。
趙志剛的電話拔了電池,可是司機的手機還開着,接到消息的時候,車纔剛剛進了湖西,聽到這話,司機轉頭看一下自己的領導,艱難地咽口唾沫,低聲發話了,“趙局,陳太忠的林肯,在咱大院兒呆了差不多半小時了。”
趙局長好不容易控制住了情緒,一雙老眼還微微地有點發紅呢,一聽這話,登時又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命令,“停車,不敢再走了。”
再走就進湖區鬧市區了,陳某人是鳳凰市最大的黑社會頭子,怕是……怕是我這輛車都被人家惦記上了,到時候豈不是插翅難飛?
可是天下之大,他又能往哪裡躲呢?總不能那個局長的位子不要了吧?
原本,他還想着陳太忠事情極多,未必就能及時找自己的麻煩,等自己回去了,再央人出頭關說不遲,誰想現在陳太忠就在地稅局大院呆着堵人呢?
想想關於薛時風捱打的傳說,那豈不是也是陳太忠闖進金烏縣委找上門的?趙局長的雙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顫來,牙關也在得得地碰撞着。
周無名那傢伙命好啊,管個勞動局,個把星期不去也沒事,這一刻,關於陳太忠的傳說源源不斷地涌進了他的腦子裡:可惜我這地稅局,卻是不能這麼上班啊,一週不去,非要天下大亂不可。
鎮定,鎮定!趙局長強自深深吸了一口氣,想當年在珍寶島對付蘇聯老毛子的時候,老子不是也沒怕過?
只是,他忘了自己已經在這個官場浸銀多年,曾經勇氣和熱血,都已經如當年的老照片一般,發黃變舊甚至風化了,人總是要適應社會的,難道不是嗎?
別說,這一冷靜,還真讓他想出點章法來,沒辦法了,我須得如此如此……就在趙永剛琢磨的時候,秦連成給陳太忠打去了電話,通知通德市邀請他下週去做報告,配合市政斧“齊心建設新通德”的主題宣傳活動。
通德這次是遭受水災最嚴重的地市,代市長臧華一上任就面臨這麼個攤子,肯定是要搞一些活動的,陳太忠不但是今年的天南省十佳青年,招商引資搞建設和抗洪那都是有了名的,所以市政斧盛情邀請前去介紹經驗。
陳太忠聽得就是一聲苦笑,不過秦主任聽出了他的無奈,咳嗽一聲搶着說話了,“太忠,通德今年受災厲害,這活動估計省裡還要有人去,你不去不好,手上有什麼事兒都最好放一放。”
臧華也算是最近風頭比較勁的幹部了,雖是從省會素波調到了通德,可是,由一個分管科教文衛的普通副市長一躍成爲代市長,這個跨越可也不算小。
他身後又站着杜毅,秦連成說省裡有人去也是這個意思,這次活動意義重大,完全可能把杜省長引過去,以推動新上任的臧代市長更好地開展工作,當然,就算杜毅不去,沙鵬程之類的副省總得有一個到場,要不然,豈不是通德被省裡遺忘了?
“可是這些玩意兒真沒啥意思,”陳太忠哪裡還想不到秦連成的暗示?只要知道臧華來歷的,就猜得出來,當然,不知道的猜了也白猜,“再說我這兒也真忙啊。”
他心裡可是還有個想法,通德這次受災羣衆大概是五萬多,說多也不算很多,抗洪最緊張的時候,沙鵬程也跑到現場去了,眼下通德這麼大張旗鼓地搞宣傳,還要請省級領導去,目的不外是兩個:一個是跟省裡要重建資金,另一個臧華畢竟是剛去通德,着急做出點動作來,以彰顯他這個市長的存在。
還有一個可能比較誅心一點的因素,那就是臧市長現在把持局面的力度不夠,要是這次杜毅出現的話,挺人的味道會比較濃:你們這幫人要是敢欺臧華是新來的,那我杜毅可是不依的。
像這種情況,哥們兒一個小小的副處湊的什麼熱鬧?
可是不去還不好,放了電話之後,陳太忠心裡這個鬱悶,實在是別提了,災後重建跟招商引資的關係……這也不是很大的嘛。
這個令人掃興的消息,甚至影響了他繼續等趙志剛的興趣,接下來又接到水利局的電話之後,他終於嘆口氣,發動了林肯車走人了。
來電話的是水利局的辦公室主任,通知陳太忠說,局裡經過協調,好歹是騰出了一個處長樓的指標,王浩波書記說了,這個指標給了陳主任,算是對抗洪英雄的獎勵,要他現在過去辦手續。
陳太忠有心不要吧,那邊還說得挺誠懇的,“張廳長都通知我們了,回頭還要請您交流去呢,大家都不是外人,您也別讓我們難做了成不成?”
給房子都給得這麼低聲下氣,這倒也是少見了,事實上,水利局長何鴻舉在地方上還是比較強勢的,廳長張國俊跟他是師兄弟,一向對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王浩波來的時候,何局長是陪同了,不過那是禮數,可是王書記要房子的時候,他嘴上答應,心裡卻倒也沒太在意,他考慮更多的是陳太忠比較強勢,要不給一套差不多的房子就算了?但是後來張廳長都表示出了對陳太忠的善意,那何局長也只能咬牙撥出一套處長樓來。
總算是還好,水利局這邊建房的時候,也留有活動指標——這年頭單位建集資房,要是不把最好的戶型多計算幾套,那都是政治上不成熟的。
陳太忠真不想要,不過人家既然說是“獎勵抗洪英雄”的,那要也就要了,省得王浩波白張一次嘴,反正這種事別人也不能歪嘴不是?
說不得他去電機廠里拉了老爹,又去水利廳認了門兒,辦公室主任纔是個正科,對陳太忠這種光芒耀眼的副處肯定是畢恭畢敬,聽說戶名要上陳父的,倒也沒怎麼反對,就是說了一下該帶什麼東西,該準備多少錢,解釋得詳詳細細的。
辦完這些事,就時近中午了,水利局的辦公室主任要留飯,陳太忠才說要答應,卻冷不丁手機響起,一接起來,就聽到了楊倩倩甜美的聲音,“太忠,中午有空沒有?請你吃飯。”
那陳太忠只能對辦公室主任笑着搖頭了,爲了表示歉意,還摸出了從手包裡摸出個盒子,卻是個鍍金菸斗,“看你抽菸……一點小意思啊,智主任多艹心,房產上該辦什麼手續,您多指點一下我老爹。”
當然,主任是要推兩下的,不過見對方給得堅決,也就收下了,看着陳家父子相偕着離開,才無言地搖搖頭:小小年紀這麼大的手筆,怪不得混得這麼好呢……陳太忠走進海上明月的包間,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趙永剛,“呵呵,趙局長,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