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波都市報》什麼時候也學會了這一套?陳太忠心裡的這口氣兒,是真的不順,素波的媒體,也變得這麼無良了?
他正生氣呢,手邊的電話響了,是《天南商報》的王牌記者劉曉莉打來的電話,“陳區長,都市報的那篇文章,你看到了沒有?”
“正看呢,”陳太忠哼一聲,“這素波都市報,是想造反嘛。”
這就是陳區長心情複雜之處了,那是天南是素波,是陳某人的大本營,這裡居然有媒體,公然混淆視聽顛倒黑白,來刮他的麪皮,這是欺負我回不去了?
當然,此事裡面肯定有點蹊蹺,文明辦可是算省委宣教部的,素波都市報不過是素波的一家小報,敢公然影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這裡面不可能沒說法——最少最少,也是文章作者琢磨着騙廷杖,或者還有其他更深層的原因。
不過最讓陳太忠惱火的,這是赤裸裸的打臉,他絕對不能坐視,若不能第一時間狠狠地還擊回去,別人都要看他笑話的——真心丟不起這人啊。
“我也是聽李雲彤主任提起,才注意到這個報道的,”劉曉莉沉聲發話,“事情經過我已經瞭解清楚了,我認爲對這種極其惡毒的抹黑方式,有必要做出譴責,澄清事情真相。”
“李雲彤是什麼意思,”陳區長並不急着表態。
“她已經從組織渠道協調了,要求對方登報致歉,不過那邊的反應,有點遲鈍,”劉記者緩緩回答,“她也不想打擾你的工作,就打電話給我,希望我能寫個東西,澄清一下……素波都市報也是半民辦姓質的報紙,我們商報出面,正好合適。”
那邊反應遲鈍?陳太忠一聽就明白了,素波都市報……還真是在玩幺蛾子,他沉吟一下方始回答,“你先準備稿子,不過不着急發,我再瞭解一下情況。”
放了電話之後,陳區長心裡這通邪火兒,怎麼都下不去,他隨口的一句話,被人斷章取義地曲解到這個地步,還是自己老家的媒體發的——這實在是欺人太甚啊。
然而同時,他還自命講究人,這個話說過沒有?他真的說過,就算被曲解了,也不能厚着臉皮否認,但是……他解釋的話,別人願意聽嗎?
這是一個娛樂至死、眼球至上的年代,平平淡淡的解釋,沒人會在意——不夠勁爆。
想要勁爆,還是得找隨遇而安,那傢伙的筆桿子厲害,罵人不吐髒字,就能把人氣個半死,陳太忠伸手向電話抓去,不過手在半空中,他又有個微微的猶豫,這樣的還擊,是不是溫和了點?
這只是還擊手段之一!還是看看老隨怎麼說吧,他撥通號碼,待對方接起來之後,徑直表明身份,“老隨,我陳太忠,現在說話方便嗎?”
“陳老大打電話,我啥時候都方便,”隨遇而安在電話那邊笑,“不過陳區長,前兩天回素波,你可是老忙了,我還想跟惠特尼聊一聊呢。”
“我回家都只待了十分鐘,忙得腳後跟打屁股,”陳太忠嘆口氣,然後很直接地發問,“《素波都市報》那個‘四維’是誰,你知道嗎?”
“一個小毛孩子,你是要問胡椒沒有胡椒味……那篇報道吧?”隨遇而安一聽就笑了起來,多少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我也是剛剛看完,陳區長你有什麼指示?”
“你有什麼建議嗎?”陳太忠覺得這笑聲有點刺耳。
“我覺得不理他最好,現在這些小年輕,爲了出風頭,啥都不怕,”隨遇而安是業內人士,他以一種見怪不怪的口氣回答,“都遇到好多跟我叫板的了,反正他沒名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種人你不理他吧,他罵得挺難聽,你理他吧,那就是成全他。”
“一開始我憋不住,還跟幾個人對罵——他們的話很難聽的……仗着老資格,欺負年輕人什麼的,現在我也看出來了,不值,不理他,就是對他最好的還擊,讓他自個兒跳騰去。”
“你那是同行,”陳太忠覺得這話有道理,但是他絕對不可能坐視那廝折騰,“我跟他不搭界的……這貨這麼作死,我肯定是要收拾他的。”
“唉,”隨遇而安嘆口氣,他不同意這個說法……不是同行的話,你更沒必要理會那廝,你是大名鼎鼎的陳太忠,有資格無視各種小人物,沒人會覺得你怕了誰,終究還是年輕氣盛啊,隨老師心裡做出了判斷,可他也不能再反對了,那會有推脫的嫌疑,惹得陳太忠不快,就沒意思了,“那我寫稿子罵他……咱倆一起上,真太給他面子了。”
“稿子不着急寫,”陳太忠這是聽到第二個人說不值了,李雲彤這麼說,隨遇而安也這麼說,而他自己卻是覺得,軟綿綿罵來罵去不過癮,“他說什麼,咱們就得迴應嗎?”
“你這話一點沒錯,”隨老師最擔心的是,陳太忠懷疑他不肯出力,這時候纔敢明說,“他說什麼,咱們就解釋什麼……太被動,別人不一定肯信,有個缺德詞兒,管這叫洗地。”
“《素波都市報》,是掛靠在文化局吧?”陳太忠問一句,“我印象,關係不在曰報社。”
“以前是掛在經委,現在也是個三不管,好像工商局有意接手,”隨遇而安先回答一句,然後才恍然大悟,“我艹,不是得了什麼人授意的吧?”
隨老師是自由撰稿人,一遇到本行的事情,就先琢磨行業規矩,對於官場的風吹草動,遠不如陳太忠敏感——這就叫幹哪行,琢磨哪行。
“我還以爲你知道內幕呢,”陳太忠乾笑一聲,掛了電話,摸出一根菸來點上,眯着眼睛思索起來,大約琢磨了半分鐘,他終於拿定主意,擡手撥個電話。
“老主任你好,”李雲彤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有什麼指示?”
“你跟於海河說,把那個四維的家砸了,人也好好地收拾兩頓,”陳區長慢吞吞地發話,“反正他跟你說了,你指哪兒他打哪兒。”
“於海河?”李主任在電話那邊遲疑一下,然後傻呵呵地輕笑一聲,“是于海洋吧,老主任你以前的記姓,是很好的。”
“我只記該記的人,”陳區長一語雙關地回答——該忘的事我會忘記,心裡卻是有點慚愧,於海河是養殖中心的主任,哥們兒今天,也是氣得有點糊塗了。
“讓于海洋打砸民居?我看那傢伙未必有這膽子,”傻大姐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還是笑嘻嘻地回答,“老主任,那傢伙就是個樣子貨……你認識的專業人士比較多。”
你這缺心眼兒,也缺到一定的境界了,陳太忠苦笑一聲,“要什麼專業人士?你就告訴他,是我說的,他要是敢敷衍了事,我就懷疑是他使的壞。”
“這個也是,好,我去嚇唬他,”李雲彤終於反應過來了其間因果,笑着回答,“還是您點子多,我就沒有想到,您還有什麼指示嗎?報紙上用不用還擊?”
“還擊……憑他也配?”陳太忠哼了一聲,壓了電話。
既然還擊就是高擡對方,而這口氣又咽不下去,倒不如直接讓人打丫挺的一頓……羅裕今天的心情,比較矛盾,既開心又沉重,他的署名文章登報了,引起了極大的轟動,但是同時,有不止一個電話打進來……你闖大禍了!
他就是都市報的記者“四維”,禮義廉恥國之四維,而他又姓羅,將姓上下拆開,就是這個筆名了——他提醒自己,禮義廉恥是做人根本,什麼時候都不能忘。
那些關注讓他飄飄然,而那些警告又讓他惴惴不安,雖然他也有自己的底氣,但是大家都說,陳太忠是個不講理的,人家除了白道,也會玩黑道。
白道,羅裕是不怎麼擔心的,陳太忠畢竟已經離開天南了,再大的影響,終究都要雨打風吹去——這篇文章能發表,就是明證。
他寫這篇稿子,其實是有機緣在裡面的,昨天上午他去拉廣告——沒辦法,小報記者有創收任務,看到一家汽配店規模不小,就下車問誰是老闆。
老闆閒得沒事,正跟人嘮嗑呢,就跟他聊一陣,然後羅記者推銷報紙的專題,說效果挺好的,結果旁邊走過來個閒人,說你報道這個有什麼意思,把斜對面農貿市場幹部打人的事兒報道一下嘛。
這個東西,我不敢亂摻乎,羅裕搖搖頭,他還是知道分寸的,雖然都市報不是特別正規,但是從業人員上崗時,相關注意事項都是培訓過的。
我敢讓你報,肯定有我的說法,閒人微笑着發話,這是個機會,有興趣聽一聽嗎?
聽一聽當然是無妨的,羅裕跟着對方走到一邊,事實上,身爲媒體從業人員,誰也有過爆出驚天大料的夢想,就像將軍對於士兵、大單對於業務員的誘惑一樣。
那位還果真有料,在旁邊指指點點幾句,就讓他明白了眼下天南的局勢——合着是新來的省委組織部部長翁康,想要抓一抓幹部管理,對於下面反應的幹部不法行爲,都高度重視。
你此刻曝光,是會有保障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