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個中年人說話的陰損,也是在這裡了。
陳太忠若是敢點出違規房地產公司的名字,那就是挑開了這公開的秘密,被點名的房地產公司,絕對不能容忍這麼做——尼瑪,你搞不定市建委,就來咬我?
這種時候,有點本事的房地產公司,直接就奔着省科委來了:我得讓你明白,什麼人是能惹的,什麼人是不能惹的。
就算那房地產公司底板不硬,肯定也要記恨上省科委,更有可能跟建委合作,一起坑上對方一把——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就算陳太忠很了不得,但是如此得罪人,全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
中年人很確定,如果陳太忠的腦子不是被驢踢了,必然會對此啞口無言——除非你對某家房地產公司不滿,纔會舉證那一家。
可就算這樣,你這麼胡亂咬人,別的不相干的房地產公司,也會看你不順眼,不管是哪個圈子,都討厭不懂規矩的人——你會壞了行情,會爲圈子帶來麻煩。
他希望這個年輕的書記能聽得懂自己的話,做出明智的選擇——你一旦舉證,面臨的對手就不僅僅是我們市建委了。
“想要例子?太多了,”陳太忠不屑地冷笑一聲,這種粗淺的陷阱,哪裡難得住他?“人事廳糶米渠的房子,手續全了嗎?”
“那是人事廳的宿舍,跟省科委搞商業開發,這不是一回事,”中年人一聽是這個例子,汗珠就冒了出來,已經扛上省科委了,再扛人事廳,那就是作死的節奏了。
想一想之後,他補充一句,“相關手續,人家在辦理中。”
“我們也在辦理中,只不過是你們刁難而已,”苑濤憤憤不平地插話。
“那是例外,人家是宿舍,”中年人訕訕地回答,想一想之後,他又看向陳太忠,“你不是說,例子很多嗎?”
“例子很多,就是怕你不敢查,”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然後摸出煙來散一圈——市建委的就免了。
待到苑濤幫他點上煙,他淡淡地吸一口,纔開口發問,“京潮房地產公司開發的八一禮堂地塊,動工手續全了嗎?”
那是部隊的地塊,你還真是沒的比了,中年人不屑地扯一扯嘴巴,可是想到對方說自己“不敢查”,他也就懶得解釋了,正經是挖個坑,請對方跳進來纔是真的,“那塊地方,手續可是全的……你真的確定沒手續?”
他非常清楚——事實上,市建委的人都清楚,八一禮堂的地,是馬書記的兒子和部隊上的人開發的,這就是屬於那種來頭大得怕人的開發商。
前些曰子,有個不開眼的傢伙,覺得馬局座走了,自己是現管,就想刁難一下,弄點小錢花,至不濟也賣個人情,結果直接被人以“販毒”罪名抓了起來——車裡搜出毒品了,你解釋吧,解釋不清楚,那就等着交子彈費吧。
所以,他覺得姓陳的舉報這一家,是自取死路,於是就不說什麼部隊的土地了。
“我確定手續不全,”陳太忠淡淡地點點頭,“你怎麼說?”
“手續不全,那我就要問一下了,”中年人微笑着點點頭,“那麻煩陳書記,跟我走一趟,去找一下他們?”
“不用,我把人叫過來,你直接問好了,”陳太忠微微一笑,摸出手機撥個號碼,“馬穎實?有市建委的人說,如果你手續不全,他要過問啊。”
他舉的這兩個例子,全是跟他有關的,手續全不全的,他最清楚了,如非不得已,陳某人也不會貿然得罪那些不認識的人——須知上一世,他就是被衆仙圍攻到不得不穿越。
這兩個例子,只要對方敢接招,他就能讓對方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不敢接招,他也有的是法子——陳某人再不是兩年前初來乍到的新人了,他在恆北不但有了立腳的根據地,也發展出不少的人脈和利益共同體。
像眼下的事情就是明證,不明白的人,看到的是他傻兮兮幫省科委出頭,明白的人才知道,沒有省科委這個由頭和同盟,他有什麼理由,去抗衡建委系統,又該怎麼打響知名度?
北崇已經到了該考慮,怎麼向全省發展了,陽州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陳太忠下一步的目標,就是布控陽州,輻射全省。
“兩萬碰了,北風,”馬穎實的聲音,從話筒裡懶洋洋地傳來,合着這位在打麻將,“手續全不全的,你比我清楚,弄他……賤人就欠收拾。”
“我已經說了,咱手續不全了,”陳太忠清一清嗓子,“他非說手續不全就要找麻煩,怎麼搞?”
“咱”手續不全?聽到這裡,中年人腿肚子直抽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又搞什麼名堂?”馬穎實不耐煩地哼一聲,他知道陳太忠的古怪多,但是他是局委公子,又怕得誰來?“把電話給那傢伙。”
那中年人早已經傻了,顫巍巍地接過電話之後,不等聽清對方說什麼,自己先解釋,“馬總……我其實不是那個意思,陳書記說得不太……”
“閉嘴,”馬穎實冷哼一聲,打斷了對方的喋喋不休,“我還沒張嘴,你就說個不停,怎麼,最先說話的就最有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您說,”這位恭恭敬敬地回答。
“我就兩個問題……手真臭,又一個七萬,”馬穎實慢吞吞地發話,“第一個問題是……哎呀,七萬這次該留一手,那個啥,你是不是找陳太忠麻煩了?”
“我……也不算找他麻煩,”中年人苦笑着回答,“省科委搞的小區,手續不全。”
“誰家手續一開始就是全的?”馬穎實不耐煩地哼一聲,他的注意力,明顯是在麻將桌上,“第二個問題……是啥來着?”
他想一想,才又發話,“對了,你說我手續不全,就要找我麻煩?”
“是陳太……陳書記說您手續不全,”中年人話說到一半,硬生生改口,他可不想因爲叫陳太忠的名字,再被毒打了。
“我手續就是不全……不用陳太忠說,”馬穎實淡淡地回答,“你來找我麻煩吧。”
“馬總,陳書記跟您,什麼關係?”中年人顫巍巍地發問,他還真不知道,陳太忠跟馬書記的兒子,關係是如此地近。
“你惹不起他,”馬穎實很直接地回答,然後就壓了電話,我都不想惹的人,真不知道市建委吃錯什麼藥了,耽誤我打牌,下一刻,他眼一瞪,“我艹……這誰打的東風?”
中年人將手機還給陳太忠,訕訕地笑一笑,“陳書記,一場誤會。”
“誤會個毛線,”陳太忠冷笑一聲,“省科委這是違法施工……你查啊。”
“我真不知道,您跟馬總有關係,”中年人苦笑一聲,“我們也都是辦事的,您大人大量……”
“你就當我跟他沒關係了,”陳太忠哈地笑一聲,“來,你繼續阻攔施工,我都不給馬穎實打電話,有種的來,上啊。”
市建委的哪裡還敢繼續上?說不得轉頭紛紛上車,一個北崇漢子走上前,狠狠地踹一腳車,“孬種……下來幹仗嘛,老子白來了!”
陳太忠帶來的人,不是糶米渠的施工隊,而是盧天祥的施工隊,當時他在跟農業廳的人探討移動雞舍的問題,在場的還有羅雅平。
這個移動雞舍,對於朝田的意義重大,朝田周邊的土地開發得差不多了,目前強調的是綜合利用——上面養雞,下面種菜,這是非常經濟的。
一個大棚可以當兩個大棚來用,而且隨時可以挪動的,對朝田的吸引力,無須多說。
探討的時候,幾個搞大棚的施工隊,就在旁邊旁聽——說句實話,除了北崇首富盧天祥,北崇的其他人,還真沒能力統一自己施工隊伍的服裝,就連在糶米渠施工的人,也沒這個能力,不是說沒錢,而是不值得。
這幫人一聽,說有人找陳書記幫着打架,嗷嗷地叫着就去了,陳書記表示說,你們去了不用動手,準備夠繩子就行了。
所以這幫大漢來了,手裡沒拿着傢伙,但是口袋裡裝滿了膠帶紙,就等着綁人呢,眼下東西是白準備了,心裡這個氣就別提了。
車子被踹,市建委的人也不敢多說,打着車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籌建處處長上前一問,才知道陳書記許下了,綁一個人五十塊,“……四五十號人,就算只綁二十個,這也是一千塊呢。”
“好了,這個錢我們出了,”苑總在一邊笑着發話,“來的朋友,一人兩百,這可以吧?”
“無功不受祿,”北崇的漢子們傲然拒絕,同時又悄悄地拿眼去看陳書記。
“苑總有這個心,你們就收下,”陳太忠擺一擺手,心說你們懂得先拒絕,也算給我長臉。
此刻的陳書記,真是典型的家長作風,他不說允許收錢,北崇人就不敢收,他要讓收,這幫漢子就不敢不收。
這時候,旁邊走過一個人來,笑眯眯地衝他伸出手來,“陳書記你好,我是中行解放支行的李則,蒙勤勤的同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