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去第一天的時候還不要緊,等到了第二天,陳太忠就發現,無論自己是在招待所裡還是在校內,總有人在遠處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地觀察自己。
初開始,他是相當惱怒的,因爲他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有點多,被別人惦記住,總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當他發現,這些人一旦反應到被自己關注的時候,就主動消失了,一時倒也提不起什麼興趣追究。
反正,這些人身上沒帶什麼殺氣,這一點,陳太忠能確定,所以,有時候他居然會異想天開地假設:這些人,會不會是看見哥們兒身手好,想要我參加散打隊爲國爭光呢?
謎底在第三天揭曉了,下課後,王思敏喊住了他,她的神情有些扭捏,“太忠,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一下……”
一見到她這副表情,陳太忠登時就緊張了起來,我說,你差不多點,我知道自己魅力大,不過,咱倆可是好同學來的,你可不能那啥……瞎想哦。
誰想,王同學找他,爲的根本不是什麼男女之情,她四下看一眼,低聲發問了,“聽說,聽說你住在招待所的套間裡?”
陳太忠還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來,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啊,是啊,怎麼啦?”
“那你一定很有辦法了,根本不是科長,”王思敏已經聽人分析過這件事了,自然知道套間的來歷,“現在那麼多縣處級幹部進修,都只能住公寓,住不進去套間!”
你根本就是道聽途說嘛,陳太忠有點無語,處級幹部進修,再有辦法的也是住公寓,住進招待所的,都是要自己出錢的。
“呵呵,我當然是科長,行政級別和職務都是……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我……我叔叔想請你吃飯,”王思敏的臉有點紅,“你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我可不知道你住套間的,是我叔叔跟我說的。”
她的話很明白,我不是帶了目的跟你交往的,咱倆就是同學,這屬於突發事件!
陳太忠當然明白她的意思,我認識你的時候,連哥們兒自己也不知道能住到豪華套裡去啊,你還解釋什麼?
不過,這話隱隱讓他猜到了一點實情,“你叔叔是怎麼知道我住那裡的?”
王思敏哪裡知道叔叔是如何知道的?她皺着眉頭想了半天,纔想起來,“對了,四個大套間好像都不開放,你能住進去,估計總有人好奇的吧?”
這就對了,絕對是這麼回事!陳太忠點點頭,不過,他對王思敏剛纔表情有點敏感,少不得就要補充一句,“那,把何振華也叫上吧,咱們是三劍客,呵呵……”
——當然,若是王思敏長得漂亮點的話,那麼,就不用叫何振華了,眼下,爲了少點不必要的麻煩,說不得就要臨時組織一個“三劍客”的小團體了。
“啊,”王思敏被他這冷不丁的一句話說中了心思,臉上登時就是通紅,可再紅也遮不住那笑容,“呵呵,這個……你願意的話,我就去叫……”
說着,她就轉身跑遠了,陳太忠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一位叫瓊瑤的大媽喜歡搞的KUSO:A女喜歡B男,B男喜歡C女,哈,有意思啊,不知道這C女蒙勤勤……有沒有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人若是喜歡王思敏的話,這件事就比較完美了……王思敏的叔叔王浩波,是水利廳水利水電設計院的黨委書記兼副院長,四十八歲的正處,屬於努努力或者能上去,不努力絕對沒指望的那種。
王浩波的家就在素波市,所以,他沒在黨校招待所住過,只是,這次黨校學習,見到了一位多年不見的外地的老同學,兩人說就近尋個住處來個抵足長談,於是就瞄準了招待所。
兩人都是處級幹部,當然是要選豪華套了,這點錢誰也處理得了,可偏偏地,招待所不讓他們住,不過,一看這倆人就是進修班的,服務員當然要詳細解釋一下,絕不是對陳太忠的那種態度。
可就算是這樣,兩人也被弄得鬱悶異常,當然,招待所的這個規定,是考慮到了一些因素,倒是能理解,還好,當時有標準間騰出來了,兩人就要了一間標準間——都是吃過苦的人,眼下有標間也很好嘛。
等兩人吃飯回來,發現二樓有燈光亮着,登時對視一眼:有大人物入住了?
這下,兩人就有點上心了,或者說,心裡有些不平衡吧,這到底是誰啊?少不得就要去前臺問一聲。
前臺處理這種事情,倒也輕車熟路了,“省委辦公廳介紹的”,通常情況下,詢問者都只會掩面而走,當然,這次也不例外,那兩位啥都沒說就轉身上樓了。
不過這麼一來,兩人對202房間的人就更好奇了,同學之間敘舊情是正事,可都是官場中人,少不得就要將豪華套住客的身份琢磨一下。
後面發生什麼事,那就很簡單了,王浩波發現此人同自己的侄女居然是函授班同學,據說還是關係尚可的那種,馬上就提出想見見此人的要求。
對這個要求,王思敏很驚訝,要知道,她叔叔也算得上是個能力極大的人了,否則她根本進不了財政局,眼下,叔叔居然要見陳太忠?“三叔,我聽說他只是個科長,還是鳳凰市的。”
“那就更值得來往了!”王書記一拍大腿,此人是不是潛力股,目前倒不敢十分確定,但十有八九是屬於衙內系列的。
王浩波上進,愁的就是搭不到上面的線——嚴格地說,上面也有那麼幾個賞識他的領導,可這種關係別人也有啊,當競爭處於勢均力敵的時候,一片羽毛,也足以破壞天平的均衡。
而且,這個年輕人的份量,絕對不會是一片羽毛那麼輕。
事實上,當天晚上參加宴會的三個年輕人,都算是條件不錯的了,陳太忠自不必提,王思敏在財政局,何振華又是銀行職員,王浩波和他的同學谷少華也渡過了一個開心的晚上。
遺憾的是,陳太忠不可能跟他們說起自己是如何住進豪華套的,問得急了,就只能含含糊糊地說是個“朋友幫了點忙”,等王思敏想再細問的時候,他索姓學起了謝向南,憨厚地笑笑,卻是一句話都不肯再說了。
不過,喝起酒來他倒還算爽快,那二位原本想着灌個差不多,從他嘴裡套話的,只是顯然,四個人加起來都沒他喝得痛快,一見這架勢,大家登時就放慢了速度。
到得最後,陳太忠沒什麼事,王浩波和谷少華倒是喝了個七分醉——再多也不合適了,大家盡興而去。
陳太忠的支支吾吾,不但沒引起那兩位正處的反感,反倒是讓人家覺得,這年輕人舉止豪爽,不但氣度不凡,而且深明進退,不該說的絕對不說,正是實實在在的潛力股風範。
這下,兩個原本打算搭線的處長,居然真正地賞識起了陳太忠,而不像原來計劃的,單純地以利用爲目的的結交。
事實是,陳太忠自己心裡清楚,自己這次用的人,來頭實在是太大了點,貿然說出去的話,先別說別人信不信,就算人家肯信,自己也難逃個賣弄的嫌疑,而且這話一旦傳到蒙藝耳朵裡,“狐假虎威”這個名聲實在就太難聽了,置他陳大仙人的面子於何地?
所以,面對別人不着痕跡的詢問,雖然他好幾次都忍不住要出口賣弄一下,但話到嘴邊,終於又活生生地嚥了回去——面對如此恭維而不動心,哥們兒這也算是長進了吧?
經此一會,何振華同學猛然間也發現了陳某人的利用價值,當然,他不會再認爲自己遇到了一個騙子,“太忠,雖然我可以幫你劃重點,但每次短訓的時候,不管一天兩天,你得來一次,否則,我把你的資料扔到火裡燒了。”
顯然,這是玩笑話,但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陳太忠已經在小範圍內成了搶手貨,雖然,大家都不知道自己在搶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王思敏雖然對何振華有極大的好感,但是受自己的叔叔所託,反倒是開始幫陳太忠記筆記了,陳太忠本來挺高興的,畢竟複製筆記也是要耗費仙靈之氣,雖然不多也是能省則省,只是,當他看到王思敏的手跡時,不得不咬咬後槽牙,“那個啥,我還是自己記吧。”
王思敏的字兒太女氣了,陳科長不想被人誤會,是的,他已經學會適度地考慮別人的看法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