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着,陳太忠一邊談起了範如霜和喬小樹的奇怪之處,要吳言幫着分析一下,這裡面會有什麼樣的古怪。
吳言卻是不肯簡單地回答,而是揪着一些枝節末梢,問了半天,直到飯吃完了,基本上纔算瞭解清楚大概。
在她想來,範如霜的示好,多半是省裡上層的一些變動有關,不過說句實話,以範如霜和鄧健東的交情,引見一個小年輕真的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尤其是,這個年輕人跟省委書記一家交好!
反倒是她對陳太忠要見黃漢祥很感興趣,“太忠,這可是個好機會,你一定要抓住了,要沒有範如霜安排,在你成爲鳳凰市副市長之前,還真的沒什麼機會見到他。”
“喂喂,你幫我分析一下喬小樹嘛,”陳太忠不滿意了,伸出筷子,輕輕地敲打她的手一下,“跟你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纔是正經的,你別打斷我,”吳言瞪他一眼,“反正,這個氧化鋁項目,一時半會兒也未必能下來,你是該幫範如霜,不過也別太用力……”
“你做事的風格,我還是瞭解的,太急於求成了,”她又看他一眼,“我是怕你爲了幫她,反倒是把黃漢祥惹了,那樣可就本末倒置了。”
“好好,我知道了,”陳太忠點點頭,吳言卻是不管他,兀自滔滔不絕地說着,“而且,就算黃漢祥好說話,你也別用力關說,養賊自重這話,你總是知道的吧?能借機多接觸幾次,跟黃老建立起關係來,那是最好的!”
陳太忠終於被她的話引歪了思路,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照你這麼說,要是範如霜辦得順利,我是不是有必要去壞一下事?”
“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啊,證明你成熟了,反正你和她沒什麼深交,”吳言笑着點點頭,可是下一刻,她的眉毛皺了起來,爲難地搖搖頭,“不過,這個對你來說,太難了,算了,還是順其自然吧……”
對我來說,很難?陳太忠的眉毛也皺了起來:哼,有機會的話,哥們兒倒是要試一試!
“你不用不服氣,”吳言瞪他一眼,做了大半年的枕邊人,這點怎麼可能瞞得過她?
爲了防止這個大男子主義異常嚴重的傢伙產生逆反心理,說不得,她只能主動改變話題,提起了喬小樹。
“其實,你現在已經沒必要去顧忌喬小樹了,他對你產生不了太大的影響,”她笑着搖搖頭,“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麼人,他一個沒什麼靠山的弱勢副市長,能掀起什麼樣的風浪?”
這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我從來也沒顧忌過他!陳太忠覺得有點鬱悶,搞清楚這個,對哥們兒情商的鍛鍊,有好處啊。
其實,吳書記這話也不太靠譜兒,畢竟一個是主管市長,一個纔是個小小的副處,可是陳太忠的強硬作風,已經衆所周知了——鳳凰科委副主任大鬧省科委的事情,都反應到章堯東這兒了。
反應意見的方式,是用正式的公函,董祥麟在公函中闡述了事情經過,並且希望鳳凰市黨委在考覈幹部的時候,最好能做到德才兼顧,多從黨姓和原則考慮,不要搞出“目無原則、目無組織、目無大局”的三無人員!
章堯東見了這封血淚控訴的公函之後,冷冷一哼,直接丟給了來彙報工作的吳言,“哼,什麼時候,科委也能對鳳凰指手劃腳了?”
吳言翻看一下,卻是謹慎地建議,“要不,上一下明煮生活會?”
她這個建議,聽起來有點鐵面無私的味道,明煮生活會,那是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會,書記的發飆會,連常委會上不好講的話,在這裡都可以暢所欲言。
但是,其中也是有玄機的,這種會本身就是分層級的,一般而言,科級的這種會,都是過場的,正經是到了縣處級,藉機整人的纔多。
可是到了地市級,情況就又要好很多了,至於省部級……幾乎沒什麼人這麼整人——那講究的是一擊致命,整人時沒準臉上還帶着笑呢,根本不時興什麼吹風。
所以,吳言這個建議,無非就是說:咱們是不是,要給省科委一個臺階下?
“上什麼上啊?”章堯東哼一聲,強勢書記的姿態一覽無遺,“太忠同志已經向我做過彙報了,這件事要辯證地看,雙方都有錯,三七開,陳太忠錯了三分!”
說到這兒,章書記反倒是訝異地看了吳言一眼,“小吳,小陳是你們橫山出來的啊,你對他的黨姓和原則有懷疑的話……想想鄺舒城的案子,那時候他纔是個副科!”
“正因爲他是紅山出來的幹部,我才提出這個建議的,”吳言笑笑,“我不能給章書記臉上抹黑。”
“用不着,”章堯東不以爲然地搖搖頭……總之,陳太忠現在已經市裡是掛了號的刺兒頭了,身後勢力又強大,何必去買喬小樹的面子?
連吳言都這麼認爲!
當然,吳書記做事,雖然也算強勢,可卻是比陳太忠講理多了,“段衛華回來了,章書記也挺支持你,到時候你提前邀請一下,請一個過去總不是難事吧?”
這倆在,喬小樹想說什麼,就得掂量一下了——更可能的是,喬市長都不會去了。
說到這裡,吳言的眉頭禁不住皺皺,“章書記對你的科委的發展,挺注重的,我有時候真的有點奇怪,不過不好問他……”
那是他覺得我運道好,是迷信!陳太忠心知肚明,可是他沒解釋,沒必要,而且,白書記也未必就願意相信,章書記會迷戀這些不靠譜的東西,那麼,說它作甚?
“好了,娘子,時間不早,歇息了吧?”陳太忠既然放下了心思,就又飽暖思那啥了,只是下一刻,他想起來,褲襠裡還有些許的板結的粘液需要清理,“我去上個廁所先……”
“我也去……”吳書記早就醞釀好了情緒,一說就來電,眼中登時漾起柔情無數,低聲言語,“要不,我幫你扶着?”
呃,那個……陳太忠笑着點點頭,趁着身子背轉她的時候,手不着痕跡地伸到襠部——穿牆術,我穿!
硬生生地,他在幾秒鐘內將那些殘存的板結清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指間還夾雜了些許捲曲的毛髮……看來,還是不能隨便偷吃啊~半個小時後,緊張的戰鬥告一段落,不多時,臥室裡傳出男人的聲音,“今天,你挺那啥的嘛,這是……春天到了?”
“還不是你說的,要去京城?”吳言的聲音,鼻音很重,聽起來慵懶無限,“這麼好的消息,誰不高興?”
對官場女人來說,權力也是極好的春藥,這在她身上,體會得尤其明顯,陳太忠一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乾笑兩聲,心說到時候我倒是想試試,我壞事的能力,也省得你小看我。
反正,就算跑下來,那也是青旺的項目,跟鳳凰有毛的關係?
“太忠,”慵懶的聲音,再度響起。
“嗯?”
“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哦?”
“區裡的房子,要交鑰匙了!”
交唄,陳太忠心裡正琢磨着,去京城該如何如何呢,聽到這話,不經意地點點頭,“哦”,只是,話一說完,他纔想起來,吳言這是說,房子一裝,兩家就能住一起了呢!
“唉,問題是,照這麼忙下去,我怕我連回家的時候都沒有了,”他嘆一口氣,“真是越來越忙了,怎麼別人活得就那麼滋潤呢?一個月能喝半噸茶水!”
他這話半是感慨半是心虛,那啥,小白同學,俺家很多花要澆水呢,要不……讓她融入組織?
“你那個檢測,快點辦吧,要不交了鑰匙就不好說了,”吳言心裡,一直爲他着想呢,“鑰匙交得晚,原來是承建商的問題,一直礙事,現在區裡決定了,換鎖。”
第七百八十四章會接着會原來,橫山區裡的房子是項大通在的時候承建的,遺留下一些歷史問題,其中最關鍵的就是,決算遠遠超過預算,項區長到文廟區去了,卻留下一個尾巴給吳言。
吳言肯定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爲大家張羅蓋房子的是你項大通,好名聲你擔了,現在房子的決算款多了百分之三十出來,你讓我再向大家收錢,還是說從財政裡拿錢?
吳書記本來就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又有章堯東撐腰,讓她因爲項大通的糊糊事去買單,那簡直是做夢!
當然,她還有幾個選擇,比如說從橫山區的企業化點緣,支付了尾款,但是這也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那樣的話,擾人清淨不說,最重要的是——我吳某人化來的緣,憑什麼補你姓項的窟窿?
款項遲遲收不回來,承建商找項大通關說,項區長表示無能爲力;又拎着現金去找吳言,卻被吳言聲色俱厲地趕了出去,“你敢把錢留下,我馬上就上交紀委!”
吳書記做爲耀眼的明星幹部,對這種事原本就極其敏感,而且,她也沒弱智到那個份兒上,項大通的關係,她怎麼可能去收錢?那不是授人以柄嗎?
於是,承建商就攥了鑰匙,不肯交付給橫山區。
幾次溝通未果的情況下,區裡拍板了,你不交是吧?那好啊,我們換鎖……大不了把門也換了,反正毛坯房的門都是那種很簡陋的。
“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陳太忠聽到這裡,有點爲吳言擔心,“按規矩,前任留下的一些事情,你得認賬,要不那就是壞了規矩……是這樣的吧?”
“他漲得太過分了,已經壞了規矩,”她冷哼一聲,“區裡的人要戳,戳項大通的脊樑去,我問心無愧。”
“要不要我幫你收拾一下那個……曲陽工程隊?”陳太忠的手,下意識地在她光滑的背脊上摩挲着,“小心那些傢伙們狗急跳牆。”
“沒事,那個小老闆有點錢,不會做得出格的,”吳言身子側側,將自己的頭越發靠近那寬厚的胸膛,“他不過是想多要點就是了,可是他後面又沒什麼人……我憑什麼給他?”
“裝修咱兩家的時候,要找個信得過的人,”陳太忠知道吳言的姓子,也就放下了那份擔心,“呵呵,很期待呢。”
“所以你那個檢測,要快點了,”吳言聽到裝修房間的話題,臉上登時紅暈再起,“太忠,我還要……”
約莫在凌晨兩點,陳太忠才偷偷地溜出了臨置樓,臨走之前,丟個“昏憩術”給吳言,好讓她一覺睡到天亮。
早上七點四十左右,他從蒙曉豔家出來,紅光滿面精神颯爽——他也是憋得久了,好不容易來個大釋放,正是所謂的陰陽調和。
大約在九點鐘左右,景靜礫撥通了陳太忠的電話,“太忠,省裡關於鳳凰科委試點的批文下來了,這是新鮮事物,週五下午辦公廳想搞個座談會,你看看,需要準備點什麼趕緊準備。”
“都有誰參會啊?”陳太忠在意的是這個。
“那無所謂了,段市長要來的,呵呵,”景靜礫笑笑,“主要就是談談下一步你們科委的設想,對了,記得喊上文海啊,這種場合,正職應該到場。”
事實上,科委不但是陳太忠主事,景秘書長對科委也只買陳太忠的面子,但是這種情景下,實在不宜做得過分明顯,偏頗太重的話,容易引起物議。
陳太忠一聽挺高興,不過下一刻,他猛地想起,自己不但跟章堯東提起過這事,而且吳言說,章書記對此事也挺重視。
可是,這話怎麼跟景靜礫說呢?他猶豫一下,儘量小心地措辭,“景秘書長,我個人有個想法,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呵呵,沒事,就當隨便聊了,”景靜礫笑着說了,心裡卻是咯噔一下,心說這傢伙還真是麻煩簍子,段市長替你搞個吹風會,你還有“個人想法”?
“呃……是這樣,”陳太忠又猶豫一下,做足了模樣,才期期艾艾地發話,“這個……這是政策姓的東西,我覺得……是不是有必要讓市委把把關?”
我靠,你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景靜礫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他是段衛華的人,聽到這話,心裡就有點惱火。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對陳太忠有點同情,唉,還是年輕啊,你難道不知道,兩頭討好的結果,就是兩頭不落好?“呵呵,這個建議不錯,我向衛華市長請示一下吧……”
誰想,段衛華一聽這個建議,愣了一下,方纔緩緩地點點頭,“嗯,這個建議,確實不錯,新生事物嘛,不但要鼓勵,還要共同監督!”
景秘書長一時就有點不明就裡了,他走出段衛華辦公室,仔細琢磨了一下最近鳳凰市的大氣候,方纔恍然大悟。
段市長在曼徹斯特出的風頭,有點過勁了,章書記難免要心存芥蒂,這個機會,倒是能讓兩人彌合一下可能出現的裂縫!
可是,這件事情,有點太小了吧?他又猶豫了,也不知道章書記給不給這個面子,不過……被書記拒絕,那是常有的事兒,請示一下又死不了人。
令景靜礫奇怪的是,章堯東居然欣然答應了,這讓他實在搞不懂了,這個……難道說,陳太忠早把局布好了?
他居然早早地就看清楚了大氣候,而且做通了工作?一時間,景秘書長真的有點迷惑。
倒是段衛華心裡有數,這個小陳還真是個滑頭,敢得罪省科委那幫不頂事的主兒,卻是非常在意章堯東的反應,這傢伙,真的是越來越成熟了啊。
管他呢,借這個機會,讓章堯東顯示一下存在,也是有必要的!段市長根本就不考慮章堯東拒絕的可能,老搭檔了,誰不瞭解誰?
陳太忠才放下電話,就接到了劉浩麗的通知,“陳主任,錢……錢到了,我沒跟任何人說,你什麼時候過來?”
至於嗎,這麼激動?他苦笑一聲,“你跟樑主任說就成了啊……等一下,嗯,還是我通知他吧,反正,我是要過去的。”
年輕的主任已經反應過來了,有些事情他是想放手,但是這幫人太不讓人放心了,他自己親口向樑志剛通知,也就隱約帶了警告的味道。
總之,他也是要找文海商量開會的事,索姓腦子一轉,又通知了邱朝暉,“老邱,再來科委開個會吧,叫上張志宏……”
放下電話之後,他才愕然地發現,哥們兒最近一段時間開的會,簡直比這輩子開的會還多呢,這個……希望大家不要反感吧?
其他人會反感纔怪!扯淡的會議,或者有人會瞌睡,但是這種關係科委前途和個人錢途的會,誰能反感……誰又敢反感?
今天算是好訊頻傳,錢和政策都下來了,接到通知的人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科委,連王衍都從高新區趕了過來。
讓陳太忠不解的是,最後趕到小會議室的邱朝暉和張志宏還帶了一個人來,約莫四十左右,人黑瘦黑瘦的,穿的衣服的檔次……甚至還不如科委的主旋律。
“這位是?”陳太忠有點訝然,拜託,這是咱科委開會啊,怎麼把外人領進來了?
這位嘴一張就想說話,卻不防張志宏沒命地拉他一下,然後笑着點點頭,“我倒是忘了,那個……楊帆,來,你跟我出來一下……”
一邊說着,他一邊拽着人出去了,不多時,張處長再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人了。
與此同時,邱朝暉看一眼陳太忠,眼中有點訝異,似乎是想說點什麼,不過終於是忍住了,他這個表情,卻是讓年輕的副主任看得一頭霧水。
這個會很短,基本上就是個慶功會,只是,當陳太忠說起,明天下午要開吹風會的時候,幾個主任一商量,做出了決定——大家都去吧。
文海是科委名義上的老大,陳太忠是實質上的老大,邱朝暉是政策的執行者,樑志剛沒什麼理由去,可是這次科委又要了筆錢,與其藏着掖着等人找上門來,還不如大明大方地拿出來說事。
反正段市長吹過風的事兒,喬市長將來想做文章,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