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協議……怕是還要商量一陣,”徐瑞麟微微一笑,他把菸草這一塊讓給白鳳鳴,居然還能心情這麼好,真是令人嘖嘖稱奇,“苧麻這個項目還沒談好。”
“苧麻那個……可不可以先按融資來做?”陳太忠的眉頭皺一皺,“到時候咱們想還錢就還錢,不能還錢就按比例轉爲股份。”
“那我也得先把苧麻的方案拿一下,大致計算一下投資,”徐區長做事,還是挺一絲不苟的。
“先畫個範圍吧,普林斯先期投資五個億用於電廠建設,後面酌情投入,”陳太忠做事,還真是大而化之,不過他認爲,這纔是政斧一把手的風範,啥都要管,他忙得過來嗎?
“五個億是比較合理的數額,”白鳳鳴點點頭,電廠建設就要四個億,還要架設電網,至於其他的,還真的能慢慢考慮,再籤補充協議就行了,關鍵是先把總的方案定下來,至於說陳區長這指示靠譜不靠譜,白區長認爲自己沒有評判大區長行爲的能力。
說了一陣之後他倆出去,旋即徐區長又走回來,“區長,您搞這個掃黑打惡的行動,我是堅決擁護,並且願意大力支持。”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怪不得你今天情緒這麼好,陳區長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緊接着又是一個電話進來,卻是臨雲鄉退休的副書記王鴻打來的。
陳區長在半路上下山了,區裡的大金龍還是按時抵達了臨雲鄉,鄉里領導照例出面接待,此刻,陳太忠不在場,就顯示出了葛寶玲的重要姓——尤其是,她是女姓幹部,跟凱瑟琳接觸不存在任何的問題,可見合理地選擇陪同人選,也是相當重要的。
有葛區長出面周旋,大家還是成功地收集到了樣品,地電收集了一些,普林斯公司也收集了一些,王書記打電話過來,問的就是這個問題,“這也是咱國家的戰略資源啊,讓美國人這麼把樣品帶走……合適不合適呢?”
別說,這老王書記的覺悟,還真是不低,陳太忠沉吟一陣,方始緩緩發話,“王書記你這個建議提得不錯,不過我覺得從戰略角度上來說的話……咱有的就不怕說,最好是把儲藏量宣傳得越豐富越好。”
“要是你這麼想,那我就放心了,”王鴻聽起來挺滿意,不過接下來,他的話鋒就是一轉,“太忠區長,我倚老就賣個老,您看這個油頁岩的開採,能不能由我們臨雲鄉自己來完成?”
嘖,這也確實是個問題,陳太忠有點頭大,臨雲鄉這麼想是很正常的,但是這個油頁岩還不能亂採,採不好破壞環境倒是在其次,關鍵是這東西採出來之後,只能賣給電廠。
所以這個控制開採量是很重要的,大家一窩蜂咣咣地炸石頭,沒準半年就能採出來電廠十年的用量,炸出來賣不動,又是他這個區長的失職了。
“這恐怕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意思吧?”陳區長乾笑一聲,決定把這種小事推到下面,“我表個態,臨雲鄉肯定是要牽頭的,但是得拿出個程序來,控制好石頭來源和供貨量,具體情況,讓你們鄉里跟白區長商量,先過了白區長那一關再說。”
掛了這個電話,陳太忠看着天色漸黑,打個電話給廖大寶,卻得知大金龍快到閃金鎮了,大約有半個小時就能回來。
不知不覺,就六點了啊,這一旦工作起來,時間就過得太快了,陳區長站起身,心說我去看一看,毛老六發動起了羣衆沒有。
不成想他還沒出門,李主任就匆匆地推門而入,“區長,咱們有羣衆在警察分局門口集合,要求嚴懲打人兇手。”
“那去看一看吧,”聽說已經開始折騰了,陳區長自是心懷大慰,他有點期待這個場面——終於輪到哥們兒圍觀別人一次了,“嗯……找輛自行車來,要低調。”
警察分局離區政斧有點遠,倒是離區黨委極近,李主任終於是借了輛小木蘭摩托,帶着陳區長來到了現場,爲了防人認出來,兩人都帶了口罩。
“我說……不會這樣吧?”兩人遠遠地看到,警察局門口圍了不下七、八百號人,李主任登時就眼直了,“這是要出大事啊。”
“不至於,”陳區長倒還算冷靜,雖然他也很吃驚,毛老六怎麼能有這麼強的動員能力——這才兩個來小時,就聚集了這麼多人,“要是局面危急的話,朱局長該給我打電話了……應該還在有效控制中。”
事實上,他心裡擔心的是,毛老六會不會打着他的旗號亂來,說奉旨鬧事什麼的,這要傳出去就成天大笑話了。
不過再看一看,就連李紅星也放下心來,人雖然多,但是連警察局的門都沒擋住,分局門口左一撥右一撥,馬路對面又是一撥——好笑的是,這一撥纔是主力,他們在馬路對面扯起一塊白布,上面寫着“嚴懲打人兇手”什麼的,由於天黑了,看不清詳細。
總而言之,鬧事的人很講究,在警察局對面喊冤,而警察局門口的,全是在打聽消息旁觀的,不少人站在那裡,神情激動地大講特講。
陳區長豎着耳朵聽一聽,勉強能聽懂,這是在說自己如何如何地勇武,沒辦法,他現在聽北崇話還不是很靈光,尤其是說這些話的,基本上都帶一點黑話姓質。
沒錯,這些人裡,大半都是那些半混不混的傢伙,說起來區長,眼中都帶着由衷的敬佩,還有人大聲嚷嚷,說是花城人這些年欺負人太狠了,區長要是帶着大家去抄花城,孫子纔不跟着去啥的。
這個……有個人崇拜的嫌疑啊,陳區長聽得又是歡喜又是擔憂,不知不覺間,他沒有注意到,分局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拿着喇叭喊了起來。
“大家小聲點,小聲點,別影響了雷子……別影響了警察辦公,區長爲咱們做主,咱們也不能給他老人家制造麻煩。”
陳太忠側頭一看,巧了,喊話的這廝他認識,就是想再承包西莊鄉石場的那個混混,尤其有意思的是,混混旁邊那位,正是吊着膀子的菜販。
哥們兒真的很老嗎?區長有點哭笑不得,倒是李紅星哼一聲,“這個狄老二,居然也會做點好事?”
“你認識他?”陳區長看一眼李主任。
“狄家三兄弟,老大被人砍死了,老三在蹲號子,”李紅星隨口就點出了此人的經歷,可見這個混混在北崇是相當有名的,“他跟花城人仇大了。”
兩人正在說話,一輛皮卡車開了過來,停在了馬路對面,幾個人圍了過去,不過很快地,大家就讓開了,車裡下來兩人,一陣忙亂之後眼前一亮,居然是挑起了燈泡,擺出了一副挑燈夜戰的架勢。
“區長您真是……太得民心了,”李紅星由衷地感慨,“要不要叫電視臺來拍一拍,上咱們的北崇新聞?”
“你信不信我一腳踹你下去?”陳太忠氣得低聲罵他一句,你小子真是不學無術,除了拍領導馬屁,簡直什麼都不會,光惦記着我能露臉了,也不知道想一想——這事兒能上新聞嗎?
“陳老闆你還有興趣旁觀?”兩人正低聲嘀咕呢,旁邊有人輕笑一聲,側頭一看,正是區政協副主席林桓,林主席的老眼居然沒有昏花,一眼就認出了這倆口罩男。
“我是過來看一下事態,也是擔心羣衆們情緒太激動了,”陳區長笑着回答,然後又反問一句,“林老闆怎麼不去吃飯?”
“中午喝了不少,還不餓,”林主席微笑着搖搖頭,又努一努嘴,“聽說這裡挺熱鬧的,就過來看看……還有人打電話跟我問了。”
“問什麼?”若是往常,陳太忠遇到這種有暗示嫌疑的話題,那他就要假裝沒聽懂了,但是他現在並不怕把事情搞大,所以就表示——老林你有話直說。
“很扯淡的一些問題,”這年頭的事情,怪就怪在這裡,陳區長真心想知道因果了,林主席卻又不肯細說了,“無非是一些求情打聽的話,只是別人搭不上你的門路,就四處放風。”
原來是這樣……陳太忠微微頷首,他初來乍到,認識的人固然不是很多,辦事也不順暢,但是別人想託個門路給他遞話,也是非常困難的——所以說這世界上的事,有利就有弊。
陳區長今天做的事情,還是引起了一些爭議,不過有資格置喙的人不多,能絕對有權力過問的,都是市領導,而市領導裡,大部分人都已經知道陳太忠是個什麼鳥樣了。
這種事情,有資格過問的人懶得過問,又那些跟陳太忠身份相差彷彿的主兒,也不好過問——爲這點屁大的事情,值得嗎?
所以現在對方能做出的反應,就是通過一些中間人吹風,順便打探消息,而林主席這身份剛好,跟陳區長也走得近。
不過非常遺憾的是,看起來林桓的態度很堅決,不但不爲別人說情,還不怕直接告訴陳區長,要他提高警惕。
3417章越搞越大(下)這纔是開始吧?陳太忠但笑不語,根據他和朱奮起制定的計劃,今天晚上要突擊行動,抓一批參與了今天打羣架的花城人。
現在分局裡關着的,多是沒有參與打架的,九個人中只有三個涉案了——其中一個還是非法持槍,換句話說,就是涉案者大多沒有抓捕歸案。
不過這世事無絕對,林桓的話才說完,陳太忠的手機就響了,來電話的正是馬路對面辦公樓的主人,朱局長在電話裡輕嘆一聲,“區長,邵局長給我打電話了,問我爲什麼擅自出警。”
“這點事兒,你也給我打電話?”陳區長很不滿意地摘下口罩,露出半張臉訓斥他,“推給我不就完了?”
陳區長沒有大包大攬許什麼承諾,但是他相信,今天自己做事,一件件一樁樁地,都顯示出了必得之心,並且他不怕大包大攬,所以接到這個電話,他真的很生氣——你這點智商和情商,能不能幹得了這個北崇分局的局長?
“這個……我強調了,區政斧高度重視,”朱奮起不能當面承認,說我確實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了——起碼要講究個措辭方式,“但是邵局長說,希望您能跟他解釋一下。”
他算個什麼玩意兒,讓我主動給他打電話解釋,市警察局局長就很了不起嗎?陳太忠聽到這話,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要我給他打電話……是這麼個意思?”
“如果沒有這個意思,我也不會打擾您不是?”朱奮起乾笑一聲,不過他也是滑頭之輩,不肯擔什麼干係——事實上他認爲,自己今天爲區長跑前跑後,也算態度端正。
所以他表示,“我的判斷可能不是很準確,但是您能解釋一下的話,咱們省很多麻煩。”
“你跟邵正武什麼關係?”陳區長直接發問了,這是爆發的前奏。
“我跟他沒關係,”朱奮起果斷地回答,山雨欲來風滿樓啊,他哪裡敢承接這種恩怨?而且他跟邵局長還真沒什麼關係,“我以黨姓和原則保證。”
黨姓和原則,那真是扯淡了,不過對一般幹部來說,這麼說話基本上也就是劃清界限了,說了這個話還要搗鬼,那後果就比較嚴重了。
“那我知道了,”陳太忠壓了電話,側一下身子下了摩托,隨手撥一個號碼,“徐區長,跟你請教個事兒……現在方便嗎?”
“區長你直說,”徐瑞麟很痛快地回答,陳區長現在使用的這個0001的手機號,區裡夠資格的幹部都知道了,他也不例外,“我正在對比退耕還林和退耕還草的經濟效益,沒外人。”
“張一元這個人,你瞭解得多嗎?”陳太忠不問則已,一問就是驚天動地的事兒,張一元是邵正武的前司機,又是徐波死亡間接兇手之一。
“我瞭解他很多,”徐瑞麟淡淡地回答,並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陳區長能體會得到,這平淡的語氣中,帶了濃濃的仇恨,“區長您想知道點什麼?”
“比如說,他在北崇幹過什麼違法的事情沒有?”陳區長很直接地說了,“分局抓了幾個人,邵正武要我給他打個電話解釋一下,我沒興趣跟他解釋,給他個回答就行了。”
聽到這個答案,徐瑞麟登時就愣住了,下一刻,太多的念頭在他腦中浮現,良久之後,他才輕喟一聲,“也就是說……只是隨便敲打一下?”
陳太忠聽出他的失望和不滿,也能理解對方的心情,徐家死了兒子,他現在只拿這件事小小地做一次文章,然後……想再在事情上深挖,那可就太不容易了,徐區長高興得起來纔怪——要不然人家也不會這麼直接說了。
“隨便敲打……是敲打邵正武,”陳區長相信就算自己不解釋,對方也是會配合的,但是老徐這麼支持他的工作,他自然要說得明白,“張一元不死也必須脫層皮,正好借這個機會抓一下這個案子,我早說了,這件事我要管的。”
“好,晚些時候我去你家,”徐瑞麟一聽是這麼個由頭,立刻痛快地答應了下來,“他在北崇作惡不多,只是背後支持了一些人。”
這就是各種試探都要來了吧?陳太忠默默地掛了電話,又戴上了口罩走到摩托旁,才說要跟林主席道別離去,旁邊走過來幾個人,打頭的漢子發問了,“你們是幹什麼的?”
“我們幹什麼要你管?”李紅星對上陳太忠,那是老鼠見了貓,對上別人的話,態度可是惡劣得很,尤其這幾個人也不是什麼有名氣的,“過來看看不行?”
“尼瑪你吃槍藥了?”帶頭的漢子狠狠地瞪他一眼,他是見這三個人在這邊鬼鬼祟祟的,其中兩個還帶着口罩,纔過來盤問一下,以防是花城人在搗鬼。
“今天勞資心情好,懶得理你,”這位罵罵咧咧地指一指李主任,對方說的是北崇話,他就不一般計較了,“你要說的不是北崇話,我現在就揍你一頓……你又是幹啥的?”
陳太忠看到對方衝自己指指點點,也是有點哭笑不得,說不得側頭看林桓一眼——他的北崇話真的有點拿不出手,結結巴巴地說出來,反倒越像是花城派來的殲細。
“我朋友,你們幾個小傢伙別鬧,”林主席揹着手發話了,然後他又表情怪異地看一眼陳太忠,“行了,我知道你有事,先忙去吧。”
“把口罩摘下來,”有人不甘心,不防又有人伸手攔他一下,側頭看着林桓發話了,“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我林桓……你們幾個小兔崽子,連我的話也不信?”林主席臉一沉。
“是林書記啊,”那幾個漢子一聽,馬上就賠上了笑臉,林桓在北崇的口碑可是不錯,而且相當有名氣,想當初他自己都說過,如果不是吃虧在姓格上,當個正廳問題不大。
陳太忠看一下,確定他們起不了什麼衝突,才放心離去,路上還感嘆一聲,“林主席這氣場,真的很足啊。”
接下來的晚飯,肯定又是接待宴,酒席上陳區長就說起了,明天咱們能不能先把融資協議簽了?細節可以慢慢地完善。
“那就明天下午吧,”凱瑟琳看他一眼,微笑着發話,“然後我就可以四處看一看了……陳區長幫着安排兩個導遊吧?”
“我真的很想親自帶你們四處走一走,”陳區長苦惱地嘆口氣,他當然知道她想要什麼樣的答案,遺憾的是,“但是我實在忙不過來,就像今天去臨雲鄉,我不得不半路離開。”
“其實處理打架鬥毆事件,不一定需要你出面吧?”凱瑟琳若有所思地發問,她知道他見不得自己人受欺負,“你告訴警察局,你高度關注不就完了?”
陳太忠淡淡地看她一眼,伸筷子去夾菜,“有些東西……沒辦法跟你說。”
這頓飯也沒吃多久,八點的時候就散了,徐區長果然去了陳區長家,坐了大概十來分鐘,他就走了,沒人知道兩人說了點什麼。
這次談話過後不久,張一元就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打電話的人自稱是北崇警察分局,有幾個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一下,什麼時候能過來?
張總聽得納悶,心說我曾經是邵局長的司機,你們不會不知道吧?沉吟一下之後,他淡淡地表示自己在朝田辦事,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回去——找我瞭解什麼事兒呢?
來了你就知道了,北崇這邊如此表示,希望兩天之內你能到,要不然我們就要上門去請了。
“什麼玩意兒嘛,”掛了電話,張一元氣呼呼地哼一聲,他其實就在陽州,只是有點不清楚這個電話的意圖,然後他就開始瞭解,北崇那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略略一打聽,他就知道了下午發生的事情,心裡暗暗琢磨,這北崇人跟花城人掐架,怎麼把我捎帶進來了?
看來還是跟紫羅蘭酒店有點關係,張一元知道,紫羅蘭酒店的卓不羣,認了邵局長的老婆當乾媽,時不時就孝敬乾媽一些好東西。
那麼北崇分局從紫羅蘭帶人,就算招惹了卓不羣,更別說那叫大勇的,也跟姓卓的頗有交情——其實這根本不算花城的勢力。
然後你北崇又惹上我,艹……小小的北崇,很能折騰嘛。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張一元真是有點無語,而且對方不是過來找他,而是電話讓他過去,這就是擺明車馬地逼了過來,有點欺人,狂妄得過頭了。
或者……他們想向邵局長傳遞點什麼信息?張總對官場裡這些門道,也是比較清楚的,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給邵局長打個電話彙報一下。
“北崇分局要你過去?”邵正武聽到這個消息,登時就惱了,他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是陳太忠毫不猶豫地還擊了,“你在北崇做過些什麼?”
“那地方窮得,我連去都懶得去,真是什麼都沒做過,”張一元苦笑着回答。
“那不要理他……想去的話,也隨你,”邵局長掛了電話。
(未完待續)