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穎實選擇的吃飯地方,離信貿大廈也就兩公里,是朝田一家挺具特色的酒樓,定了一個能放兩桌的包間,所有人坐了進去。
馬公子請客,酒菜自是不必說,不過因爲是中午,大家也沒吃得時間太久,十二點四十,孫淑英站起身告辭。
“還有湯沒上呢,”旁邊的服務員趕緊插話,滿桌的飯菜,起碼還剩下七成。
沒人理會她的話,馬總盛情挽留,孫總這次是說成啥都要走了,“我和小何還要趕到北崇,明天上山打獵。”
她的行程裡,原本沒這個計劃,不過她本來就是愛玩的,部隊大院長大的,玩槍也在行,聽說小雨朦去打獵,她事情辦得順利,就想跟着走一趟。
馬穎實聽得心裡一動,剛纔他有意無意地跟何雨朦說兩句話,那邊的反應非常平淡,他想像中的倒追並沒有出現。
藉着孫總的話,他就直接回答,“可惜這年根兒了,我有事,不能陪着你們了,孫總電話我有了……小何也留個聯繫方式?”
“呵呵,”何雨朦衝他笑一笑,也不回答。
這就讓馬總臉上有點掛不住了,他這是正兒八經地發出邀請了,這小女娃娃居然不理他。
“你跟她要電話?”孫淑英哭笑不得地看他一眼。
“爲什麼不行呢?”馬穎實吃她這麼一眼,倔勁兒登時就上來了——就算她是豪門子弟,我現在身份也不會比她差吧。
陳太忠也是哭笑不得地搖搖頭,轉身率先走了,何雨朦微微點一下頭,也跟着走了。
“她三姥爺局候補,正惱火着呢,”孫姐輕聲在馬總耳邊嘀咕一句。
“局候補?”馬穎實輕聲咀嚼一下這三個字,登時就愣在了那裡,本屆局候補總共也就兩人,比局委還好猜,好半天他才輕聲問一句,“黃家的?”
“黃老最疼愛的重外孫女,”孫淑英在他耳邊笑着回答,“你要想追她,那可得用點勁兒。”
馬穎實嘴角抽動一下,怪不得人家比他還牛,還真是有那個底氣。
要說黃老最大也就做到政治、局委員,但人家那是開國的局委,又活到現在了,勢力所及,可不止一兩個局委,影響力遠非馬飛鳴這個新貴能比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馬穎實就沒資格追求何雨朦了,但兩家不但是跨了派系,他老爹此次入局,還不知道擋了多少人的路——正是孫淑英的話,某人正爲候補惱火呢,未必能怪到馬飛鳴身上,但是一個進局了,一個踩在門檻上,心態總是不同的。
這種種因素加起來,他想追求何雨朦,就變得非常不現實了,至於他指望人家倒追,那不啻於白曰做夢。
懷着這種複雜的心態,他將人送上大巴,看着金龍車緩緩駛離,他微微搖一下腦袋,談下大項目的興奮,不知不覺就減少了許多……大巴到了北崇,就是夜裡八點了,陳太忠將車上的客人安排好住宿,又陪着吃了飯,回到小院,差不多就是十點了。
第二天,臘月二十四,年味兒越來越濃,陳區長見戚書記到處檢查防火、防盜事宜,還去市場調查,正好樂得輕鬆,陪着何雨朦和孫淑英進山打獵。
這次軍分區也極認真,派出了九個年輕戰士保護她們,雖然不至於是趙司令說的一個排,但也是軍分區能抽出的最多人了,再加上四個參謀,一個滿員班是沒有問題的。
事實上這番熱情,主要還是衝着孫淑英去的,她家在部隊,那真的是枝繁葉茂,別的不說,只說陽州的高炮旅,算起淵源都是她爺爺孫大將的老底子。
因爲有陳區長相隨,找野生動物就變得容易了許多,一天下來,大家打了四隻野雞,五隻野兔,還有一隻半大的野豬。
這還是因爲何雨朦的同學們打得不夠準,否則數量還會翻番,不過有現在的成績,也是虧了孫淑英的一個跟班,她的槍法極其快準,補槍都能補中一隻野兔。
這一手,連戰士們看得都嘖嘖稱奇,索姓就給她一支槍,要她專門負責補槍,後來有一隻野雞被何雨朦打炸了羽毛還能飛,又是她一槍擊落。
大家玩得比較盡興,下山的時候,天就擦擦黑了,結果來到山腳的時候,金龍大巴把飯菜都做得差不多了,送下山的野豬,已經被做成了菜餚。
野豬這東西腥羶,主要是因爲沒有被騸過,妥善處理一下,調料再放得重一點,也不影響口感,只不過在會吃的人嘴裡,野味的肉香少了一些。
所以大家就地吃飯,何雨朦的同學們對金龍車的多功能很感興趣,其中一個表示說,回家也買一輛車這麼改造——跟何雨朦交往的,想是白身都難。
衆人玩得高興,甚至都不想回區裡了,被陳區長死說活說帶了回去,結果小何的另一個同學當晚就從賓館裡買了二十牀棉被,打定主意第二天要野營。
陳太忠拗不過她們,想着無非是孩子們的心思,於是問一問何雨朦,發現她也無所謂,索姓給盧天祥打個電話,要他用半天時間,搭三個移動大棚。
移動大棚的搭建,按說沒有這麼快,起碼土地平整就是個問題,不過陳區長選的是計劃蓋療養院的那塊地,土地原本就很平,只住一晚上的話,也不用考慮供熱,那麼只要人手足夠,半天搭起來不是問題。
當天晚上,這塊土地就熱鬧了起來,大棚裡,士兵們在支剛運到的四十張行軍牀,興奮的女孩兒們點燃了兩堆篝火,在這樣的寒夜裡,圍着篝火喝着熱茶看錄像,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尤其讓她們感到浪漫的是,是大家住的不是帳篷,而是大棚,躺下來之後,一睜眼就能看到月光和星星,卻又不用擔心半夜下雨。
孫淑英都覺得這個玩法很稀奇,她看到陳太忠正跟幾個參謀閒聊,於是走上前大喇喇地發話,“小陳,我發現你很會哄小女孩兒開心啊。”
“我搭大棚最方便,比搭帳篷還方便,”陳太忠信口回答,然後抓起旁邊的啤酒,“而且善後也不用我艹心……來瓶啤酒?”
“這個天氣我喝不了啤酒,有黃酒加熱,倒是能喝一點,”孫淑英走到旁邊一個摺疊椅上坐下。
“黃酒還真有,”陳太忠一擡手,招呼過一個小女孩兒來,“小苗,去車裡拿一罐曲陽黃,加熱了給孫總端過來。”
“我也來一杯,”宗報國笑着接話,然後看一眼孫淑英,“孫總不要點下酒的小零食?”
對他們這些兩毛二、兩毛三來說,若是能搭上孫家這條線,騰飛簡直是指曰可待,就算不往多裡想,只要資歷到了,混個兩毛四是輕輕鬆鬆的——起碼別人不能隨隨便便擠下來。
“有開心果嗎?”孫淑英看他一眼。
“我讓兵去買,”宗參謀腰板一挺,就要往起站。
“老宗你省省吧,這荒郊野地的,買回來都天亮了,”陳太忠衝着不遠處的小苗喊一聲,“把咱區裡的山核桃仁拿過三袋來,甜的鹹的和原味的各一。”
陳區長是在身體力行地推薦各種產品,從曲陽黃到山核桃仁,甚至在某些不重要的場合,他抽的都是紅彤彤香菸——雖然大部分都是特供紅彤彤。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一塊平地?”孫淑英的觀察力還是不弱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有什麼說法吧?”
“我打算把這裡搞成球場,組建個甲A球隊,”陳太忠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中國足球,已經到了我不得不出手的時候了。”
“切,”孫姐哈哈大笑兩聲,“想管足球嗎?我幫你搞定。”
“中國足球,神仙上去也搞不定,”宗報國哼一聲,“太忠開玩笑呢,這兒以前是三線指揮基地的選址之一,沒被選上。”
“這裡水土特別好,景色美,空氣清新,受的電磁波污染也少,”陳太忠笑眯眯地發話,“區裡打算在這裡建個療養院,第一批客戶意向已經談妥了。”
“還沒蓋呢,客戶就談妥了?”孫淑英看他一眼,“太忠你啥時候變這樣了,滿嘴跑火車?嗯……這個原味的山核桃不錯,有點苦,又有點甜。”
“這你冤枉我了,我還真是談好了,”陳太忠笑着一攤手,“只不過是我花錢,請別人來體驗,有效果了他們再出錢。”
這事兒,還得着落到徐瑞麟身上,他腦子裡的腫瘤消散得很快,就引起了一些醫務工作者的關注,甚至有人直接打電話給徐區長,就問你這是怎麼好的啊?
徐區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好的,就說我們北崇山清水秀,前一段我工作繁忙,就長腦瘤了,現在區裡體貼,不讓我多工作,安心休養,就好了嘛。
這話本來是沒什麼意思的,但是天底下的閒人,真的不要太多,有那閒人統計一下,愕然發現,北崇的癌症患者極其稀少——莫非是真有什麼說法?
有個毛的說法,窮唄,陳太忠聽得冷笑——很多人連檢查的錢都沒有,誰知道是不是死於癌症?
不過憑良心說,北崇沒什麼重工業,空氣和水就好,大家吃用的都是自家田畝裡的產出,沒有將各種化合物從頭吃到尾,而這裡的生活節奏也不快,人們生活得不抑鬱,患癌症的機率,就要降低很多。
但是在陳太忠的眼裡,這並不值得誇耀——粗放的原生態,其實意味着落後,實在沒必要沾沾自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